顏色並不多,顯得十分質樸。線條簡約,帶着原始的粗曠。風格明顯地呼之欲出,“野獸流!沒想到在我們大陸幾乎絕跡的流派,竟會在這裡出現!”
這段時候李晨一直關注於武技的修煉,當然他有空時也練習繪畫,翻看顧清風的心得筆記,眼前的壁畫頓時重新勾引起他對藝術炙熱的喜愛。不知不覺間,他也登上腳手架,站在畫師身邊,默默地注視着。
“你好,你也會畫吧?”,畫師停下手來,轉身面向着他。
“恩”,李晨點頭的同時,驚訝地發現對方手中竟沒有畫板和他所熟悉的畫筆,只有一支彩色的蠟條,“這是什麼?”
“是蠟筆”,畫師笑着回答,“我們作畫的方式與你們的完全不同,我們把山岩當作畫板。若是用普通的顏料,根本經不住日曬雨淋。即便如此,我們的祖先從未放棄過對藝術的追求。幸虧神傳授給我們製作蠟筆的工藝,這才讓我們能夠在岩石上作畫。”
說着他遞給李晨一支蠟筆,不過這並非是唯一的,在他腰間的袋裡還有許多,“在山谷裡生長着許多具有天然顏色的小草,只要將它們按顏色分開,碾碎,然後再與礦石的粉末和精煉的油蠟攪和在一起,就能製成蠟筆。用它做出的巖畫,就算曆經十年,也不會褪色。”
李晨仔細打量起手裡的蠟筆來,“還真是神奇!能不能送幾支給我?”
“當然可以,我們常用的只有五種顏色,我每樣給你兩支吧”,說着畫師便從袋裡取出蠟筆,交到李晨手裡。
“紅、黃、藍、綠、黑,爲什麼你們用這五種顏色呢?”,李晨好奇地問。
“紅色代表火焰,黃色代表大地,藍色代表天空,綠色代表森林,黑色代表夜晚。神說過,只要有這五種顏色自然就能生生不息”,畫師的眼中充滿狂信的目光。
“原來如此”,李晨環顧整幅巖畫,不禁讚歎,“這些都是你畫的嗎?實在太壯觀了!”
“當然不是,這是流傳千百年的傑作,是祖先的遺產”,畫師自豪地介紹,“想當年在神的指引下,我族橫掃整片大陸,大大小小的戰役過萬。近千年來,村裡的畫師不曾間斷地在這片山岩上作畫,總算留下其中最有名的百場戰役。”
“已經有千年的歷史嗎?實在太了不起”,李晨不無感慨地說。
“雖說現在村裡畫師越來越少,每天修補的工作量十分巨大,可這幅畫是我族最寶貴的遺產,一定要世世代代傳承下去!”,畫師炙熱的眼神讓人感覺熱血沸騰。
李晨頗受感動,“我也是畫師,請允許我和你們一起畫吧!”
“真的嗎?這可太好啦”,畫師索性從一旁又拿個筆袋,遞給他,“有勞了!”
修復巖畫並不是簡單地按原來的顏色塗抹,這樣的話,畫中蘊含的作者的心聲將蕩然不存。作爲一名接受給正統教育的藝術學院學生,李晨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用心去感悟這些畫,有所體會後才謹慎動筆。雖然並沒有完成多少,但對野獸流的技法,已有更深的認識。
休息時,大家圍坐在一起,畫師取出酥餅和大麥茶,邊吃邊聊,“沒想到你畫得這麼好!真是太感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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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裡”,李晨爲人一向謙虛,“這次我也收穫許多,該是我謝你們纔對。”
畫師爽朗地笑起來,“真希望你能多留幾天!”
李晨沮喪地說,“恐怕我做不到,夥伴們明天就要離開!”
“真可惜”,畫師也嘆息,“按村裡的規矩,每位參與修補的畫師都能在山岩上留下自己的畫。憑你的技藝,一定能畫出不輸於前輩們的作品!”
李晨一想到自己的畫,能留在這山岩下,千百年傳承下去,立刻激動地說,“真的嘛?那我有機會的話,一定會回來的!”
“可別讓我等太久哦,我真想見識一下你的畫技”,畫師臉上帶着真摯的笑容。
李晨遲疑片刻,方纔開口問道,“請恕我無禮,我怎麼覺得這畫有點奇怪?”
“哪裡奇怪?”,畫師並未生氣。
“爲什麼戰場上會有神廟?是不是有特殊的寓意?”,李晨又問。
“原來你想問的是這個啊”,畫師淡淡一笑,“在戰爭結束以後,遵照神的啓示,我們在原先的戰場上修建起神廟。神曾說過,只要這些神廟還在,我族就能昌隆萬代!”
“萬代?真的能有那麼久嘛”,李晨不禁在心裡懷疑。
畫師的眼神突然黯淡,“只可惜歷經千載,這些神廟損毀嚴重,剩下的不足十分之一,而且連最爲重要的大神殿也已經失落了!”
“大神殿,就是畫中央最大的那座嘛”,李晨用手直指。
畫師點頭,“在那裡,神賜予瑪法王無上法力,歷經七天七夜的苦戰,偉大的王終於殺死大陸上最爲兇惡的三十六頭魔獸,將它們的屍骨拋入無底深淵。”
“怎麼又是瑪法王?本以爲他是暴君,可是在土著口中,他更像是賢明的聖主”,李晨暗自心想。
“傳說大神殿並非祖先建造,而是神賜予的,在一夜之間憑空出現在大地上。偉大的神降臨,授予瑪法王第一代主祭的稱號”,畫師指着神廟邊那名手持閃光寶劍的男子說,“那就是我族最偉大的王!”
瑪法王身披金色的鎧甲,渾身沐浴在潔白的聖光裡,他雖然生得並不英俊,但他健美的身軀就像這片大陸一樣粗曠壯實。第一眼看到他,李晨一點也不反感,“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暴君呀?”
“那大神殿怎麼會失落呢”,李晨好奇地問。
畫師憤怒地握緊拳頭,“都怪那個可惡的第九十九代主祭,他將靈魂出賣給魔鬼,背叛我族世代信奉的神。傳說中暴發了我族有史以來最大的一次內戰,數不清的英雄隕落。祭祀們聯起手來,纔將主祭消滅。不過自打那以後,大神殿就消失了。當時我族只有七位年幼的見習祭祀,因爲剛剛接受傳承儀式,未曾參戰,才倖免遇難。”
“那村裡的祭祀大人~”,李晨心裡偷偷地猜想,“難不成是個老太婆,可是……”
“那場戰役過去已有數百年了,現在村裡的祭祀南部大人正是傳承自先哲南無名大人的”,畫師又指了指角上的一幅畫,只見其中有七個孩子,而那個叫南無名的丫頭排在最末。
畫師終於把酥餅啃完,站了起來,“天色不早,該回去了!”
兩人才走幾步,突然村裡又響起鐘聲,短促而又響亮,畫師大驚失色,“不好!有人襲擊村子!”
“不是說沒人會進入靜寂山谷嗎,哪來的敵人”,李晨跟在畫師背後飛奔不停。
雖說天還沒完全黑,可村中的火把已被點燃,照亮所有角落。村民們並未像想象中那樣慌亂,女人和孩子躲在房裡,男人們則拿起武器,三五成羣的集結起來。不時聽到有人高喊,“在這裡!”
在那附近的人便會蜂擁過去,一齊圍攻來襲者。對手的實力很是強悍,人數也遠不止一個,呼喊聲總是此起彼伏,不曾間斷。到達村中,李晨反而捉摸不到方向,“該去哪呢?”
畫師果然地做出決斷,“去祭祀大人那裡!”
只是他才邁開步子,李晨就把他撞飛,手中寶劍橫在胸前,“小心!”
噹的一聲,匕首擦破劍鞘,撞擊在劍身上。雖然平衡已失去,但隨着鬥氣的運轉,李晨很快便做出反應。扭腰,蹬腿,拔劍,突刺,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只可惜,剛纔出現的黑影一閃即逝,劍鋒劃破他的外衣,僅留下一縷黑布。
“好快的身手,好詭異的身法”,李晨眼睜睜看着黑影消失。
“那是什麼人,怎麼能進得了村子”,畫師怒不可遏地站起來。
“有這樣的本領,只怕連大統領的府邸也能闖吧”,李晨暗自揣測。
“不好,祭祀大人豈不是很危險”,畫師瘋了似地衝向祭祀所在的帳篷。
李晨緊隨其後,“夥伴們呢?他們在哪?希望他們全都平安沒事!”
帳篷附近果然是守衛最嚴密的地方,守衛們層層疊疊圍成環形的人牆,目光所及之處,還有幾十名手持金矛的戰士。而讓李晨意外的是,所有人都對畫師極爲尊敬,無一例外退後,讓出一條路來。
守在最裡面的是村長加里卡達和戰士迪亞克,他們見到畫師也同樣行禮,“艾烏雷卡大人!”
李晨暗暗吃驚,對畫師的身份不禁好奇,“看來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艾烏雷卡焦急萬分地問道,“祭祀大人可好?”
加里卡達連忙回答,“只傷了幾名護衛,大人她一切無恙。”
“那就好了”,艾烏雷卡長舒口氣。
“村長大人,我們夥伴們怎麼樣了?”,李晨也急着問。
加里卡達安慰他道,“尊敬的朋友,你放心,他們好得很,我已派人去幫忙,不過看來有些多餘。”
看着他臉上的笑容,李晨心知夥伴們應當無恙,“就這樣的刺客,連我也能抵擋,何況老捷克和老倌呢?有他倆在,自然沒有問題!”
突然帳篷的門簾自動捲起,“客人,艾烏雷卡,加里卡達,迪亞克,你們都進來!”
聽到祭祀的傳喚,衆人立刻進去帳篷。李晨儘管有些意外,還是跟在最後。一進去,他只見四周的氈布上符文正在閃光。不僅如此,一股浩蕩的神力波動仍在迴盪,並未完全消散。而他肯定的是,這股力量並不屬於他所熟悉的畫神,“難不成這森林裡還真有另一位神靈?”
“客人~”,祭祀的呼喚打斷他的思緒,“神已經給我啓示,如果你繼續前進,你的旅途將充滿危險!”
“我可以後退嘛”,李晨在心裡問自己,只是答案肯定,“謝謝你的提醒,不過我必須和夥伴們在一起,直到完成這次探險。”
“那好吧,我只給你們一句忠告,立刻出發,走得越遠越好”,祭祀轉過頭又對其他人說,“迪亞克,艾烏雷卡,遵照神的指引,你們必須跟他們一齊離開。等到他們旅程結束,你們纔可以回來。”
“不,我要留下”,兩人異口同聲。
“現在村裡危機四伏,天知道還有沒有其他危險,我決不能走”,艾烏雷卡斷然拒絕。
“難道你們想違抗神的旨意嘛”,巨大的威壓從祭祀身上散發出來,他倆頓時被壓得擡不起頭來,“有加里卡達在,我不會有事!這是神交給你們的任務,必須完成!”
“可是,可是~”,兩人還在猶豫。
加里卡達站出來,“放心吧,難道你們還信不過我嘛?每個巴伐利亞人都願意爲祭祀大人付出生命,我以生命起誓,就算流盡最後一滴血,也要保護祭祀大人的安全。”
“大叔”,兩人這才站起來。
可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地動山搖,從外面傳來一聲巨響,像是爆炸的轟鳴。李晨只覺強烈的危機感擁在心頭,“這是怎麼回事?”
祭祀再次大聲呵斥,“迪亞克,艾烏雷卡,你們必須走,馬上!”
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她身上放射出來,如同一張無形的大手將他倆和李晨一起推出帳篷,門簾重又落下。他倆禁不住大聲呼喚,“南部大人~”
只是一切都是徒勞,就連李晨都能感到帳篷已被神力的波動完全阻隔,他只好上前安慰他倆,“走吧,先去找到我的同伴,然後一齊出發。”
許久,他倆才終於點頭,跟着李晨離去,只是一面走,一面不捨地回頭張望。門簾始終沒再捲起,也聽不到從中傳出一絲聲音。此刻,加里卡達站在帳篷裡,帆布並沒有阻隔住外面的景象,他竟能清晰地看到外面。老人忍不住唏噓,“大人,你真的忍心趕他倆走嘛?”
“這是場空前的浩劫,整個巴伐利亞族都無法倖免。不過神既然選中他倆,那我們就還有希望”,祭祀伸出手來,握着一柄烏亮的號角,“是時候敲響它了,不過~先等他們走了。”
“是”,加里卡達接過號角,眉頭深鎖,“沒想到危機已嚴重到如此地步!”
一路上在村民的指引下,李晨他們很快便找到同伴,只見老捷克正圍着兩名黑衣人打得不亦樂乎,“你們不是跑得很快嘛,我倒要看看你們能逃到幾時!”
儘管黑衣人的動作很快,幾乎用肉眼難以分辨,在空中留下一條條殘影。就算李晨傾盡全力,也未必能及。但顯而易見的是,老捷克的身手更加厲害,才幾個回合就將對手拿下,摔在地上。眼看黑衣人一動不動,衆人才圍攏上去,“真沒用,這樣就暈了?”
“老夥計,看來這次來的是大魚?”,老倌踢開黑衣人的袖口,露出一道蛇形標記。
“媽的,居然是暗影”,老捷克怒目圓睜。
“暗影是什麼”,李晨好奇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