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性石髓果能生髮幻覺,讓修者瘋魔;或釋放毒氣,損傷常人眼目,實乃劇毒之物。
然這等毒物,卻有讓人‘本性不墮,心神不滅’的效用,也殊爲神奇——若修者被幻覺所傷,當場瘋魔,即刻吞食此果,豈不是就能治癒?
不對。
若當場吞服,雖能治癒心魂損傷,但果實裡內蘊的毒性則開始損傷肉殼。治癒了精神,也只能眼睜睜地等死。
葉玄估摸着,黑魔君宰之所以需要此藥,正是看中了它能令‘本性不墮’的特性。
他接着往下看,發現果然不出所料。
以見性石髓果配合種種五行蘊發的天材地寶,可以煉成一種‘幻變真定散’的藥散。
此藥可以鎮壓心神之損傷,能讓人不斷回溯過去,始終保持神智。
效用與見性石髓果大差不差,不過已經消去其毒性。
黑魔君宰曾在苦地一處險惡所在,與一尊權柄缺損的邪神鏖戰後將其斬滅,得其神軀,以助自己參悟‘真身’之境。
隨後百年時間,他總算突破不垢境,凝練真身。
但這真身是參悟邪神軀殼凝練而成,與那邪神權柄有詭秘牽連,導致黑魔君宰每隔一年時間,都會心神狂亂,真身跟着瀕臨崩潰,但戰力卻遠強於平常之時。
黑魔國境內強者,每次都要因爲他的瘋魔死傷不少。
他百般尋求妙法,解心神狂亂而不成,只能退而求其次,求來這道幻變真定散,以其之效用短暫鎮壓自己心神上的損傷。
黑魔國因此纔開始種植見性石髓果。
君宰病症每一年都有發展,投入種植見性石髓果的靈田便每一年都跟着增加。
消息靈符對黑魔君宰的痼疾由來,闡述得甚爲清楚。
唯獨沒有說明,這黑魔君宰參悟的邪神是哪一尊。
不過想來也是,若能探知到黑魔君宰斬殺的邪神是哪一尊,就能順藤摸瓜猜測到他修出了什麼真身。
如此一來豈不正好給敵人可趁之機。
黑魔君宰每年都會發病,消息早晚會傳揚出去,所以黑魔國未對此有隱瞞,任憑苦地強者刺探。
但斬殺的神明涉及衆多,則一絲消息不漏。
能把尺度平衡維持得這麼好,其國內能人異士亦必不少。
葉玄隨手捏碎靈符,眼前撐開的光幕以及其上的字跡紛紛崩解,頃刻消失無蹤。
他的眸子被這破碎光芒映亮,明滅不定,陷入深思。
黑魔君宰所患何病已然瞭解,它可否成爲我佈局冢山境,掣肘黑魔國的助力?
我若釋放佛光,照化黑魔君宰,亦能鎮定其心神。
效果極可能比幻變真定散還要強。
畢竟佛光護持之下,連黑河都能橫渡,沒道理鎮定不住黑魔君宰的狂亂心神。
但這一步具體如何操作,可令黑魔國官吏以及那位隱在深處的黑魔君宰,不因我之突然出現而起疑?
成功潛入黑魔國內部,接下來又該如何運作?
葉玄思緒紛涌,一時間也定不下詳細方略。
雲齋一會兒便能煉成飛劍,離開水府,屆時正好與他商議。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天就要黑下來。
豬剛鬣勃發性光,存滅生息大煉法養出的那一點清光已經蓬勃如一株小樹,但依舊難以在極短時間內將整個塘子裡的河泥煉化。
眼下還有大半未煉成。
葉玄只當這是對它的磨礪,給它幾顆辟穀丹補充消耗,隨即指揮三頭河兵把幾棵魔樹栽進那煉成的河泥裡。
三棵魔樹根部怨毒小人一暴露在空氣裡,登時尖聲厲嘯,不斷叫着‘菩薩騙我’,但根系一被埋進泥漿裡,所有聲音頓止。
不一會兒,三棵本已經枯死的樹木開始發芽抽枝,樹幹拔高,枝條上涌現蓬勃綠意,一個個長出了茂密的樹冠,皆是那種榆樹葉子,樹冠頂端各結着一顆臉盆大小的毛豆,周圍綴着一些小毛豆。
河兵把三棵毛豆樹栽進河岸邊,與之前的那棵並排站在河邊,這一抹綠意看得葉玄心曠神怡。
最早的那棵毛豆樹下的土壤裡,被葉玄栽種了一些藥草,此時竟都蓬勃長出,似乎這毛豆樹有增益土壤之能。
葉玄見狀心喜,從法寶囊裡抓出一把‘豆子’,灑在另外三棵新栽的毛豆樹周圍。
這些‘豆種’,乃是煉製撒豆成兵符的必須之物。
豆種長成之後,以真氣凝成極細的筆鋒,融自身一點精血於筆鋒上,在豆子上繪畫撒豆成兵符。
每描繪一顆豆子,則得一個豆兵。
迎敵之時,將一把豆子隨手撒出,便是百十個黃巾力士,皆有自己一成戰力。
這些豆子亦非凡種,以之飼餵牲口,可令牲口脫胎換骨。就以平安居的那頭整日撒歡、不幹正事的大黑馬爲例,吃這豆子吃得多了,可返化祖血爲‘駿’。
異種‘駿’之速度,比七品飛劍亦不遑多讓。
不過大黑馬着實能吃,這一把豆種出來的種子,只怕不夠它吃。
吃完也不能長成異種駿。
新栽下去的這三棵毛豆樹,乃是直接以整株魔樹栽於河泥裡,與前兩棵是以樹樁栽種不同,長出來的毛豆果亦頗爲大,都有臉盆大小,且通體作嫩紅之色,中間開了一道裂縫。
這縫隙有一指寬,葉玄凝目看去,可見內中有嫩綠光芒流轉,但其中具體蘊養着什麼,依然難以看清。
他也不糾結於此,趁着天還未黑,守着河岸架起一座火盆,往其中丟了一塊退魔炭。
一縷符火跟着丟進火盆裡,將那退魔炭引燃。
炭火特有的幽藍色光悄悄升起,在這還未黑的世界裡顯得甚爲渺小,似乎無甚大用。
就這麼一小塊退魔炭,就能驅散周遭十丈範圍內的黑暗?
魔潮降臨五到七日的時間,這數天的夜間,黑暗粘稠如泥漿,內中蘊藏無數殘缺的惡念死靈,在這黑暗裡行走,走着走着就極可能血肉被魔頭死靈們啃噬乾淨,只剩一具白骨。
葉玄對退魔炭的效果表示期待。
縱然它不似半阿修羅講得那般神奇,自己也有其他手段可用。
不愁在魔潮中存活。
今天他罕見地未把衆獸趕進棺槨空間睡覺,除了豬剛鬣依舊在苦兮兮地煉製河泥,其餘諸獸都圍着葉玄或蹲或坐或站,彪子則站在葉玄身側。
它皮膚泛青,在真炁飼餵下,進境極快。
以彪子如今的實力,能與一個煉骨境修者分庭抗禮——若它如一般修者懂得運使種種拳法、劍術,熟練自己的力量,打兩個煉骨境修者也不在話下。
葉玄只傳了它殭屍拳與蘊雷呼吸法。
單這兩樣只要它琢磨熟練,也能引爲葉玄臂助。
可惜彪子雖然形成了自己的意識,但仍處在‘蹣跚學步’的時期,待其邁過青皮境,靈識再一次增強,這種情況將會改觀很多。
葉玄目光掃過圍着自己的諸獸,眼角餘光不經意看到在角落裡搖頭晃腦的大黑馬,臉色一黑,斥道:“你在這裡做甚?也不頂什麼用,快滾回棺槨裡睡覺!”
大黑馬臊眉耷眼地甩了甩蹄子,不敢再在這裡逗留,悻悻地退開,等候主人把自己帶進棺槨空間裡。
如此,葉玄看着衆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對它們道:“自今夜起,你們幾個就不必回到棺槨空間裡睡覺,各自結隊,輪流值夜,巡視咱們的家園,發現有異狀,及時上報!”
衆獸對此地已然熟悉,也能適應苦地的環境。
如此一來,也就不能一味保護它們,讓它們經歷魔潮,磨礪自身一番很有必要。
每夜都得呆在棺槨空間,衆獸亦都憋悶得很。
聽到主人下了命令,都高興地吼叫。
葉玄隨即將巡視領地需要注意的幾點,告知它們,給它們各自分發了一塊退魔炭。
之後就開始驗收諸獸新功法的修習進度。
胖虎依然穩居第一,土火二性法門同時修持,沒有任何一門落下,性光展開,背脊上瞬間呈現兩道門戶,一道門戶裡土行性光集聚成一個圓環,不斷旋轉,淨化侵擾自身的晦氣,提純元氣進而吞噬;
一道門戶裡火光流轉,隱然間形成胖虎的輪廓。
哼哈將馬上就會化形成妖,它天資雖然較差,但修行甚爲刻苦。葉玄亦比較偏向它,偶爾給它開開小差,投喂一兩道真炁,助長其資質。
所以它與其弟豬剛鬣能在進度上保持齊頭並進。
一點性光飄出,登時演化作一尊披覆盔甲的壯漢形象,仔細看那壯漢面目,與葉玄竟有三四分相似。
只是這少年面相更敦厚老實。
妖類化形成人,自然以自己最親近或崇敬的人之面貌爲基礎,擬化自身,哼哈將的性光就暴露出它對葉玄的親近與尊敬。
“你須好好修行,爭取半月內化形成人。”葉玄拍了拍哼哈將的豬頭,鼓勵道,“我曾聽過一個傳說,有神人本是肉體凡胎,但不懈修行,亦成爲鎮守神庭門戶的大將。
這位將軍口鼻可噴吐出哼哈二氣。
哼氣奪人心魂,哈氣助人返死爲生。
你的名字,便是從那神人的哼哈二氣中得來。”
哼哈將在封神榜裡乃是兩兄弟,被葉玄一番編排,就變成了一人。
如此也是爲了鼓勵哼哈將。
它聞言自然大受鼓舞,哼哼唧唧了好一陣,烏黑的眼珠裡放着堅定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