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面,結冰了……
在衆生靈眼睜睜地注視下,它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結出厚厚的一層冰……
結冰的整個過程,皆在七個生靈眼中。
由不得它們不相信,此乃是真實不虛的情景,並非幻夢!
但這情景衝擊力實在太過強悍,即便衆生靈不懷疑它的真實性,也震駭於它的突兀發生。
於是,它們站在原地,又愣了片刻。
過不久後,阿修羅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左右看了看,這些臨時與自己結隊的同伴們,看到了它們的猶豫與躲閃。
阿修羅人咧嘴一笑,拎着大斧,第一個走向河面。
他一腳踩上冰面,冰冷的觸感從腳心直涌上來,與此同時,還有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隨着第一個人走上冰面,且未有出現任何變故,三頭異種,以及三個光頭羽翅小生靈都匆匆忙忙地跑上冰面,與阿修羅人並肩奔跑,朝對岸而去。
待到它們真正地踏足對岸,見到另一個陌生的世界。
身後的冰面纔開始瞬間崩塌,將那些黑蟲子全部阻在河岸邊。
河水滔滔流過,洗刷去七個生靈從此間經過的氣息。
蟲潮未能繼續搜尋到衆生靈的氣息,在周圍梭巡一圈,便又緩緩聚集,沿着河岸去向別的地方。
七個生靈眼看着蟲潮越走越遠,最終消失在濃稠的黑暗中,此時才總算回過神來,先前經歷的種種在腦海裡重新組合排列,提醒他們,方纔遇到的事情,是怎樣的近乎奇蹟。
當下這個有草木生長的地方,縱然仍讓他們驚訝,但與先前經歷相比,已經不算什麼。
接下來,七個生靈便見到有其他‘人’圍了過來。
三名身披甲冑,氣息強悍的兵卒,手持各色兵刃,齊刷刷走來。
一頭渾身繚繞火焰的巨犬奔行而來,那巨犬氣息強橫,即便身形沒有三個類猿異種龐大,但與它們三個中的最強者相比,亦只強不弱。
巨犬之後,一個周身血氣與死氣交雜的‘人’大步而來,此人面色發青,給衆生靈的感覺甚爲怪異。
它們能感知到此‘人’體內蓬勃如烈日的血氣,但那血氣與死氣交雜着,彷彿是冰凍的太陽。
光頭羽翅小生靈推測,這是一頭殭屍。
但是修煉到何種境界的殭屍,纔會有如此表徵?
此‘人’之後,又有一人在一尊身高丈許的生靈扈從下走來。
這人面帶笑意,清和坦然,似清風明月。
除此之外,似乎別無特異之處。
可他身邊伴着的那尊丈許高的生靈,卻讓七個生靈心神俱震,緊張萬分!
光頭小生靈不知那尊生靈本體是何,只知其挾裹沛然威壓,彷彿長久注目那尊強者的軀殼,亦要性靈毀傷!
三頭類猿異種乾脆垂下頭顱,不敢看岳雲齋,同時對岳雲齋扈從的葉玄評價高了數個檔次。
阿修羅人眯着眼睛,醜陋面孔上看不出表情,其實心臟狂跳,已然無比震驚。
那尊與自己差不多高的生靈身上,散溢着一種威嚴而浩瀚的氣息,與此間河流默默交融。
羅睺大石曾在一次祭祀裡,親身感應過類似的氣息。
只是那次感應到的氣息,更加威嚴,更加浩瀚,在那威嚴而浩瀚的氣息裡,亦有他難以明白的詭譎氣息存在。
正因那次祭祀上他的表現,才得以被承認祖血,歸屬‘黑日’阿修羅王帳下,被準允以羅睺姓氏,冠於名前。
從那次祭祀之後,羅睺大石的人生走上巔峰。
但在不久前,又狠狠跌落至谷底。
因着所犯的錯誤,他被鎮壓祖血,空有阿修羅之軀,卻再難發揮出阿修羅人真正的力量。
他因此自暴自棄,終於在今夜的魔潮裡,被蟲潮席捲,流落至此,本以爲人生已至絕境,未成想絕處逢生。
在谷底時,又一次感應到了類似母聖的氣息。
彷彿是一個新的希望,再度出現在自己眼前,就看自己能否抓住。
羅睺大石握着巨斧的手掌心裡全是汗水,震驚於那尊氣息與母聖相類的強者,竟然是另一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凡人的扈從。
凡人能讓擁有這等氣息的強者作爲扈從,那他一定有比那強者更加強大的地方。
羅睺大石挪開目光沒有再看,轉而在心中揣摩起來。
七個生靈在觀察葉玄一衆,最終得出‘每一個都不是好惹的,尤其那個平平無奇的凡人最不好惹’的結論。
葉玄亦在這一過程裡,仔細地觀察了它們,得到一些大概的信息:光頭羽翅生靈看似笨頭笨腦,實則頗爲靈醒,靈智比河童都要高出幾分,它們在看到我與雲齋之後,率先低下頭顱,以示恭敬;
三頭類猿異種的真炁,已在先前被我收集到手,很快便能探知它們究竟是何異種,與它們看似極具進攻性的外表形成對比的是,它們性情更偏向於溫和防守型。
不管是在外與蟲潮搏鬥時,還是當下看到我與一衆麾下的表現,都表示出這種傾向;
這個阿修羅人最不好拿捏,但從他先前的狀態,以及其所發揮出的明顯不匹配其自身的實力來看,他必然遭遇了某些變故。
正因此那些變故,他才能面對蟲潮時,意願捨身飼蟲,或是第一個踏足冰面——大部分都是心灰意冷的人,纔會有這些表現。
葉玄的觀察精細入微,判斷也與事實相差不多。
他閒庭信步般走向七個生靈,進一步放鬆了它們對自己的戒備心,喝令彪子、河兵、胖虎等衆,讓它們老實站好,更從側面向七個生靈展示出他是這個領地的實際掌控者。
“我師方纔與我傳訊,說他救了幾位客人,已讓客人們自行到家中來,想必就是諸位了吧?”葉玄溫和言語,無形中向衆生靈表示,那位駕龍顯身的雷道強者,乃是他的師尊。
當時葉玄救下衆生靈後,立刻返化死境,躲過蟲潮的氣息追蹤,繞了一大圈纔回到平安居。
隨後,他幾乎馬不停蹄地糾集衆獸到這邊來,給自己壯聲勢,至此面對七個生靈時還能臉不紅氣不喘,證明心性與體能修爲,都已甚爲不凡。
“正要感謝高人相助,謝過高人與閣下救命之恩!
大石萬死不足以報,願以餘生爲閣下與尊師當牛做馬,粉身效死!”羅睺大石几乎是在葉玄話音落地的剎那,就跪拜了下去,語音隆隆似山響。
他之後,類猿異種與羽翅生靈也都拜伏感謝。
它們雖非人族,但都有較高靈慧,可以聽懂葉玄所言。
只是不能回覆葉玄,便以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感激。
葉玄本還以爲得有一場言語機鋒過後,才能讓七個生靈暫且信服自己,未成想他自己設想的諸多步驟全部省略。
七個生靈拜伏得竟是如此乾脆!
尤其是這個叫做大石的阿修羅人,怎一副恨不得當場就拜在我帳下的模樣?
葉玄心念轉動,面上笑容不變,道:“不必如此客套,我師救你們,亦有他老人家的理由。
諸位今夜亡命奔逃,想也受了驚嚇,先在我這邊找地方歇息歇息吧。”
說話間,他放出七道戊土真炁,盡數投向七個生靈。
此七個生靈裡,羽翅生靈最爲弱小,葉玄縱然要它們強行融合真炁,從此奉己爲主,它們也絕反抗不得。
事實亦是如此。
三個眼珠子亂轉的羽翅生靈直接融合了真炁,先覺得體內泛起一股暖意,驅散了自身的疲憊,正想着這位主人家真是好客,不一會兒心裡就漸漸泛起對葉玄這個主人家的敬畏,以及不由自主的服從。
彷彿葉玄的意志,可以貫徹它們各自的靈魂。
而自己一旦違逆,必然招致種種恐怖加身。
羽翅生靈頭顱伏得更低,想不明白吃了那一縷真炁,爲何會令自己心境生出如此大的變化?
類猿異種的實力,其實可以稍稍抗禦真炁融合,至少能讓自己保持與葉玄處於一個平等交換的位置上,就似孟姜與葉玄的關係。
但它們看到真炁穿空而來,竟都主動張口將之吞下,乾脆無比地任由真炁與自身融合,直接奉葉玄爲主。
葉玄本還想着,用這一道真炁試探。
若是不行,再慢慢培養感情,推說放出真炁是想舒緩它們的疲憊與傷勢,沒想到它們會很乾脆地奉己爲主。
雖然與預料中的情形不一樣,但當下結果無疑更好。
類猿異種,與河童一般無家可歸。
所以才願投入葉玄帳下。
畢竟這人的師父出手搭救了它們,背後有一尊那般強橫的靠山,眼下又有如此多的強大生靈是這人的擁躉,那麼奉其爲主,在此地安定定然不是件壞事,甚至是件大好事。
絕大多數獸類思維都是如此簡單。
臨時的同伴們都融合了那道厚重剛硬的氣息,選擇就擺在了羅睺大石眼前。
真炁投入他的軀殼,但被其念頭影響,死死地固定在丹田,未有向泥丸宮浸染。
他心中明悟:這道氣息,大概便是投名狀一般的東西。
少量接納這縷氣息,可以讓主人家真把自己當客人一般對待,但也僅止於客人的程度。
估計明日白天,就得把自己送走。
全部接納這縷氣息,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變化,亦會因此得到主人家的資源,對自己進行培養。
關鍵在於我羅睺大石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