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秀秀本來準備了很多問題,但是她現在都不打算問了。
她發現她似乎將來一些事情想差了。
曾經她的生活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負面情緒,學習上的壓力,室友間的矛盾,瑣事帶來的一些不愉快,肥胖,嘲笑,不敢說出口的暗戀。那些在上大學之前從不曾在她生活中出現的憂愁與煩惱,在上大學之後鋪天蓋地的朝她涌來,壓得他喘不過氣。
她將這一切都歸結餘她的體重,她覺得只要自己能瘦下來,這一切都會好起來。
一直到剛纔,她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可現在冷靜下來,客觀的想一想,如果不是江楓阻止了她近乎自殺式的節食減肥,她的結局似乎只有自我毀滅。
比起肥胖的自己,毫無理智瘋狂節食減肥的自己似乎更加可怕且不可理喻。
陳秀秀沉默了,陷入了沉思,手上拿着筆,眼睛盯着筆記本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許成拿回了訪談的主控權,順着陳秀秀的問題往下問:“所以說,你是爲了朋友的健康纔開始重新練習廚藝的?”
許成很喜歡剛纔陳秀秀和江楓的話題,這是一個很好的開頭,而且很適合水字數。
許成覺得就以剛剛陳秀秀和江楓所講述的那個開頭,至少可以寫300個字。
“可以這麼說。”江楓道,“最開始我只是想提升一下自己煲粥的水平,後來我爺爺來了,在他的教導下我開始重新練習廚藝,練着練着也就習慣了,一切也都變得順理成章了。”
“這些日子我把你在泰豐樓菜單上的菜全部都品嚐了一遍,我很驚喜於你的拔絲山藥的味道居然能一直保持比賽那天的水平,但真正讓我感到驚訝的是今天中午我所品嚐到的那到李鴻章雜燴。廚師把自己的感情融入菜中讓食客品嚐出來的菜我吃過不少,但是像你所做的這道李鴻章雜燴這種讓食客吃了想哭的菜我還是第1次遇到,方便講述一下其中的緣由或者做菜的技巧嗎?”許成問道,“或者是相關的故事也可以。”
江楓頓時精神了,他等的就是這個問題。
“這道菜是我太姑爺教我的,準確的說,是他口述告訴我食材和方法教我怎麼做,剩下的具體操作由我自己慢慢琢磨。這道菜原先是我太姑奶奶在舊金山的時候做給我太姑爺吃的,他記了很多年,一直念念不忘……”江楓開始跟許成講述他在記憶中所看到的李明一和江慧琴的故事。
“……其實我也是做出來之後才發現這道菜很容易把人吃哭,可能是因爲我每次做這道菜的時候想會想起我太姑爺給我講的故事。機緣巧合吧,具體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江楓道。
從章光航跟江楓說許成問了他菜的背後有沒有什麼故事的時候,江楓就想好他該講哪道菜的故事了。
由於江楓長得很像江承德,李明一還在世的時候只要一犯糊塗就會把江楓誤認爲江承德,拉着他絮絮叨叨含糊不清,甚至還有些邏輯混亂地講述一些過去的事情,大多數都是和江慧琴有關的。
李明一最後的那段日子裡,江楓時常去探望他,無論是清醒狀態下,還是犯糊塗時候的李明一都非常喜歡江楓,總喜歡拉着他在房間裡說話,這時候陳素華就會出去幹一些別的事情,放心的把李明一交給江楓來陪伴。
所以只要江楓一口咬定這些事情是李明一告訴他的,就不會有人懷疑或者去質疑什麼。
他也沒有撒謊,這個故事確實是李明一告訴他的,只不過不是親口告訴他的,而是他通過記憶親眼看到的。
李鴻章雜燴的故事並不是一個歡樂的故事,相反,它悲傷且沉痛,讓人覺得在歷史的車輪下個人是多麼的渺小且無力。
許成嘆了一口氣感嘆道:“只是可惜了江女士早早就離世了,我無緣一見。”
“對了,我們在收拾太姑爺遺物的時候發現了一些他保存的信。”江楓突然想起來了這件事,“那些信裡面有一些是我太姑奶奶記載的菜譜,唯一有些可惜的是我太姑奶奶記載的有些模糊,很難還原。”
江慧琴當年在美國的時候,每每吃到一些沒見過沒聽過或者做法和她原先所吃的不一樣的菜的時候,就會去學,有的學會了,有的學不會。學了之後她就會給江承德寫信,在信裡描述那些菜的做法,把家書寫成了菜譜,寫完了就把那些信全部都規整在一起收放好,想着有一天有了江承德的消息就把那些信全都寄給他。
只是可惜那些信她終其一生也沒能寄出去。
江慧琴在信中所記載的那些菜譜比較含糊,用量和一些語言也讓人捉摸不透,以江楓目前的水平很難復原,就連兩位老爺子也達不到這個水平。
可能江慧琴留給江承德的菜譜,只有江承德能夠做出來吧。
江楓和許成的話題越聊越偏,最後直接偏離了主題,乾脆忘記了他們這其實是一個美食專訪,生生把美食專訪聊成了故事會。
陳秀秀則在一旁,像是故事會的聽衆一樣,聚精會神地聽故事。
等到許成的助理進來提醒許成他還有一個視頻會議要開,需要暫時結束專訪的時候他們才反應過來話題居然已經偏到這個地步了。
江永也已經回來了,在隔壁和王副主編一起整理前面的訪談內容。江楓和許成的專訪話題跑偏得如此嚴重,估計會給他們今天晚上的整理增加不小的工作量。
許成看完視頻會議還要去永和居吃飯,行程安排得非常滿,《知味》的其他員工也各有事要幹。他們不光要和許成一起去永和居蹭飯,攝影師們要回去整理今天所拍的照片,陳秀秀要根據今天的專訪內容寫出一份稿子明天交給許成過目。
至於葉適教授今天中午是來幹什麼的,當然是來蹭飯的。
他是許成的朋友,交情還不錯,所有和許成交情不錯的朋友都知道一件事情,就是如果許成去他們那邊做專訪一定要跟着許成蹭飯。
許成愛交朋友,從不介意朋友來蹭飯,相反,他很歡迎朋友來蹭飯,也正是因此他朋友遍天下。
和許成在一起吃飯是一件極爲舒服的事情,你不需要思考去哪裡吃飯,也不需要困惑於點什麼菜,只要跟着許成吃就對了,許成點菜永遠不會出錯。
許成下樓的時候和江楓初步商定了一下明天拍攝和再次訪問的時間,只是初步商定,具體到時候鴿不鴿得看許成自己的情況。
時間也不早了,泰豐樓要開始準備晚間營業了,王秀蓮看見了陳秀秀很是驚喜拉着說了兩句話,江楓還是覺得沈堯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卻又不知道自己哪裡得罪了他。
和來時一樣,走的時候依舊是江永,陳秀秀和沈堯與衆多器材一輛車。
“你心情不好。”陳秀秀敏銳地發現了沈堯的情緒不對。
沈堯確實心情不太好,他剛剛百科了一下江楓,發現他的隱藏情敵比他想象中的要優秀一點。
對,江楓都有百科了。
“我是高中的時候暗戀他的,後來他考去A市了我的暗戀也就結束了,學生時代的暗戀不都是這樣的嗎?”陳秀秀道。
“誰知道那小子高中的時候是怎麼想的。”沈堯酸溜溜地道。
“我高中的時候180多斤。”
沈堯:……
“而且他已經有女朋友了,許總採訪的那個吳敏琪就是他女朋友,應該是4月份的時候談的吧,我記得他好像發朋友圈了,我還笑他母胎單身21年終於脫單了。”陳秀秀笑道。
沈堯突然一下覺得他似乎可以和江楓成爲朋友。
從知道你不是單身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你知道我爲什麼會突然和你說這個嗎?”陳秀秀笑眯眯地道。
沈堯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前幾天有一個自稱是你高中前女友的姑娘通過QQ給我發消息,你不是說我是你的初戀嗎?”陳秀秀看着沈堯。
沈堯緊張得吞了一口口水,他很清楚,如果他和陳秀秀打起來,他肯定打不過陳秀秀。
“你高中的時候談了幾個?”
“2…2個,就高一談了,那個時候不是叛逆期嗎,別人叛逆去網吧打遊戲,我叛逆…去早戀。”沈堯表示現在就是後悔,非常的後悔,爲什麼當初一時鬼迷心竅居然和陳秀秀說她是自己的初戀。
“那現在呢?”
“斷了早斷了,那個時候不是青春期不懂事嘛,就是那種談的時候在QQ空間裡海誓山盟,還有寫千字長文跟現在的初中生一樣,十幾天後就分手刪好友的那種。”沈堯坦白從寬,“我也不知道居然會有人幹這事,我跟她們早就沒聯繫了,當初分手的時候我們都互刪好友了。”
陳秀秀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江永一邊開車一邊無奈地搖搖頭,現在的小年輕真的是……哎,想當初他,從來不會翻……
咳,咳,從來不會騙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