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覈其實很簡單，江楓一開始聽孫冠雲一直在那裡逼逼江衛國考覈過不了，還以爲有多複雜多難，結果看了之後才發現簡單得令人髮指。
所謂考覈，就是在不告知客人的情況下由被考覈者製作菜品，時長爲一整個午間營業時間。如果從頭至尾沒有一位客人對菜品提出異議，考覈就順利通過，如果有任何一位客人提出異議，則由孫哲然來親自評斷是否通過。
記名弟子的結業考覈對於後廚的衆位廚師而言也是一件大事，更別提江衛國所需要考覈的菜品是從來沒有記名弟子能夠學到的佛跳牆，江楓在後廚瞎轉悠的這段時間裡，聽見了不少幫廚在小聲議論江衛國中午的考覈。
有人看好，有人不看好。
江楓從其他人的討論中得知，聚寶樓的食客往往都非常願意參加記名弟子的考覈。因爲無論食客有沒有吃出菜品的異常，用餐結束之後大堂經理都會告知，並且在下一次用餐的時候贈送給他們相同的菜品。
也就是說只要足夠幸運，就能夠享受到買1贈1超大優惠。
可正是因此，江楓聽到的最多的感嘆就是：
“要我說不管江師兄能不能通過考覈，走運的都是今天預定了佛跳牆的客人。本來這菜就難預定，下次還會再送一份，嘖嘖。”
佛跳牆是聚寶樓的招牌菜，一天只賣一罈，大部分都會提前預定出去，但每天中午依舊會餘下少數用於堂食點餐，基本上中午營業開始一兩分鐘就會全部售罄。
正是因爲佛跳牆的特殊性，江衛國的考覈結果應該會在十幾分鍾之內就出來。
明明接受考覈的是江衛國，坐立難安卻是孫冠雲——從佛跳牆揭蓋開始，孫冠雲就像腿上裝了發動機一樣停不住地在後廚裡走來走去，從裡邊走到外邊左邊走到右邊。
反倒是江衛國像沒事人一樣該切菜切菜，該幫忙幫忙，不知道的還以爲接受考覈的是孫冠雲呢。
“孫師兄，菜都已經端出去了，你要是真的想知道結果乾脆出去看看不就行了。”孫茂才比較倒黴，他還在門口練習切蘿蔔。
孫冠雲在他面前晃來晃去，晃得他蘿蔔都沒法好好切。
孫冠雲看了一眼正在櫃子裡翻找東西的江衛國，想說些什麼卻又憋回去了，只是狠狠的瞪了江衛國的後腦勺一眼，才轉頭對孫茂才道：“你鼻子好，剛纔佛跳牆揭蓋的時候你有沒有覺得味道和原先有什麼不一樣？”
孫茂才正式拜師纔不到一年，現在還處在切蘿蔔的階段，連佛跳牆的渣都沒有嘗過，哪能聞出來佛跳牆有什麼不對勁的。
孫茂才看着孫冠雲略有些陰沉的表情，小心地道：“好像，有點，淡？”
“是吧，你都聞出來了，我就說有問題！”孫冠雲頓時添了幾分底氣。
孫茂才：……
江楓讀出了他臉上的字。
你高興就好。
孫冠雲在孫茂才邊上安靜的站了幾分鐘，很快又沉不住氣，想了想推了一下孫茂才。
“你是新來的年紀小，外面的客人應該不認得你，你出去看看。”
“爲什麼孫師兄你不自己出去？”孫茂才問道。
“你是不是傻？點佛跳牆的都是老客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們店記名弟子的考覈規矩？我要是出去晃悠，沒準就被他們猜出來了，那不就是幫江衛國作弊嗎？”孫冠雲一副我纔不要便宜他的表情。
孫茂才只能乖乖放下刀，出去幫孫冠雲看客人們的反應，江楓也跟着一起出去。
其實他早該出去了，只不過他捨不得孫冠雲這幅皇帝不急太監急的樣子，所以才留在後廚裡多看了一會兒。
外面的食客沒什麼反應。
這時候普通民衆都不富裕，能來聚寶樓下館子的都是小有資產的。佛跳牆因爲製作工序和原材料的價格，註定是一道極其昂貴奢華的菜品，一般家裡沒點礦都不敢輕易點單，吃來吃去總是同一批客人，輪着吃罷了。
這時候的聚寶樓1樓方桌，2樓圓桌，沒有包廂，孫茂才裝作路過的普通食客，在每一位點了佛跳牆的客人身邊晃悠了一圈之後就去了2樓。
江楓沒法去2樓，他最遠只能走到離後廚大門還有三米距離的位置。
巧的是，江楓邊上就有一桌客人正在吃佛跳牆。
一小盅佛跳牆已經快見底了，香味四溢，整個大堂都瀰漫着佛跳牆的香味，越靠近那位客人便越香。除了這位客人外，大唐還有五六位成功搶到了佛跳牆的客人。
這倒是苦了其他來吃飯的普通食客，四面八方都是香味，想逃也逃不掉。
江楓能看清的這位客人是個豪放派，吃起東西來大口大口的，吃完後還意猶未盡的和同桌人感嘆：“這聚寶樓的佛跳牆果然名不虛傳，比我在其他地方吃的強多了。”
得了，這是個新來的。
看也看不出什麼，江楓索性回到後廚去看孫冠雲是不是還在刷微信步數。
果不其然，孫冠雲又開始滿後廚轉悠了。
過了幾分鐘，孫茂才回來了，一進來便對孫冠雲道：“孫師兄，我剛剛看了一下，客人們都沒什麼反應。”
沒有反應就是最大的好消息，孫冠雲深知其中門道，表情瞬間變得複雜起來，也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江楓注意到，原本在邊上安靜片魚的江衛國看上去好像鬆了一口氣。
“江師兄可真厲害，他這次考覈肯定能通過。”孫茂才感嘆道。
“他有什麼可厲害的，還不是我爸偏心。”孫冠雲小聲嘟囔道，“從昨天晚上開始那壇佛跳牆就是我爸守的，一晚上沒閤眼直到今天中午。”
孫茂才不敢說話，回到原位乖乖切蘿蔔。
孫冠雲走到江衛國邊上：“你合格了。”
“結果還沒出來。”江衛國道。
“馬上就出來了。”
“我聽說你明年也要開始學佛跳牆了。”
“是啊，怎麼了？”孫冠雲沒好氣地道，“想和我炫耀你已經學成了？江衛國我告訴你，我學成的時候肯定比你現在年輕。”
“玩過七巧板嗎？”
“我又不是你兒子，玩那種幼稚的東西幹什麼？”
“我老婆聽別人說給小孩玩七巧板能夠提高智力，所以他就去找木匠專門做了一套。”江衛國道，“學佛跳牆和玩七巧板是一樣的，從食材的挑選處理浸發到高湯的調製，每個步驟就像七巧板的一塊。即使你清楚你想拼的是什麼圖形，但你也得先了解每一塊板都是什麼樣的，把每一塊板都摸清楚了之後才能開始拼圖。”
“我花了8年的時間，把每一個地方都琢磨清楚了才能動手。你確實不需要八年，但急着拼出來的圖形是不會好看的。”
“要你教。”孫冠雲撇撇嘴，“你下午幾點的車？”
“結果出了就走。”
“這麼急？”
“不然呢？”
“你先別走，我現在回家拿東西。”孫冠雲丟下這句話就跑了。
江衛國：？
孫冠雲剛跑不到5分鐘，外邊就進來了一箇中年男子把孫哲然叫了出去，孫哲然出去了不到半分鐘就進來了。
“衛國，客人們的評價都很好，恭喜你，出師了。”孫哲然笑着道。
離江衛國和孫哲然比較近的幾位員工連忙道賀，其他人聽到他們的道賀聲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一時間整個聚寶樓後廚充滿了類似於“恭喜江師兄/師弟”之類的話語。
“你也不用在這裡忙活了，行李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就先去火車站吧，別誤了火車。”孫哲然道。
“對了，冠雲這孩子呢，怎麼不見他人？”
“他回去拿東西了。”江衛國道。
“真是沒個定性，這時候回去拿什麼東西。”孫哲然搖搖頭，“行李多嗎？用不用我讓其他人送你過去？”
“不用了。”江衛國表示拒絕，他已經有願意主動擔當苦力的人了，“孫冠雲等會兒會送我過去。”
孫哲然點點頭：“等他回來了讓他先過來找我，如果以後遇上什麼問題記得寫信來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也可以寫信。”
江衛國點點頭，切完最後一刀，轉身看了一眼後廚全貌。
“師父，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