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敏琪是真的期待。
還是那種表現得非常明顯,每個人都能看出來的期待。
明明她早上五點鐘才睡,人困的要死顯得沒什麼精神,濃郁的黑眼圈掛在眼下任誰都能看出來她昨天晚上修仙了。
但她很興奮,在精神不振,沒精打采的情況下處於一種怪異的興奮狀態,導致基本上每一個看見吳敏琪的人都忍不住問江楓吳敏琪是不是碰上了什麼好事。
然後江楓就實話實說告訴他們,因爲今天中午阿諾是要來店裡吃飯,所以吳敏琪很興奮。
衆人:?
江楓沒看後續的劇情不理解爲什麼吳敏琪會在短短一個晚上的時間內,就完全扭轉了對阿諾廚師先前的印象,被他迅速圈粉。抱着研究和探索的態度,江楓在午間營業還沒有開始的時候溜到休息室看最後一期,通過不斷的拉進度條,拉到了吳敏琪跟他講的那一段。
確實是帥。
節目組雖然狗,但剪輯和配樂還是相當不錯的。短短十分鐘不到的鏡頭切換,加上緊張刺激富有節奏感的bgm,江楓感覺自己在看一部電影的高潮片段——男主力挽狂瀾拯救世界。
如果這一段劇情不是節目組特意設計,是阿諾廚師臨場發揮的,那阿諾廚師確實是實力強勁。
短短几十分鐘的時間裡,尋找食材,確定菜譜,處理食材,刀工,調味,火候無一不是頂尖大師的水平。刨除掉本身的廚藝,單單憑他如此迅速的反應能力和對食材的敏銳度,他就足以把老子天下第二這幾個大字刻在臉上。
這也讓江楓覺得更加緊張。
他沒有見過全盛時期的彭長平,但他在綜藝裡見到了全盛時期的阿諾。
非常可怕。
因爲這份緊張,讓江楓在製作雞豆花的時候更加認真。
製作雞豆花本來就需要十分的投入和專注,全力以赴的時候沒準會超額把這十分變成十二分。但由於今天江楓實在是太緊張,怕自己出現任何差池,硬生生讓這原本極限的十二分突破變成了十三分甚至十四分。
中午十二點整,雞豆花出鍋。
因爲要專心製作雞豆花,無暇分神去做別的事,江楓連純肉餛飩和拔絲山藥都沒有做,客人們都還在大廳眼巴巴的等着,當然阿諾廚師也坐在大廳眼巴巴的等着。
阿諾廚師坐在一個靠窗的雙人桌。
季月和房梅就在他不遠處站着,用眼角的餘光監視他,生怕這位來自頂層餐廳的主廚,做出一些可能無法挽回的事情。
阿諾廚師具體可能做出哪些讓人無法挽回的事情季月和房梅不知道,但她們總覺得阿諾廚師應該做得出這些事情。
“他點了別的菜嗎?”房梅小聲問道。
季月搖頭:“沒,什麼菜都沒點。”
雞豆花是預定菜不出現在菜單上,阿諾廚師又算是江楓主動邀請來的不用結賬,他這頓算是白嫖。
“平時這個時候雞豆花應該也做好了,你去廚房催催,問一下江楓雞豆花怎麼還沒做好?”房梅看了眼手錶。
季月得了命令,開步子朝後廚走去,但沒進去,只是站在門口探半個身子探進去,一眼就瞧見了正盯着鍋發呆的江楓。
“江楓,雞豆花好了沒?”季月中氣十足的一聲吼,讓江楓轉過頭來。
“好了好了,我現在裝盤。”江楓道,早就在邊上候着的桑鳴連忙把雞豆花專屬遞上來上來。
江楓會在一道菜做完之後盯着菜發呆的原因只有一個,這道菜的等級超出了他的預料。
【雞豆花 S+級】
江楓都驚了,他感覺自己剛纔做雞豆花時因爲緊張出的一身汗沒有白出。
雖然現在人緩過來了,再加上電風扇風力大,感覺背後有些涼颼颼的不太自在,但這個等級實在是太出乎他的預料了。
他一直以爲這個遊戲對菜品的最高評級就是S級。
結果突然就這麼竄出來一個S+級。
要知道,他的拔絲山藥拿了初戀buff,全屬性增益100%都沒有增益出S+級啊!
面前這份雞豆花何德何能!
好吧,它是雞豆花,它能。
隱隱約約的,江楓感覺他好像又探索出了一些遊戲沒有告訴他的小規律。
盛裝後的雞豆花不需要擺盤,直接端出去上菜即可,江楓特意給阿諾廚師裝了一份滿的,由季月親自端出去送到阿諾廚師面前。
雞豆花送出去之後江楓也沒有第一時間去外邊看阿諾廚師的反應,他那邊還有拔絲山藥和純肉餛飩沒做,大堂的客人們都已經等得望穿秋水,望眼欲穿了。
雞豆花上桌之後,阿諾廚師就停止了對周圍其他客人的打量,開始打量起雞豆花。
由於阿諾廚師不吃豆花,所以他對這道不需要擺盤就已經巧奪天工的菜的外形沒有太大的感受,不會覺得驚豔,對於他而言就是一道沒吃過的菜。
季月就站在離阿諾廚師僅有兩米遠的地方,一臉緊張地盯着阿諾廚師。
阿諾廚師拿起了勺子,非常奢侈的舀了一滿勺,張大口一口包下。
阿諾廚師愣了一下,下意識朝碗裡看了一眼,顯然是有些驚訝。
然後這份驚訝就消失了,變成了震驚,最終成爲了享受。
一臉享受。
阿諾廚師遲遲沒有張口,也沒有吞嚥,嘴裡的那一大口雞豆花就這樣含在口腔裡,彷彿時間停止了一般。
雞豆花算得上是江楓buff菜裡最特殊,也是最厲害的一個buff菜。
在吃的過程中一點點提升味覺靈敏度,對於每一個食客而言,第一口雞豆花就是他們推開新世界大門的那一推。
能做到頂尖被稱爲大師的廚師,除了江楓這種先天不足後天開掛補的,其餘的人基本上都有一條好舌頭,唯一的區別就在於這根舌頭到底有多好。
阿諾廚師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這些年在廚藝界的地位,年少時在廚藝上進步的速度,和他這條好舌頭脫不了關係。
雞豆花對每個人味覺提升的幅度江楓沒法通過問來判斷,只能通過觀察,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江楓覺得是基數決定幅度上限。原本味覺靈敏度就高的人,在吃了雞豆花之後會有更大的機率獲得較大幅度的提升,而原本靈敏度就不行的人,吃完之後就基本沒什麼感覺。
可以這麼說,這份頂尖菜餚是給頂尖食客準備的。
你能嚐出怎樣的美味,完全取決於你有一條怎樣的舌頭。
阿諾廚師覺得,他現在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他此時的感受。
他只能說,彭長平真是瞎了眼纔會不收江楓爲徒法去收那個不知名的小子。
阿諾廚師一向覺得老子天下第二,天資出衆,妥妥的天才。而此時他只覺得自己,可能並沒有他認爲的那般有才華。
他覺得他的舌頭在經歷一場洗禮。
前所未有的洗禮。
如果用比較誇張的形容詞,來描述他舌尖上的感受,那就是有一位美人在他的舌尖上翩翩起舞。
等級差不多就是楊玉環跳霓裳羽衣曲這種等級的。
一份普通的S級的雞豆花,在食客的口腔中洗禮他們的舌頭,讓他們每一秒都能長出更深刻的美味的感受,就足以讓許成這樣的頂級老饕流連忘返,難以忘懷了,更別提阿諾廚師現在吃的是S+級的雞豆花。
阿諾廚師不是一個斯文的人,他人暴躁奔放,吃飯的時候也暴躁奔放。一般情況下,一個正常的人類吃到這樣一份前所未有的美味都會小心細緻慢慢的品嚐,但他偏不。
在經過第一口漫長的醞釀後,阿諾廚師睜眼,端起碗拿起勺,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嚥牛嚼牡丹一般地吃起來雞豆花,不過一分鐘一碗雞豆花就被吃得乾乾淨淨。
然後阿諾廚師就放下碗靜坐在座位上,閉上眼睛一臉滿足,像是在回味,一動不動。
季月:?
說句實話,剛纔她看阿諾廚師吃雞豆花的樣子都想衝上去捶他了。
江楓每天只吊一鍋清湯,每天只做一鍋雞豆花,碰上輪休或者太忙太累,又或者清湯翻車就不做鴿掉。
這麼珍貴的雞豆花,她們恨不得一口一口像貓吃飯那樣舔着吃的雞豆花,阿諾廚師就這樣狼吞虎嚥的在短短一分鐘的時間裡全吃完了!
如果不是季月清楚的知道她十有八九錘不過阿諾廚師,她真的想上去跟他真人PK了。
太過分了,這個該死的外國人對雞豆花沒有一點點最基本的尊重!
他剛纔都是端着碗而不是捧着的!
阿諾廚師當然不知道距離他不過兩米,看打扮應該是領班的服務生內心戲居然如此豐富,甚至還想揍自己,他正在享受。
他這個人有很多怪異的習慣,就連享受美食的方法也和一般人不一樣。
他喜歡很快速的吃完,讓那些食物從他的舌頭上滑過留下味道,進到胃裡,他在憑藉優秀的舌尖記憶閉上眼睛慢慢回味剛纔的味道。
他不喜歡品嚐,他喜歡回味。
在阿諾廚師看來,回味比品嚐更富有魅力,更加讓人歡愉。
直到他聽到了一陣壓抑的哭聲。
還不只是一個人在哭。
阿諾廚師睜開眼睛,驚訝地發現距離他差不多五米的兩桌客人都在哭,這兩個桌子非常怪異,四人桌硬是坐了六個人,兩桌一共十二個人全部都在哭。
還是那種非常悲傷,一看就知道是真的是想起了什麼讓他們痛不欲生的傷心往事,真情實感的在哭。
阿諾廚師有些茫然,他當廚師這麼多年,還曾經短暫的親自經營過一段時間的餐館,從來沒有遇上過如此怪異的場景。
泰豐樓的服務生都這麼不專業的嗎?看見兩桌客人在同時哭,不勸阻也不幹什麼,非常淡定的路過上蔡就跟習以爲常一樣。
阿諾廚師看向季月,他知道季月是領班。
季月見阿諾廚師突然看向自己,連忙快步朝阿諾廚師走去,問道:“請問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他們,爲什麼,在哭?”阿諾廚師緩慢地問道。
季月:……
她覺得她真的很難用三言兩語跟一個外國廚師解釋清楚,爲什麼泰豐樓中午吃飯的時候會有人在哭這種複雜的事情。
“因爲他們吃了純肉餛飩。”季月道。
阿諾廚師:?
他覺得應該是自己的中文水平還不夠好,導致他根本聽不懂面前這個服務員在說什麼。
“餛飩?”阿諾廚師知道餛飩,他也吃過,這是一種簡單的沒有什麼技術含量的小吃罷了。
季月以爲阿諾廚師是在問自己爲什麼他們吃了餛飩會哭,想了想解釋道:“我們店裡的純肉餛飩比較特殊,它很難吃,但又不是單純的難吃,他在難吃的同時還能讓食客們吃出一種讓人悲傷的感覺。基本上吃了純肉餛飩人都會忍不住悲傷的大哭,甚至會因爲這份餛飩想起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季月覺得自己已經把這種抽象化的東西解釋得非常具體了。
阿諾廚師:……
季月剛纔的那一長串話他真的是一句都沒有聽懂。
“Can you speak English?”
“No I can“t。”季月不假思索的道。
開玩笑,讓她說英語跟要她的命有什麼區別,她當年但凡英語好一些一百五十分能考七十分,她爸就會把她扔到國際學校去讓她出國留學了。
阿諾廚師:?
泰豐樓招服務員到底都是些什麼標準?
由於沒辦法和季月正常交流,阿諾廚師只能簡單地表露自己的心意:“給我上一份。”
季月:……
“好的,您稍等。”季月擠出一個微笑。
阿諾廚師一心求死她也不能攔着,只希望阿諾廚師在吃完純肉餛飩之後還是原先那個阿諾廚師。
季月照例走到廚房門口,讓離門口最近的人傳話給江楓,讓他再做一份純肉餛飩,阿諾廚師要吃。
江楓正在做最後一份拔絲山藥,聽到這話的時候還以爲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連帶着連手都抖了一下,差點用鍋鏟把拔絲山藥直接產出鍋外。
“他要吃純肉餛飩,你確定沒聽錯?”江楓一臉不敢相信。
“季鄰班剛纔就是這麼跟我說的,她還在門口,要不小老闆你等一下去門口問問她。”傳話的人道。
火速解決完這一份拔絲山藥,江楓直奔門口,人未到聲先至:“你確定阿諾廚師要吃純肉餛飩,他怎麼會想吃純肉餛飩?”
“我哪知道啊,我感覺他好像聽不太懂我說的話,我也不知道他在跟我說什麼。”季月一臉無奈。
“你剛剛和他說rap了?”江楓懵了,他覺得阿諾廚師中文還不錯呀,正常交流肯定沒問題。
“他剛剛直接問我Can you speak English?”季月面帶假笑,如果要她評一句她最恨的英文,肯定就是這句Can you speak English?
當年她還是一個青春貌美的大學生的時候,菲律賓外教最常對她吼的就是這句話。
江楓只能當阿諾廚師一心求死,他現在比較關心的是阿諾廚師反應如何。
“對了,他剛纔吃雞豆花的時候有什麼反應,還滿意嗎?”
季月想了想:“不知道,他的反應挺奇怪的,吃第一口的時候感覺是正常反應,然後突然就開始狼吞虎嚥,一分鐘沒到就吃完了。然後他就把碗放下,開始閉目養神。”
“表情……我也說不上來,他大鬍子我看不太出來他的表情,但感覺應該還不錯,反正不是糟糕的表情。”
江楓聽季月這麼說心都涼了,拔涼拔涼的。
自上午看完那幾十分鐘阿諾廚師的高光時刻後,他跟吳敏琪一樣對阿諾廚師有了非常大的改觀,雖然沒有直接黑轉粉但好歹是黑轉路人了。
說句實話,如果阿諾廚師願意參賽,而這一季的真人秀能辦的跟第一次一樣好,哪怕賽制非常簡單,只要沒有太大的問題,良性競爭,他都蠻期待能跟阿諾廚師同臺競技的。
吳敏琪說的沒錯,能和這樣一位出色且強大的對手較量比試一次,確實是人生難得且寶貴的經歷。
哪怕他罵人真的非常的難聽,而且充滿了shit。
江楓失望的嘆了一口氣。
他覺得他是沒戲了。
“我去給他做餛飩,桑鳴,把我的名字掛二十分鐘休息。”
江楓表示雖然同臺競技沒希望了,但他還是想親眼看一看阿諾廚師是怎麼哭的。
頂層餐廳主廚淚灑泰豐樓,撕心裂肺所爲何故?!
標題他都想好了。
就等王浩來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