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七章 這是一章萬字大長章!!!

回到家後,江楓發現吳敏琪正穿着睡衣躺在沙發上敷面膜,一邊敷面膜一邊聽音樂,電視上正在播放上個星期更新的好味道中美廚王爭霸賽美方版。在護膚的同時還不忘了解敵情,這份精神非常讓人感動。

江楓看了一眼電視,畫面正在給到一個看上去長得還可以的正在往鬆餅上擠奶油的小哥,只可惜他今天下午並沒有在彩排現場看見這個小哥,很顯然他被淘汰了。

“楓楓你怎麼就回來了?你吃飯了沒有?”吳敏琪繃着嘴問道,伸手抓住放在茶几上正在播放音樂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一聲驚呼,一個鯉魚打挺,一片匆忙被撕下來的面膜。

“我忘定鬧鐘了,多敷了兩分鐘。”

江楓:?

雖然他不理解面膜多敷兩分鐘能出什麼事情,但他能看出來現在顯然不適合同吳敏琪討論八寶慄香鴿的勾芡方法挪用到江氏參羹的可行性,這一他們已經討論了好幾天的話題。

待吳敏琪洗完臉,做了一遍江楓並不是很清楚具體步驟的護膚從衛生間裡出來之後,又重複了一遍剛纔的問題。

“還沒,秦師傅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好得按照醫囑吃飯,所以我就沒在永和居吃。本來想回來在小區門口買煎餅果子吃的,沒想到今天那對夫妻沒出攤。”江楓道,坐在沙發上不想起來,“我等會自己煮碗麪條就行了。”

吳敏琪點頭,打了個哈欠:“今天回來之後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好睏,感覺彩排的時候也沒什麼就是讓我們在臺上走了幾遍,哎,太累了,我過會兒就得去睡覺。”

“對了,你今天下午沒做完的參羹姜伯幫你把它放冰箱裡去了,然後明天孫繼凱估計去不了店裡,他爸來了。”

“孫伯伯來了?”如果不是吳敏琪提起來,江楓幾乎都忘了還有孫常平這個人了。

“晚邊上到的,孫繼凱把1樓的那間一居室的房子租下來了,1樓還帶個小院子,他說如果他爸實在是找不到事情幹還能在家裡種種花種種菜。”吳敏琪道。

江楓回憶了一下1樓的那個僅有幾平米的小院子,覺得如果孫常平真的想在家裡種菜的話估計也只能種兩顆白菜。

“孫伯伯有什麼打算嗎?”江楓問道。

“不知道,我也沒問。”吳敏琪又打了個哈欠,眯了眯眼睛顯然是真困了,“不行了,我真的是有點撐不住了,我先去睡覺了,楓楓你等下記得煮麪條。”

說完就一邊揉眼睛,一邊邁着困極甚至有點恍惚的步伐回房間了。

失去了和女朋友聊天機會的江楓癱在沙發上,看了看電視覺得沒意思,一檔擁有米其林星級餐廳主廚參賽的經紀人美食節目,裡面的選手居然不說shit,這檔節目還有什麼意思?

也難怪美國觀衆對於美版的惡評如潮,看慣了阿諾廚師的觀衆們怎麼能忍受這羣廚藝技術不到家,罵人技術也不到家的主廚們呢?

江楓癱在沙發上久違的玩了會兒手機,覺得手機也沒意思。王浩已經三天沒發朋友圈了,顯然生活磨平了他沙雕的棱角,偶爾發朋友圈也都是一些公司要求必須轉發的毫無靈魂的朋友圈。他現在事業順利的都不需要週末來泰豐樓當服務員尋找靈感,不光還清了所有爹的錢頭髮也日漸稀疏,肚腩越來越大,越發有成功人士的模樣。

江楓給王浩發了條消息王浩也沒有秒回,這讓江楓不由得感慨看來他真的失去這個逆子。

江楓躺在了沙發上。

江楓翻了個身。

江楓又翻了個身。

好無聊啊。

電視不好看,手機不好玩,沒人能聊天,廚房食材不夠還不能做菜,菜譜哪裡的教學視頻都翻來覆去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回溯功能的CD冷卻期也沒到。

好無聊啊!

終於,江楓點開了屬性面板翻到道具欄,開始研究起道具欄裡僅有的兩個還沒看的記憶。

【歐陽楊的一段記憶】

【韓貴山的一段記憶】

對於這兩個記憶,江楓的心裡早有決斷,他伸手點擊【韓貴山的一段記憶】,點擊是。

一片迷霧。

韓貴山的記憶,不知道爲何總是充斥着濃濃的年代感。上一次江楓進到韓貴山記憶的時候看見的是1987年蜀地省城的火車站,見到了1987年的江衛明和1987年的王靜。

這一次,他見到的是1990年的韓貴山和1990年的王靜。

霧一散江楓就看見了拖着一個巨大蛇皮袋,拿着一份不知道多久以前已經被翻皺的報紙的韓貴山,韓貴山身邊就是同樣拖着小一號的蛇皮袋,揹着一個巨大雙肩包,不知爲何被曬得黝黑,皮膚也糙了不少,完全沒有當初那個白淨漂亮模樣的前國營飯店服務員王靜。

“老韓,咱不是去你家嗎?怎麼在這兒就下了。”正值夏天,烈日當空,王靜又帶着這麼多東西早就汗如雨下,就連看上去挺新的棉質的白襯衫都已經被汗水浸溼了大半。

“去我家還得再坐半天車,而且下了火車還得轉班車,在這裡也可以坐班車就是時間久一點。咱們在這吃頓飯找間旅館休息一天,都坐了兩天火車了,再這樣做下去人都要坐散架了。”韓貴山道,拿着報紙左看右看,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王靜抹了一把頭上的汗,一時有些無語,不知道是該笑還是該生氣:“坐兩天火車怎麼了?前兩年咱們跑貨兩天驢車都坐過,帶這麼多東西還要這麼折騰你也不嫌累的慌。”

“你看什麼呢?我現在也不餓,今天早上啃的饅頭太硬了感覺也沒消化,太熱了,咱們先找個地方歇歇腳喝口水吧。”王靜不住地拿手扇風,只可惜這點微弱的風並不能起到什麼作用,豆大的汗珠還是像水一樣不停的從臉頰上趟過。

“太熱了,真的是太熱了,我以爲我家那邊已經夠熱了,沒想到你們這更熱。”

wWW¤ tt kan¤ CΟ 韓貴山其實也沒好到哪去,衣服早就被汗浸溼了,只不過他臉上出汗沒王靜那麼嚴重所以看上去沒那麼誇張而已。

意識到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個地方喝碗茶,歇歇腳之後,韓貴山終於放棄研讀那份產自1990年5月29日的不知名報紙,領着王靜找了個小茶館喝杯涼茶冷靜冷靜。

兩杯涼茶下肚,王靜才稍微緩過來一些。

小茶館設施非常簡陋,沒有空調,甚至沒有電扇,還是老闆看王靜和韓貴山大包小包,灰頭土臉又熱得要命纔給了他們倆一人一把大蒲扇自己搖着扇風。

王靜坐在椅子上瘋狂扇着扇子,韓貴山在邊上給他扇扇子,這個場面看上去莫名的有些心酸又莫名的勵志。

“咱們現在去哪兒,在這附近找個旅館先住下嗎?”這邊是韓貴山熟悉的地方,王靜沒來過也不瞭解,什麼都得聽韓貴山。

“不在這住,今天晚上咱們去縣城住,市裡沒有去我家那邊的班車縣城纔有。”韓貴山道,又開始研究起他那份報紙。

這樣江楓對韓貴山手中的報紙不由得產生了深厚的興趣,也湊上去看了幾眼。

報紙的排版很密,一塊一塊的,每一天報道都只能站到豆腐塊一樣的大小。小小的黑色鉛字全都擠在一起看的人腦殼疼,就連江楓看的都有點頭疼更別提目前識字不算特別多的韓貴山,簡直就是一種折磨,比天上的烈日還要折磨人。

很快江楓就找到了韓貴山一直反覆研讀的那篇報道,非常小的一個板塊,在角落裡,說是豆腐塊都擡舉它了。文字也不優美,讀起來有點像小學生寫的記流水賬,講的事情也非常的簡單。

大概講的就是某個縣城在改革春風吹滿地的情況下變得繁榮富裕了起來,許多外來的經商者會路過那個縣城,卡車司機也會選擇在縣城落腳,所以縣城開了很多飯館,其中某某路的一家飯館生意異常紅火,經常會排起長隊。

就這點內容,乾巴巴的,放到現在UC震驚部估計都懶得爲這樣一篇報道取標題,難怪只能擁有這樣一個小小的版面。

可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版塊,韓貴山盯着它研究了十幾分鍾,看他的架勢還要繼續再研究十幾分鍾。

這有什麼好看的,十幾分鍾都能把這篇報道抄一遍了。

“你在看什麼呢?從在火車上起我就看你一直看這份報紙都看了兩天了,還沒看完,有什麼好看的?”王靜也很困惑。

韓貴山把報紙遞了出去,指向那個板塊中倒數第三行的一個字:“靜啊,這個字念什麼呀?”

王靜看了一會,想了想:“虯(qiu 二聲)吧。”

王靜粗略地報道掃了一眼,露出了和江楓一樣困惑的表情:“你看這個幹什麼,這有什麼好看的。我還以爲你研究了兩天是在看什麼商鋪信息廣告呢,你不是說咱們買個鋪安定下來做生意嗎?感覺現在到處跑也掙不到什麼錢了,都在修路村子裡的人都能出去,也不稀罕我們專門帶進去的貨。”

“我不打算在深城這邊買,太貴了,如果在這邊買的話咱們這幾年的積蓄都搭進去,萬一賠了就血本無歸了。”韓貴山收起了報紙。

王靜擡手示意老闆再來一碗涼茶:“不在這邊買?可是這邊生意據說不是很好做嗎?大家現在都在這一塊做生意,不在這邊買咱們去哪買?難道回我家那邊買?省城那邊其實生意不好做,你還記得我前幾年工作的那個國營飯店嗎?江師傅退休回鄉下了,現在店裡生意更不景氣,先前過年回家的時候我媽還在跟我念叨幸虧我辭職跟你出來跑生意,店裡其他兩個服務員都半年沒拿到工資了。”

王靜一次性問的問題太多韓貴山也不知道從哪兒答起,只能先撿他記得的回答:“我本來準備過兩天跟你們商量的,我覺得去A市或者直接去北平買商鋪都是不錯的選擇。北平是首都,機會其實不比深城少,A市這兩年發展的很不錯,而且我打聽到過段時間會有一批位置非常好的商鋪出售。”

“我覺得A市挺好的。”王靜給A市點了個贊,把老闆剛端上桌的茶一飲而盡,光看其喝茶的動作倒頗有些女中豪傑的風範,“我感覺現在好多了,這裡離你說的那個縣城遠嗎?要不咱們先走吧,免得耽誤時間。”

“我這袋子裡裝的可都是我媽醃的臘肉,耽誤的時間久了等下到你家的時候都壞了。”

韓貴山起身付錢,想幫王靜拿他的那個蛇皮袋被王靜拒絕了。

“你大老遠的帶這麼多臘肉來幹什麼?”

“瞧你這話說的,搞得好像臘肉不值錢一樣,擱前些年臘肉還是個稀罕物只有過年才能吃的好不好?你這些年一直都在我家那塊做生意,把我家那邊的親戚都混熟了我還沒見過你家這邊的親戚呢,就聽你說過你哥哥還有你妹妹,都不知道他們喜歡什麼。”王靜倔強地拖着蛇皮袋走到外面,開始瘋狂出汗。

“你家在深城,稀罕玩意兒肯定都見過,太稀罕了我又買不起,就只能帶點土特產。”說完王靜還一臉自豪地拍了拍揹包,“知道這裡面裝的什麼嗎?都是泡菜!還有1罐是江師傅做的,我從他徒弟那兒討來的!”

一聽泡菜是江衛明做的,韓貴山眼睛都亮了。還沒等他說話,王靜就用下一句話堵住了他的嘴:“想都不要想,這是給你哥哥們還有妹妹們帶的。”

韓貴山:……

汽車站離茶館有點遠,韓貴山叫了三輛人力三輪車,人兩輛,東西一輛,蹬了差不多30分鐘纔等到汽車站。

這個汽車站和江楓小時候見到的z市的汽車站沒什麼區別,上車買票,沒有固定的發車時間,人滿了就發車,汽車站裡面還有提着袋子賣玉米,賣茶葉蛋的小販。王靜不知道是嘴饞了還是怎麼的,買了兩個茶葉蛋,上車之後她一個韓貴山一個,兩人快樂地剝起了茶葉蛋,惹得前面的小孩一直回頭一臉渴望的看着她手上的茶葉蛋。

王靜非常無情地當着小孩的面一口一口地把茶葉蛋吃完了。

“媽媽我也想吃蛋蛋。”小孩小聲對身旁的母親喊着訴說內心的渴望。

“車已經開了買不到蛋蛋了。”小孩的母親臉上洋溢着慶幸的笑容。

車上的環境算不得太好,老舊的小巴車基本上都這樣,外面看上去破破爛爛的裡面實際上也是破破爛爛的,遇到路段不好的地方後面的人就跟坐蹦蹦牀一樣,一個不慎就會嗑到頭碰到手。

車上像王靜和韓貴山這樣帶了一大堆東西的人還有幾個,都挺黑,全是曬出來的,一看就知道是飽經風霜久經歷練的老生意人。其中有一個黑胖的大嬸估計是做飯店生意的,江楓猜她應該是賣滷味的,提了一麻袋瓶瓶罐罐的調味料和各種香料,弄得一車的香料味讓人聞着就想吃茶葉蛋。

一路上顛了差不多三個小時纔到縣城,下車後韓貴山攔住了黑胖的大嬸,掏出報紙指了指上面報道,問道:“姐姐,請問你知道報紙上寫的這家虹虯路上的飯館叫什麼嗎?”

這篇報道最坑的地方就在於它根本就沒有寫飯館的名字是什麼。

韓貴山的一聲姐姐讓大嬸心花怒放,眉開眼笑,眯着眼睛看了幾十秒報紙才反應過來自己不認字,大聲道:“我這也不認字看不懂上面寫的是什麼,虹虯路那邊靠近公路全是飯店,如果你要找特別好吃的應該是隔壁是麪館摘了招牌的那家,他們家好像要搬走前兩天把招牌都摘了。”

“謝謝姐姐了啊。”

“不客氣,要是他們家關門了你可以去他們隔壁的麪館吃,又便宜又好吃。這家太貴了,去的都是做生意的老闆,不划算。”大嬸叮囑道。

王靜在韓貴山問路的時候順便買了根玉米,正抓着棒子喀吱喀吱的啃玉米,見韓貴山問完路回來了就把玉米遞給他。

“不甜,感覺沒啥味道。”這是王靜的點評。

韓貴山也不嫌棄,接過玉米接着啃:“嗯,是沒什麼味道。”

“咱們現在去哪?”

“這附近我記得有不少旅店,咱們找家乾淨的先把東西放好,然後衝個澡換身衣服,歇一會兒去吃晚飯。”韓貴山道。

剛纔韓貴山和大嬸的對話王靜都聽了個清楚,她一邊跟着韓貴山往外走找旅館一邊吐槽:“我怎麼覺得你非要來這個縣城坐車就是想去那家店裡吃飯,那家店裡的菜有那麼好吃嗎?有江師傅做的好吃嗎?”

“不知道。”韓貴山搖頭,“那家店挺有名倒是真的,除了是報紙上報道的我也聽不少人提起過。上次咱們進貨的時候遇見的那個楊老闆你還記得嗎,楊老闆就跟我跨過這家店。”

“對了,你晚上想吃點什麼?”

王靜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你們這邊的菜是什麼口味的,聽說挺清淡的。如果有海鮮的話就吃海鮮吧,都到了海邊不吃海鮮感覺有點可惜。”

“這裡其實沒臨海,但是離海挺近的。”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就近找了家小且破,但看上去還挺乾淨的旅館開了兩間房,價格還挺貴,比隔壁的旅館將近貴了一倍。就在韓貴山開房的時候,江楓才知道原來這個時候韓貴山還沒和王靜結婚。他們倆這一路上老夫老妻的交談狀況,王靜一口一個老韓,江楓還以爲兩個人都結婚好幾年了,沒想到居然還在處對象沒結婚。

房間挺小,就一張牀連櫃子都沒有,但有廁所有浴室可以洗澡。韓貴山把東西放好後去前臺買了兩壺熱水,把熱水送到王靜房裡去後纔回房簡單地用熱水擦了擦身子換身衣服,非常隨意。

換了身衣服同時也清爽了不少的韓貴山在簡單地休息之後開始整理東西,打開了他一直拖着的那個巨大的蛇皮袋。

江楓其實一直都很好奇韓貴山這個大號蛇皮袋裡裝的是什麼,他一開始以爲韓貴山和王靜是來倒貨的,聽完他們先前的交談之後很才反應過來韓桂山是回來探親的。

王靜的蛇皮袋裡裝的是給韓貴山親戚的土特產,韓貴山的蛇皮袋裡裝的居然全是衣服。

新衣服,什麼樣的都有,單是在顏色上就非常豐富。有比較常見的,白的,黑的,灰的,還有一些比較罕見的,紫的,綠的,上衣,褲子,裙子都有,甚至還有帽子,腰帶。唯一的共同點就是都不怎麼值錢,不用摸就知道這些衣服的布料並不好。

除了衣服之外還有一些布鞋,看模樣應該是手工做的,沒有皮鞋。

布鞋裡面藏着錢。

每隻布鞋裡都藏着錢,拿針縫住的,如果不把鞋墊扣開絕對想不到最底下還塞着一打錢。

很多錢,一疊,韓貴山只從一隻布鞋裡把錢掏了出來,江楓估計那一疊少說有1000,如果每隻布鞋裡的錢數是一樣的話,這個蛇皮袋裡少說放了一兩萬的現金。90年代的萬元戶即使已經沒有七八十年代那麼罕見了,但一兩萬現金絕對是一筆鉅款,也虧韓貴山敢把錢放在蛇皮袋,不怕被人偷被人搶。

也可能這就是韓貴山的策略,一蛇皮袋不怎麼值錢的衣服和布鞋,又重又不好拿,小偷估計都懶得偷。

韓貴山數了幾張錢,大概有兩三百的樣子,把其餘的錢又塞了回去,用不知道從哪摸出來的針線重新縫上。動作嫺熟,顯然原先沒少幹。

大額鈔票塞進褲子口袋,幾分幾毛的紙幣和硬幣放進上衣口袋,蛇皮袋就這樣大剌剌的放在房間的地上。

整理好這一切,韓貴山出去敲隔壁王靜的門。

王靜不光洗澡還洗了頭,換了一身稍微鮮亮點的乾淨衣服,頭髮溼噠噠的披在肩上。

“走,吃飯去。”

“等等,我再擦下頭髮,不然太溼了等下出去不好乾。”王靜又拿乾毛巾擦了一會兒頭髮纔跟着幹出去,出門前還不忘看一眼韓貴山的房門,確定門是否關緊。

“咱們就這樣出去沒事嗎?現在小偷特別猖狂都敢直接撬門偷東西,你忘了上次我去拿貨住旅館那次,東西全被偷了,我都懷疑是不是裡面的人乾的。”王靜顯然是知道韓貴山的蛇皮袋裡都放了些什麼的。

“放心,這家旅館的老闆有關係,一般的小毛賊不會碰。”

這種時候本地人路子熟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

韓貴山和王靜並排走着下樓,王靜一邊走一邊唸叨她晚上想吃什麼,無外乎是魚蝦之類的,雖然她連具體魚的品種都說不出來。

江楓跟在他們後面,正好聽見坐在櫃檯後邊兒嗑瓜子的前臺的小聲嘟囔。

“還說不是夫妻。”

小縣城的晚上非常熱鬧。

正如韓貴山說的,這個縣城因爲地理位置良好,屬於交通要道遊非常多的外地人和卡車司機,一到晚上就非常熱鬧。尤其是虹虯路那一帶,全部都是飯店和旅館,還有不少推着小推車賣,涼菜,滷菜和小吃的攤販,仿若夜市一條街。

司機爲了省錢一般都睡車上,這些旅館是給經商者準備的。

旅館是小旅館,店也都是小飯店,一家人經營一間飯店,老闆娘熱情的站在店門口攬客,一遍又一遍的問來往的路人吃飯不。街市上充滿了飯菜的香味,哪怕是不準備在外面吃飯的人,無意間路過這條街,只怕也會忍不住就近走進一家飯館點上一兩個小菜嚐嚐。

這條長長的小街實在是太有吃飯的氛圍了。

在這麼多家店的情況下,韓貴山想找的那家店其實不好找。

沒有招牌的店太多了。

可能是不愁生意也可能是隨意的緣故,很多店都沒有招牌,只有一個小小的門店,裡面兩張桌子,外面兩張桌子,夫妻倆忙前忙後,有時還能在外面的桌子上找到幾個正在寫作業的小孩兒。

沒有招牌,在麪館隔壁,這個選項實在是太過寬泛了一些,韓貴山和王靜一路走過去,看到了好幾家符合要求的選項,但哪家都不像。

主要是裝修不像。

眼看一條街就走完都沒有找到韓桂山想找的那家店,王靜有點想隨便找家店吃飯了。

她沒吃午飯一路上只吃了半根玉米和一個茶葉蛋,現在實在是餓得厲害。聞了一路的菜香的她現在只想找一家小店坐下來隨便吃點,哪怕是一碗素面都行。

“老韓,咱們隨便吃點就行了吧,其實也不用吃魚蝦哪怕吃碗麪也可以。”王靜指向面前的麪館,“要不咱們就在這家吃吧。”

麪館隔壁是一家沒有招牌的飯店,店很大,比這條街上80%的店鋪都要大,店鋪外面也沒有桌子,門是半開着的沒有亮燈。

此時天色已經很暗了,這家店既沒有亮燈裡面看上去也沒有客人,根本就不像是要營業的樣子。

“靜啊,你覺得這家店像不像?”韓貴山指着沒亮燈的那家無名餐館。

王靜把這家餐館的外部裝修和她能看到的一部分內部桌椅研究了一下,點點頭:“看上去挺像,裝修還蠻講究的,價格應該不便宜,但是這家店好像沒開門,裡面都沒人。”

“應該有人,門都沒關。”韓貴山不死心,“你在外邊等會吧,我進去看看。”

說完韓貴山就走進店裡,王靜在外面等他,江楓也跟着走了進去。

店裡其實是開了燈的,廚房裡開了燈,只不過廚房在最裡邊光沒透出去。

沒客人倒是真的,店裡很空,偌大的店裡只擺了四套桌椅,很顯然有一部分桌椅被清走了。牆上很空,沒有任何裝飾,從色差上江楓可以看出來這家店的牆上之前應該是掛過畫的,窗臺上之前應該也有盆栽。

這家店應該是要被轉讓出去,老闆都開始清東西了。

“有人嗎?”韓貴山高聲喊道。

“誰啊?”

回話的是一個女聲,從廚房裡出來的卻是個男人,還是江楓認識的人。

張褚。

這是曹桂香當年工作的店!

如果江楓在最後一次測試的時候聽見了韓貴山和許成的對話,就能猜到韓貴山的這段記憶肯定是有關曹桂香的。但他沒聽到,昨天當他看到張褚從廚房裡走出來的時候心中是狂喜的,想都沒想就穿牆衝進來廚房。

曹桂香在廚房裡做菜。

從廚房裡濃郁的高湯味中,江楓可以聞出來曹桂香現在做的絕對是好菜。

廚房裡除了曹桂香,還有兩個小孩和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個小孩就是張赤遠和張思雨。此時的張赤遠已經是個半大少年,看年紀差不多也該上初中,張思雨則還是一個小蘿蔔頭,臉肉嘟嘟的顯然養得極好。

初中是小孩接受教育的關鍵時期,也難怪曹桂香會急着搬到市裡給張赤遠換學校。

另一個胖胖的中年男人,很顯然就是曹桂香的老闆。

“桂香啊,你這麼好的手藝去市裡之後真的不考慮再繼續幹這行嗎?你如果不想給別人打工的話可以自己開店啊,錢不夠我借你啊,現在不是很流行入股嗎?我直接當股東就行了,吃飯照給錢的。”老闆苦口婆心地勸道。

江楓:???

還有這種操作。

“石老闆,我是真的不準備再幹了。你看我這兩個小孩都這麼大了,思雨馬上就要上小學,我想多花點時間陪孩子。”

“你再考慮考慮。”石老闆顯然不是第一次勸,也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回答。

曹桂香笑笑沒說話,走到隔壁鍋前掀蓋看了看,鍋裡是正在小火慢燉的黃燜魚翅,看樣子魚翅中的膠原蛋白已經完全燉入湯中,魚翅根根分明,飽滿金黃,顯然是品質極佳的魚翅。

曹桂香只看了一眼就把鍋蓋重新蓋了回去,走到案板開始處理鴨子,一邊處理一邊問:“石老闆,這鴨子你想吃什麼菜?”

“你看着做就行,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石老闆回答得異常熟練。

“小遠,你想吃什麼?”曹桂香轉而問兒子。

“啤酒鴨!”張赤遠大聲道。

“媽媽,我想吃烤鴨!”張思雨用更大的聲音道。

“烤鴨好,烤鴨好。”石老闆不住點頭。

“這鴨子不夠肥不適合做烤鴨,讓我想想……”就在曹桂香琢磨該用這鴨子做的什麼菜的時候,張褚從外邊進來了。

“石老闆,外面來了個客人想吃飯,外地的、看了報紙慕名前來的。”

“你沒跟他說咱們店要關門,現在不營業了嗎?”石老闆不解。

張褚無奈的揚起手中的藍色的百元大鈔,不新,但在燈光下熠熠生輝,足足有三張,格外耀眼奪目。

“我說了,但門外那個客人說他不挑菜,隨便做什麼都行,還直接把錢給了。”

石老闆也傻了,他開飯店時間不長,見過有錢的客人也很多,這種操作還是第一次見。

“爲什麼啊?”石老闆覺得錢多也不能這樣啊,300塊夠把他們店菜單裡所有的菜點一遍了。

要知道,他們店裡的菜單可是有魚翅,燕窩,海蔘,鮑魚的。

“那個客人就一個要求,他今天好像要求婚,想讓桂香把戒指做到菜裡讓他未婚妻吃菜的時候吃出來。”

石老闆又驚了,沒想到還有這種玩法,只能把求救的眼神投給曹桂香,彷彿曹桂香纔是這家飯店真正的老闆。

曹桂香無奈地道:“張褚你先讓那個客人進來吧,我跟他聊一下,今天店裡其實也沒什麼其他食材了,就這幾道做好的菜。要不咱們把魚翅……”

“不行!”在場的所有人異口同聲。

曹桂香:……

張褚先把韓貴山從外邊叫進來,韓貴山做了幾年生意嘴皮子利索了很多,一進來就刷刷刷地把他的想法和要求全都說了一通,把石老闆都聽傻了,開始反思同爲做生意的爲什麼自己這麼失敗。

瞧瞧人家的生意人,多會說。

他就只會吃。

最終曹桂香同意了韓貴山的要求,答應他會把戒指做到菜裡,但不會包進去而是放在表面上,如果包進菜裡曹桂香怕王靜吃菜的時候直接把戒指吞進肚子裡。

但菜只有兩道,一道是現在還沒開始做的鴨肉菜,另一道就是還在鍋裡的黃燜魚翅,曹桂香可以勻兩碗給韓貴山。

石老闆還想給韓貴山找錢被韓貴山拒絕了,韓桂山留下戒指就出去叫王靜來,張褚也出去幫他們倒水放餐具,順便把燈給開了還要把門給關嚴實——黃燜魚翅就一鍋可不能再放別人進來了。

“媽,昨天來的那幾個客人你都沒給他們做菜,爲什麼今天這個你就答應了?”張赤遠表示不解。

曹桂香正在看韓貴山留下的那顆鑽戒,不大,但很稀罕,這時候可沒幾個人會用鑽戒來求婚,準確的來說沒幾個人會求婚。

用戒指求婚這一招,估計也是韓貴山在跑生意的時候和其他的出過國的生意人學來的。

“因爲愛情是無價的。”曹桂香笑着道。

張赤遠:?

張思雨:?

石老闆:我的魚翅QAQ

曹桂香把戒指放在乾淨的地方,盯着處理乾淨的鴨子思考了幾分鐘果斷把整隻鴨子放進鍋裡蒸,蒸好後去骨斬成三段。

看到這一步江楓已經明白,曹桂香要做的是柴把鴨子。

也難怪這個記憶是在韓貴山吃柴把鴨子的時候摸出來的。

很顯然柴把鴨子曹桂香不常做,她的手法有些生疏,遠不如江楓先前看徐師傅做柴把鴨子時那樣熟練。但熟練歸熟練,技術好歸技術好,只要技術足夠好,哪怕不夠熟練也能做出極爲出色的菜品。

此時曹桂香的廚藝應該正處於巔峰狀態,中年,精力,專注度,力氣和手腕上的靈活性都處在極佳的狀態,經過幾年職業的廚師生活技術上和各方面也都到達一個峰值。雖然在小縣城的飯館工作,但老闆爽朗大方,食材豐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高端,從鍋裡的黃燜魚翅就可以窺見一二,大菜,名貴菜想必沒少做。

此時的曹桂香絕對可以說是站在了中餐金字塔的頂端,哪怕是大洋彼岸的彭長平也不一定會比她更強。

雖然這樣說感覺有些對不起徐師傅,但江楓還是想說,曹桂香做的柴把鴨子和徐師傅做的柴把鴨子真的是兩種柴把鴨子。

徐師傅做的柴把鴨子會讓人把關注點放在造型上,這道菜的造型實在是太奇特了,第一次見到它的人一定會覺得很吃驚。但曹桂香做的柴把鴨子絕對會讓人把關注點放在想吃它,甚至可能會忽略造型。

造不造型都無所謂,主要是想嚐嚐味道。

柴把鴨子做好後,曹桂香在立起來凹凸不平的柴把的尖端鋪了一層豆芽,將乾淨的戒指放在上面。這樣一來戒指就成了這道菜的中心,只要菜一端上桌,桌上的人第一眼看見的絕對是菜上的戒指。

鴨子做好,另一邊鍋裡的黃燜魚翅也差不多了。譚家菜做法的黃燜魚翅不需要勾芡,湯的醇厚完全靠魚翅自身的膠原蛋白,所需的只是時間耐心和對火候的精準掌控。燜制一鍋黃燜魚翅所需要的時間大約在6~8個小時,漫長的時間和時間帶給黃燜魚翅醇香厚重的濃湯是它的精髓。

曹桂香現在做的這鍋黃燜魚翅就非常精髓。

江楓吃過彭長平做的,當從樣子上來看一時間竟無法區分高下——他們看上去都不像是正常的菜,更像是小當家中的一掀開蓋子就會冒金光的菜。

黃燜魚翅本就是金黃的,更有小當家的感覺了。

菜都做好了曹桂香沒有急着上菜,看她的樣子應該還有菜沒完成。

果不其然,簡單的刷鍋後曹桂香開始用廚藝臺上僅剩的小半碗瘦肉做瘦肉羹。

做羹湯是需要勾芡的。

江楓謹記彭長平跟他說過的曹桂香非常擅長勾芡,一直盯着曹桂香手上的動作越到後面越不敢眨眼。

很快就到了勾芡的時候。

非常簡單的勾芡,不是像八寶慄香鴿那樣用鴿架煮出的鴿湯勾芡,瘦肉羹也沒有原湯,就是簡單的用澱粉水勾芡。

薄薄一層。

非常簡單,非常和諧,非常快,也非常輕鬆。

勾芡水沿着順時針方向貼着鍋的邊緣緩緩倒入鍋中的時候,彷彿是在擁抱,親密接觸,攪拌,融爲一體。

和諧。

自然。

明明是非常簡單的步驟,卻把江楓看愣了。

他好像……有一點點明白了。

有一種名爲靈感的東西,就在勾芡水倒入鍋中的那一刻鑽進了他的腦子裡。

“思雨,你把這道菜端出去給外邊的客人,亮閃閃的這一面要面向那個姐姐,端的時候小心一點別讓上面的戒指滑掉了。”曹桂香把柴把鴨子端給張思雨,張思雨接過柴把鴨子,胖嘟嘟的手臂非常有力,端得穩穩當當地,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朝門外走去。

張赤遠先她一步走到門口給她開門。

江楓也穿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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