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豐樓過於紅火的生意維持了大概三四天,三四天後雖然每到午飯和晚飯時間外面依舊會有客人排起長隊,但不會像前幾天那樣中午就來排晚上的隊那麼誇張。
畢竟泰豐樓的價位不適用於工薪階層,排隊吃過一次,體驗一把名廚錄前十廚師的實力再發個朋友圈吹牛逼就夠了,多吃幾次胃受得住錢包也撐不住。
泰豐樓雖然上至經理,下至掃地的清潔工這幾天都忙得腳不沾地,但作爲大家趨之若鶩的對象——江楓和孫茂才倒沒怎麼累着。
江衛明這幾天壓根就沒下廚,反倒是老爺子發憤圖強下了幾天廚,發現自己現在真的遠不如江楓受歡迎,一氣之下和江衛明一起罷工天天跑到茶樓裡喝茶和老頭們吹牛,班都不想上。
順帶一提,他吹牛吹的也是他孫子江楓在名廚錄排第六。
1月11日,季夏的婆婆和舅媽來北平遊玩。
江楓直接給季夏和季雪都放大假,季雪帶薪休假,季夏本身就沒薪水江楓就給她發了一個8888的大紅包讓季夏領着婆婆到處玩。也省得季夏用自己這幾個月忍着不吃炸雞,烤紅薯,關東煮,可樂,冰淇淋,薯條積攢下的私房錢請婆婆吃烤鴨。
遊玩第一天當晚10點,季夏回來第一件事情不是先回家,而是先去江楓家跟江楓彙報今天帶婆婆和舅媽的遊玩情況,順便彙報今天的開銷,證明8888的遊玩基金她會全都用來遊玩,而不是自己偷偷扣下來買零食吃。
季夏彙報工作的時候江楓正在煮高湯麪。
自那日在南方五星級酒店煮出一碗質樸鮮美的高湯麪後,江楓就愛上了這個味道。回北平正式上班後每天吊完高湯都會特意留一點帶回家,睡前煮碗高湯麪當夜宵吃。
江楓本來想多煮一點邀請吳敏琪吃的,吳敏琪表示這種高碳水高嘌呤這夜宵吃一頓胖十斤,非常果斷的拒絕。
“師父,我和姐姐今天下午帶婆婆和舅媽上了長城,坐纜車下去後我給婆婆買了烤紅薯。然後我們去吃了烤鴨,吃完烤鴨姐姐陪舅媽買東西去了,我帶婆婆去了之前你比賽的那條小吃街,吃了臭豆腐,串串,藕粉圓子,驢打滾,梅菜燒餅,糖不甩,鹹麻花,綠豆糕,天鵝酥……”
眼看季夏就要把遊記說成報菜名,江楓連忙打斷她:“你全吃完了?”
江楓已經在考慮現在要不要把季夏送去醫院洗胃了。
季夏搖頭:“沒,就是那些東西婆婆在村裡都吃不到,我就是想都買了讓婆婆嚐嚐,除了臭豆腐和串串,其它都沒吃完我讓婆婆帶回酒店了。”
江楓這才鬆了一口氣,關火,高湯麪出鍋。
“要不要吃麪?”
“要。”
江楓原本要伸手去往貴裡拿正常吃飯的碗給季夏裝半碗麪條,拿的時候這下剛剛報菜名的聲音突然在他耳邊響起,於是手一轉,拿了碗邊上的小調料碟。
江楓給季夏裝了一調料碟的麪條。
季夏:?
趁着季夏吃調料碟裡面條的功夫,江楓問她明天的遊玩打算。
“婆婆說明天想來店裡看你。”季夏兩口就將碟中的麪條一掃而空。
“看我?”
“對。”季夏點頭,“婆婆說師父你幫了我們家很多,如果不是師父當初願意招姐姐的話,姐姐可能現在還在其他地方打工。如果不是師傅願意收我爲徒的話,我可能現在不知道在幹什麼,可能連肉都吃不上,不可能吃這麼多好吃的。”
“婆婆還給你做了一雙手套,我本來想今天就帶過來給你的,可婆婆說她想明天當面送給你當謝禮。”季夏一字一句地道。
“也行,夏夏你明天帶你婆婆晚一點來吧,大概晚上八點多的樣子。別吃晚飯,我給你婆婆做兩個菜讓她嘗下我的手藝,如果早來的話可能店裡客人太多沒地方坐。”江楓想了一下道。
“嗯。”季夏點頭,“師父做的菜最好吃了,婆婆肯定喜歡。”
江楓就是喜歡聽徒弟說大實話,當即又分了半碗麪條給季夏,看着季夏吃完麪喝完湯便催她上樓睡覺。
季夏走後,江楓坐在餐桌邊思考起季夏未來的問題。
他根本就沒有季夏婆婆說的那麼好,當初他腦子一熱覺得季夏有天賦收她爲徒,卻沒有做好當師父的準備,也不知該如何當個師父。
他只能教會季夏基本功,其他的什麼也教不了。
哪怕他現在已經是名廚錄第六了,出去吼一句發個聲明說自己要招徒弟,來自天南海北世界各地的中青年廚師肯定會趨之若鶩,但他依舊教不了季夏什麼。
他是個紅案廚師,再出色也只是個紅案廚師,季夏的天賦在白案上,不應該因爲他是個紅案廚師就被耽誤。
先前江楓還思考過這個問題,也給季夏規劃過幾條未來的發展和出路。但由於今年的事情太多,一件接一件接踵而至有點應付不過來,讓他很快就把季夏的未來發展拋諸腦後。
夏夏馬上就十七了,即將迎來她廚師生涯最黃金也是最適合發展的時間段,真的不能再耽誤了。
江楓就這樣一直坐在餐桌邊思考連面都忘了吃,直至吳敏琪口渴出來倒水。
“楓楓,你在想什麼呢?你這面都涼了吧。”吳敏琪拍了拍江楓。
江楓回過神來:“我在想夏夏該怎麼辦?”
“夏夏?夏夏不是挺好的嗎?我沒記錯的話今天她婆婆不是來了嗎?夏夏今天應該在陪她婆婆,怎麼了嗎?”吳敏琪不解。
“夏夏的白案師傅還沒有着落。”
提起這個吳敏琪也只能嘆氣:“本來讓夏夏去知味居系統的學幾年是最好的選擇,先前比賽的時候我還找機會問過知味居的大師傅,他說他們不介意接收不拜師學藝的廚師。而且現在你,孫師傅還有江爺爺都在名廚錄前十,你們三個隨便一個出面去和知味居說這件事,知味居肯定會賣你們面子。”
“但夏夏不願意。”江楓不想爲了他們都覺得是對的,是最好的就逼迫夏夏做她不願意的事情。
夏夏這些年一直在被大家逼迫着,做他們覺得她應該做的事情。
她母親想讓她當一個垃圾桶,當她傾訴壓力和不滿的對象。
季雪想讓她當一個正常的小孩,過自己沒有機會過的人生。
從來都沒有人問過季夏她想怎麼樣,她想做什麼,她想成爲一個怎樣的人。就像從來沒有人關心過她到底在讀幾年級,暑假究竟去幹什麼一樣。
如果說季夏還是一個小孩的時候需要大人來幫她做選擇,但現在的季夏無論是生理還是心理還是見過的世面都已經不是一個小孩了。
她一年多前就能離家出走跑到服裝廠去打工,幾個月都不被人發現還活的好好的,甚至還規劃着以後要開家早餐店,就證明季夏有自己做決定的能力。
只不過那時的她因爲知識眼界和各方面的緣故,沒有辦法做出讓大家覺得正確的決定。
那時候的季夏是一個不正常的小孩。
現在的季夏是一個正常且幸福的大小孩。
江楓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幫她做決定,他能做的只有得季夏想好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幾條出路,讓季夏自己去選。
“再說吧。”江楓嘆了口氣,頓時有了頭疼孩子大學志願該怎麼報的感覺。
果然,孩子小頭疼,孩子大了也頭疼。
“還有時間,也還有選擇,我再託人打聽打聽,看看有沒有比去知味居更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