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足睡了十五個小時,段小貓才總算緩過勁兒。
別人都是因爲時差的關係睡不着,但她卻不一樣,進門之後,飛快地泡了個熱水澡,然後就一頭倒在牀上,睡得天昏地暗。
醒來之後的前幾分鐘裡,段小貓明顯處於發懵的狀態之中:我是誰,我在哪裡,我在做什麼。
不過,她很快就想起來了,自己已經回到了中海。只是由於不想回家,所以先暫時在一間公寓裡落腳,休息兩天再說。
人就是這樣,什麼大道理都懂,只是過不去心裡那道坎。
就比如段小貓,她明知道自己是被誣陷的,不需要擔心父母會產生誤會,可她還是不想回家,尤其是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回家。
“過幾天再說吧。”
她對着鏡子,自言自語。
看了一眼時間,早上五點半,段小貓換了一身寬鬆的衣服,決定下樓跑幾圈,順便再找個地方吃早飯。
到了小區樓下,段小貓先做熱身,活動着四肢。
她原本還以爲不會遇到什麼人,哪知道,其實樓下的小廣場上已經很熱鬧了,有晨跑的,有打太極的,還有遛狗的,但都是中老年人居多,年輕的比較少。
做完了準備活動,段小貓戴上了耳機,打開手機APP,開始跑步。
她喜歡記錄自己的運動,每天看着數據一點點積累起來,心裡很有成就感。
跑了三公里,段小貓稍微減速,打算尋找一個能夠吃早飯的地方。
她正東張西望着,肩膀猛地被人從後面拍了一下。
“啊!”
被嚇了一跳的段小貓尖叫一聲,她急忙停下來,一手扯掉耳機線,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你怎麼在這裡?”
看清眼前的人,她驚愕地喊道。
戰睿琛也是一身運動裝備,臉上都是汗,顯然同樣是在晨練。
“我這個星期剛搬來的,就住在後面那棟樓。”
他喘息着,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伸手指了指身後。
段小貓抽了抽眼角。
雖然她的方向感不太好,但她也記得很清楚,自己也是住在那棟樓。
“B座?”
她追問道:“幾樓?”
戰睿琛老老實實地回答道:“22A,我原來的房東要結婚了,就把房子收回去重新裝修。我和他相處得還不錯,他介紹一個朋友給我,給了我一個不錯的價格,我就搬到這裡來了。”
段小貓張了張嘴:“……我住23A,在你的樓上。”
他比她還驚訝似的:“真的假的?”
“你最近幾天都沒有上網嗎?我還以爲我的事情全世界人民都知道了呢。”
一提到這個,段小貓頓時沒了興致。
“我也剛回來不久,這幾天一直在找房子,然後就是收拾東西什麼的。”
戰睿琛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你又去哪裡了?”
對於他的東奔西跑,段小貓幾乎已經習慣了,所以,聽到戰睿琛的話,她一點兒都不覺得驚訝,反而很好奇。
“藏區,卓乃湖,拍攝藏羚羊的產仔遷徙,我和幾個同事一共在那邊待了兩個多月。等雜誌出來了,我拿給你看,那個場景特別壯觀。”
一說起自己的工作,戰睿琛也不禁有幾分眉飛色舞。
段小貓莞爾:“真的?聽着就覺得特別厲害,我還沒見過藏羚羊呢,以前看過一部電影,叫什麼來着,就是保護藏羚羊的……”
兩個人一邊走着,一邊閒聊,很快走到了位於小區門口的一家早點鋪子。
“哎,你請我吃早飯吧。”
段小貓一指熱氣騰騰的小籠包:“我要吃兩屜!還要吃小餛飩!哦,還有蒸餃,再來一個茶葉蛋!”
戰睿琛一頓:“你不減肥了?”
那個在吃飯的時候拼命忍受着飢餓,只喝純咖啡的女人呢?
“飯碗砸了,當然就破罐子破摔,也不用再操心身材了。老闆,給我多放一點兒香菜,謝謝!”
段小貓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然後朝着身邊的老闆大聲喊道。
兩個人找了一張空桌,面對面坐下來。
戰睿琛拿了筷子,遞給段小貓,輕聲問道:“到底怎麼了?”
她伸手接過,把筷子緊緊地抓在手裡,又咬了咬嘴脣,似乎在考慮着要怎麼開口。
“你不用顧慮什麼,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我和你沒有任何的利害衝突,你可以和我說實話,哪怕只是爲了傾訴而已。”
戰睿琛主動安撫着她。
聽他這麼一說,她終於卸下了心防,將事情的全部經過一五一十地告訴了戰睿琛。
他聽得非常認真,並不插話,一直讓段小貓說下去。
“就是這樣,沒了。說老實話,對於公司的決定,其實我也感到很心寒,但我並不怪他們,在這個世界,人人都會選擇自保。”
她夾了一個小籠包,蘸上陳醋,在嘴邊吹了吹,然後一口吞了下去。
“哇,好吃。”
段小貓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滿足的神色,和剛纔判若兩人。
“好吃就多吃,以後可以每天都過來吃。”
戰睿琛微笑地看着她,一臉寵溺。
“你都不好奇,那個人到底是不是我嗎?”
嚥下嘴裡的小籠包,段小貓反而有些驚訝地問道。
他笑得更厲害了:“你有那種頭腦嗎?那種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我可不覺得你有這個本事,只不過你比較倒黴,成了炮灰。”
她倒是沒有生氣,反而用手託着腮,喃喃說道:“要是所有人都這麼想就好了,我寧可承認自己是一個笨蛋,也不願意因爲這種醜聞而鬧得人盡皆知。”
容謙已經告訴過她了,他那邊撐不了多久,現在是互聯網時代,不管是國內還是國外,只要是八卦新聞,熱度足夠,完全可以在幾天之內,從地球的這一端傳到另一端,甚至有的都不需要幾天,幾個小時就可以了。
事實證明,他的話是對的。
就在戰睿琛和段小貓吃過早飯之後不久,段羨臣和汪白露就知道女兒在國外出事了,而且已經一個人悄悄地回國。
他們的第一反應是憤怒,其次則是心疼不已。
本來,以段家的實力,讓唯一的女兒去做模特,已經算是一件很委屈的事情了。
如果不是看在段小貓自己做得開心的份兒上,他們夫婦二人早就阻止。
沒想到,竟然有人敢潑髒水潑到了自己女兒的頭上!
段羨臣立即殺到了容家,以他們兩家的關係,只要他提的要求不是太過分,幾乎沒有人敢拒絕。更何況,這一次出事的人還是段小貓,那可是段、容兩家人人喜愛的小公主,打小兒就是掌上明珠,居然被那些洋鬼子給欺負了,這還得了!
“我沒有什麼太多的要求,就是想查清楚這件事,給我們小貓討一個公道。容謙,你們家做了幾十年的傳媒,這一套你比我熟,該怎麼辦,你心裡有數!”
丟下一句話,段羨臣和汪白露離開了。
夫婦二人在路上買了一大堆段小貓愛吃的零食,又是甜品又是飲料的,然後按照容謙所說的地址,直接上門。
門鈴響的一剎那,段小貓還以爲是自己點的外賣到了。
“太快了,才十幾分鍾。”
她小聲嘟囔着,趿拉着拖鞋去開門。
沒想到,站在門外的卻是自己的爸爸媽媽。
段小貓打開房門的一瞬間就哭了出來:“媽……”
不見到父母還好,一見到父母,她心裡的委屈全都翻江倒海起來,只想在爸媽的懷中哭個痛快,其他什麼都不理會。
就連段羨臣都溼了眼眶,更不要說抱頭痛哭的母女兩個人了。
折騰了半天,段小貓總算平靜了下來。
“媽,我覺得這件事情肯定是真的,只不過我成了替罪羊。”
經過這幾天的思考,她也想通了。
汪白露一臉擔憂地看着她:“管它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們不幹了,至於是誰,愛是誰是誰!”
段小貓卻不這麼想:“我不能讓這件事毀了我的人生,如果我不能找出真相,可能一輩子都洗刷不清嫌疑了。”
“沒錯!爸爸支持你!既然回來了,那就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和你媽,我們一定不能讓你蒙受這種不白之冤!這些洋鬼子,居然欺負到我們段家頭上,還拉皮條,我段羨臣的女兒用得着賺那些老東西的錢?”
段羨臣氣得幾乎要跳腳了。
“你爸說得對,快,收拾一下,我們回家。”
說着,汪白露就要站起來。
倒是段小貓一把拉住她:“媽,我暫時不想回家。這裡挺好的,我想留下來。”
“不回家?”
汪白露連忙看了一眼段羨臣,希望他趕快勸勸女兒。
“嗯,反正除了你們,別人也不知道我住在這裡,不會有人來騷擾我,我可以好好地休息幾天。”
段小貓早就想好了說辭。
聽她這麼一說,而且又見她態度堅決,他們兩個人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好好吃飯,啊?”
汪白露撫摸着女兒的臉,不停地叮囑道。
“知道啦。”
段小貓親自送他們進了電梯,拼命揮手:“我沒事,別太擔心我。”
等到電梯的門緩緩合上,她才無力地垂下手臂。
不希望給爸爸媽媽增添太多麻煩,一直以爲自己已經長大了,可以獨立生活,其實,在他們的眼中,她永遠都是一個不懂事的小孩。
真是應了那句話,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哪怕你老到不行,在父母的心目中,你也永遠都是需要被擔憂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