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刺眼,透過參天的松柏枝杈,斜斜地照射下來,令戰行川的雙眼有些昏花,他情不自禁地眨了眨眼,終於看清了面前那女人的面容。
他頓時懵住,一剎那間,全身的血液全都向頭頂涌去。
如果沒有記錯,刁冉冉今天出門的時候,穿的是一身駝色的羊絨風衣。
對,沒錯,他還親手爲她扣好了最上面的那粒鈕釦。臨出門的時候,她低頭弄了半天都沒扣好,說釦眼有點兒小,站在玄關處的戰行川等得心急,索性折回來,主動幫她。
但是,眼前的刁冉冉,分明穿的是白色的短款羽絨服…
戰行川有些懵了,他飛快地閉了閉眼睛,心頭大駭:他再怎麼糊塗,都不會把自己的枕邊人認錯…
是,那的確是她啊,只不過穿着不同的衣服而已。
想到這裡,他再次睜開眼。
那女人站在墓碑後面,因爲站立的緣故,所以看起來比蹲着的戰行川高了一大截,此刻,她的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好奇的表情,正在微微俯身地打量着他。
見他也在盯着自己,她這才如夢初醒一般,跳起來,轉身就跑。
“站住…”
戰行川本能地大喊一聲,然後站起來,想要追上她。
但是,因爲蹲得太久了,他的雙|腿麻了,剛一動,那種鑽心的麻痹感從雙|腿傳來,他立即踉蹌了一些,險些摔倒。
“啊?”
站在他的身後,背對着他的刁冉冉也聽見了戰行川的大喊,在剛剛的幾分鐘裡,她正在聚精會神地看着面前的一個陌生人的墓碑,沒有察覺到任何的異樣。現在,聽見他忽然出聲,她也嚇了一大跳,急忙轉過身去查看。
戰行川沒有理會刁冉冉,他抿緊嘴脣,強忍着不適,冷着一張臉,仍是一瘸一拐地朝前方掙扎着跑過去。
他想要追上那個女人,確認一下,是不是自己真的眼花了。
“行川…”
不明所以的刁冉冉只來得及看見一抹白色,然後,那一個白色的人影就消失在一大排松柏後面了,再也不見了。
她依稀能夠分辨出來,那應該是個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
刁冉冉又喊了一聲,聽見她的聲音,戰行川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了下來,轉過身,朝着她慢慢地走回來。
這裡是遠離市區的墓園,人跡罕至,地形複雜,自己不能就這麼丟下她一個行動不便的孕婦,去追那個可疑的人物,如果是有人故意引開他,那麼後果不堪設想。他絕對不能輕易冒這個險,更不能隨便地把她置於危險的環境之中。
見他停下來,刁冉冉也嚇得不輕,幾步走過去,一把抓|住戰行川的手,兩個人的手都是一片冰涼。
“行川,你怎麼了?是看到什麼還是聽到什麼了?”
她急忙問道,視線越過他的肩膀,看向遠方。然而,在那裡只有一排排的墓碑,以及參天的松柏,地上還有着未化的積雪,天地間顯得有些空曠寂寥,一陣風吹過來,將樹枝吹得婆娑輕舞,在這無人的墓園裡,平添了一絲恐怖的味道。
不會是……中邪了吧…
“我看見……我看見有個女人,剛剛就站在這裡……”
戰行川猛咽幾口唾沫,伸手指了指秋境的墓碑,他剛纔就是蹲在墓碑前整理東西,而那個女人就站在墓碑後面,上半身前傾,在打量着他,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時候走過來的,到底站了多久。
“說不定也是來給先人掃墓的吧?快過年了,也許是不想等春節再來,就提前……”
刁冉冉不明白他的表情爲何看起來是那麼的驚恐,這裡是墓園,雖然現在是冬天,前來祭拜的人不算多,但也保不齊會有人來掃墓,比如他們。
“不,不是……”戰行川連連搖頭,注視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要是我沒看錯的話,她長得和你一模一樣,是真的一模一樣…”
他加重了語氣,狠狠地攥着刁冉冉的手,用力握緊,還搖了幾下,以示強調。
她懵住,大腦好像忽然間停止了工作,足足罷工了好幾秒鐘,然後才恢復了運轉。
張了張嘴,刁冉冉幾乎說不出話來,她想,戰行川看到的女人,該不會是……
她爲什麼會跑到這裡來?是巧遇,還是跟蹤?
剎那間,全身的血液都向頭頂涌去,她心裡迸發出無聲的咆哮:那個女人,她到底想要做什麼?…
原本屬於她的一切,她都可以拿回去,自己不會賴着不還。
唯有眼前的這個男人,自己絕對絕對不想把他讓給任何人。無論是虞幼薇,還是她,抑或是其他的女人。
“或許,是你蹲得太久了,眼花了。說真的,這裡有點兒陰,讓人渾身毛毛的。”
刁冉冉好不容易纔找回自己的聲音,她一把抱住戰行川,口中說着開解他的話語,生怕他真的會繼續查下去。如果他心生疑惑,憑他在中海的人脈和關係,想要查清楚這件事,或許也不是做不到。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口咬定,剛纔發生的事情,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覺罷了。
“會嗎?我……我不會看錯啊……”
聽她這麼一說,再看看刁冉冉一本正經的表情,戰行川不禁滿臉的疑惑。他回過頭,再向四周望了望,果然,整個墓園裡安靜得可怕,只有寒風颳過的聲音,樹枝拂動的聲音,再向遠看,除了積雪,還是積雪,哪裡還有半個人影?…
“陽光太晃眼了,晃得我頭暈。”
他擡起手,遮擋住自己的眼睛,又閉了閉眼。
“能走嗎?我們馬上回家吧,今天太冷了。”
刁冉冉關切地問道,她的心裡也後悔,自己不應該這麼任性,今天有些降溫,出門之前應該看看天氣預報的,挑一個暖和的天氣再出門就好了,這裡比市區更冷一些,風也更大,吹得人額頭都在作痛。
戰行川點點頭,和她一起沿着原路,走出墓園。
坐上車子,車內溫暖多了,兩個人又喝了點兒保溫杯裡的熱水,這才緩過來一些。
車子發動起來,戰行川扭頭看向窗外,眼睛裡再一次地流淌出迷惑:他真的是看錯了嗎?還是說,他剛纔忽然一時糊塗,居然把別的女人看成了自己的妻子?
怪不得人家都說,墓園裡很有些邪性,自己難得來一次,就發生了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
一想到刁冉冉是孕婦,身體更弱,他連忙收回視線,看向她。
“你沒有什麼不舒服吧?”
她的臉色更白,戰行川更加感到擔憂,也許,他昨晚就不應該答應她的這個請求。
刁冉冉無聲地搖了搖頭,沉默了幾秒鐘,她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只見她雙眼失神,目光茫然,嘴脣嚅動了幾下,喃喃道:“你不會離開我的吧?你說,你不會的吧?就算有一天,你發現……或許我變了……不是……或許你愛的人不是我……你也不會不要我吧……”
他愣了愣,以爲她是被剛纔的事情給嚇到了,不禁伸手抱住她,笑道:“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麼呢?什麼叫做你變了?告訴我,你會變成什麼樣子?你是擔心生了孩子,身材會走樣嗎?”
她想說,她不是在擔心這個問題,可是,真|相是什麼,她又無法對他言說。
最後,她只能沉默,將頭深深地埋在他的懷中。
他娶了她,是因爲她是她,還是因爲她是刁冉冉?她真的沒有勇氣去問他這個問題,她怕答案會傷人。
兩人回到家中,張姐擔心他們受涼,提前就煮好了紅糖薑茶,給他們一人灌了一大碗,這才放他們上樓。
“我眯一會兒。”
戰行川在路上的時候,就明顯興致不高,此刻一進臥室,他就換了睡衣,倒頭就睡。
刁冉冉幫他把被子蓋好,然後去隔壁,在書架上隨手抽了一本書,坐下來翻看。
她手上拿着書,可是好半天都沒有翻過去一頁,因爲腦子裡一直在回憶着在墓園裡發生的事情……可是,任憑她怎麼回想,她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因爲在戰行川收拾東西的時候,她是站在背風的地方,背對着他和墓碑,自然也就沒有看見他口中所說的那個女人。
雖然沒有看見,可是,就憑戰行川所說的“長得一模一樣”,她也能夠確定,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既上一次“見面”之後,她竟然又一次出現了,兩次之間,間隔之短,足以令她心驚肉跳。這說明,事情似乎已經超出她的控制了,她着急,她擔憂,所以她不得不親自出面,試圖將一切重新導入正軌。
如果她回來了,自己又該用什麼身份示人呢?做回冉習習嗎?
她陷入迷茫。
不知道坐了多久,腰都痛了,刁冉冉才意識到,戰行川好像睡了很久了,他原本只是打算小睡四十分鐘的。
她急忙把書放下,站起來,回到臥室,想要叫醒他。
剛一靠近,她就聽見,他似乎正在發出囈語,而且臉頰也紅得詭異。刁冉冉心頭一驚,快步上前,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
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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