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章 一個佈景師的自白
“導演，您知道我的夢想是什麼嗎？”對着咄咄逼人的李邁，陳陽突然這樣問道。
對於他的疑問，李邁誠實地搖了搖頭。
“很小的時候，我想當個大富翁，如果那樣的話，我想要什麼就會有什麼。”陳陽昂起了頭顱，帶着點懷念地說道。
突然，陳陽又低下了自己的頭，“很庸俗的夢想吧。”
李邁沒有回答，在他看來，只要是夢想，就沒有高低貴賤之分。
“至少，現在的我感覺這個夢想挺庸俗的，所以，我有了另一個夢想。”在講這句話的時候，陳陽眼中的煩惱好像一下子少了許多。
“現在我的夢想，就是能養活我的老婆兒子，讓他們過上好日子。”陳陽說了一句不知該怎麼理解的話。
現在的李邁聽了這句話，就有些迷糊，不太清楚他這個夢想和上一個夢想的區別。
“沒聽懂是嗎？”陳陽笑着問道，沒有了平時對於李邁的畢恭畢敬。
看着陳陽這個模樣，李邁有點不習慣，不過還是點了點頭。
陳陽還是笑着，彷彿早有預料一樣，“導演只需要知道，我現在的夢想很平庸就是了。”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李邁皺着眉頭，心裡卻更加糊塗了。
“其實，導演，我根本沒想過我會有今天。”說着，陳陽突然站了起來，望着周圍的所有人，聲音飄渺地說道。
“我一直覺得，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人，這輩子我可能就這樣得過且過了。”陳陽看完了所有的人，彷彿在驚歎什麼。
“你看看他。”突然，陳陽指着一個人，語氣不明地說道。
李邁望向了他手指指着的方向——那是一個成熟而又帥氣的男人，歲月彷彿沒有再對方臉上刻上自己的痕跡。
正是一代天王，劉德樺！
“我以前，只能在電視上看到他，在我心中，他就是跟國家領導一樣彷彿是天上的人一樣。”
說着，陳陽轉頭看向了李邁，“我根本沒有想過，我會有一天給這樣的人物佈置場景。”
“曾經我以爲，我跟這樣的人，是永遠都不會有任何交集的，我們就像兩個平行線一樣，永遠不會因對方影響到自己的生活。”
“但是現在，他就這樣站在我眼前，就跟一個普通的人一樣。”陳陽喃喃道，看上去就跟犯了老年癡呆一樣。
“呵呵，我何德何能？能給這樣的人物工作，哪怕只是佈置場景？”陳陽用充滿着迷茫的眼神望着李邁，“我不應該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了嗎？爲什麼我會和這樣的人有交集呢？”
“神探狄仁傑結束的時候，我和導演你一樣，也算是一下子出名了，雖然不像導演你那樣風光，但是竟然也有記者過來採訪我了。”
“十八歲的天空結束的時候，有些我只聽過名字的大公司跑過來找我，說是和我有合作意向，呵呵，我一個普通中年人，何德何能啊？”
“愛情呼叫轉移的時候，我就好像不普通到了，徹底不普通了。”陳陽慢慢說道，看他的樣子，像是回想起了什麼。
“隔壁的老張，平時總是和我擡槓，最近他看了我就用諂媚的眼神跑過來噓寒問暖；愛下棋的老薛，平時誰都不愛搭理的一個傢伙，現在看了我也主動問候起來了；就是在家裡，兒子老婆看我的眼神也完全不一樣了……”
“這是爲什麼啊？”陳陽衝着李邁問道，他的眼神，彷彿更加迷茫了。
李邁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也根本不知道對方爲什麼要講這些。
“這些，都很正常吧，因爲你出名了不是嗎？”到最後，李邁只是打了個哈哈。
“是嗎？很正常嘛？”陳陽的樣子還是一樣的迷茫，“我什麼都沒有變啊，我還是那個我，爲什麼他們變了？”
“也許，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你就已經慢慢改變了呢？”李邁沒有思考太多，脫口而出就是這樣一句話。
陳陽沉默了，半天沒有回覆，等到李邁快不耐煩了，他纔回複道：“如果，如果我繼續這個樣子的話，他們是不是會繼續像這樣改變呢？”
陳陽再次站了起來，“一開始我進來的時候，大家都是很和善的。”
陳陽指着一個年輕人說道，“小郭，平時聽嘰嘰咋咋的一個小夥子，不過他也是熱心腸。”
然後，他指向了另一箇中年人，“老鄒，平時愛吹牛的一個傢伙，老說自己有多厲害。”
“老張，總是喝酒誤事的傢伙……”
“小華，總是冒冒失失的……”
指完這幾個人之後，陳陽就做了下來，眼神更加的迷茫了。
“現在，他們都疏遠我了，什麼話都不願意和我談了。”陳陽嘆息了一聲，“有一回，我請效果給我拿一下盒飯，然後那小子就一溜煙跑了過去，回來的時候，還因爲跑得太快摔了一跤。”
陳陽點了一根菸，恨吸了一口，“他摔了之後還連忙和我道歉，然後又跑去拿了一份新的。”
“導演，你是知道的，劇組的盒飯是嚴格控制數量的，他重去拿了一份，那就肯定有一個人會少一份……”這個時候，陳陽再次將他的眼神望向了李邁，“然後，這個中午他就沒吃到午飯。”
李邁喝了一口水，慢慢聽着陳陽的話，他沒有插嘴，因爲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再這樣下去，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清楚，但是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能猜得到。”說着，陳陽吐了一個口煙。
“也就是說，你不想和他們絕交，是這個意思嗎？”李邁突然插了一句話。
陳陽沒有動作，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彷彿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一樣。
“蘇軾說過，高處不勝寒，這種事情並不奇怪。”李邁又灌了一口水，說實話，他並不理解陳陽的心情。
本來他就是一個沒有什麼朋友的人，以前不和他說話的人，以後依舊不會，有閆旭他們兩個在，那些想過來諂媚的人也會被擋開。
不過，李邁雖然不懂得陳陽是什麼樣的心情，卻也大概能夠明白對方的擔憂。
“你這樣想，是不想再當佈景師這個工作了嗎？”
陳陽張了張嘴脣，卻發現自己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不管如何，你既然接了這份工作，我希望你能做好，整個劇組的進度，不能因爲你一個人被拖累了。”李邁很是無情地說道。
“如果你不想再做這個工作了，至少等到這部電影拍完，行嗎？”李邁站了起來，站在陳陽的身邊，鄭重地說道。
陳陽看着李邁，看着李邁堅定的雙眼，然後他立刻答應了起來。
李邁聽到他的回覆，總算鬆了一口氣，拍了拍陳陽的肩膀，一言不發地走了，
李邁不知道的是，在他剛纔衝着陳陽說話的時候，陳陽的眼中突然多了一絲金光。
這道金光轉瞬而逝，然後陳陽的眼神立刻恢復到了原先的那種迷茫樣子。
只是，他並沒有再追上李邁說自己不想幹了，反而是他心中的迷茫被強壓下了一樣，然後，他開始積極準備起自己的工作。
……
劇組重新開始了拍攝，這一次，各方面都沒有發生什麼問題，劇組的進度開始不斷上升。
讓所有人驚訝的是，佈景師陳陽彷彿脫胎換骨一樣，佈景的水準大大提高，甚至給了李邁不小的驚喜。
在陳陽的帶動下，劇組的磨合程度也是不斷上升，劇組的摩擦也是越來越少。
在拍攝進度過了一半的時候，李邁感覺自己碰到了一道坎，一道不算艱難的坎。
李邁的眼神一亮——看樣子，突破B＋級的時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