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涯壓着桑子,換種聲音說:“那是公子說得好。我這就爲公子獻上一曲。”
於是麗涯玉手纖纖,輕柔撫琴。
那果然是世上最悽婉的音樂,悲傷纏綿得令人落淚。
窗外已是黃昏,雨淅淅瀝瀝地下起,秋霖脈脈,天邊黑且沉,再兼有雨滴竹梢,更覺淒冷。
一曲完畢,公子拍手叫好。
“姑娘果真多才多藝,可否爲在下獻上一舞?”
麗涯心中暗道:你那天那樣傷害我,我會給你跳舞?本小姐還沒寬容到這種境界。於是說:”精靈族以能歌擅舞著稱普修綴爾聖域,我當然會跳。只是今天我只獻曲,不獻舞。”
公子道:“姑娘是精靈?”沉默了一會兒,又道:“我有一位故人也是精靈,她聰穎不凡,善良美麗,也如姑娘般多才多藝,是個百裡挑一的好女孩。”
你竟會這樣誇我。麗涯心中暗喜。她知道他說的那個故人一定是她。
隔着簾子,看到女子那窈窕動人的姿態,公子不禁沉默。
潔白幔帳內,麗涯望着雪裘公子憔悴的身影也不覺傷感。
是誰曾經賦予她堅強的靈魂?是誰曾爲她寫下愛的詩篇?情難忘,意難斷。
公子突然問:“姑娘可知迷魅邪人?”
你終於切入主題了。麗涯心道。於是說:“原來醉翁之意不在酒,公子並不是專心來聽我演奏,而是另有目的。”
公子道:“我是想提醒姑娘,應該小心。迷魅邪人專找向姑娘這般心靈剔透的人下手。”
麗涯道:“公子可否會留宿在此?”
公子道:“只要姑娘不介意,我願當姑娘的保鏢。”
麗涯道:“那多謝了。”
當雪裘公子走出門的那一瞬,麗涯的淚又忍不住溢出來。
羽冥,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嗎?
那些沒有他的日子,她的心就如秋風中的落葉,找不到歸宿。
常常,情感與風月無關,纖塵不染,只是一種單純的牽掛。卻總是能夠直抵內心深處,不離不棄。這個秋天的入口,她一直在彈乾淨的音樂,靜靜的想念。在賞玉樓,她的世界裡風情萬種,心情,極美,有一份月白風清的自然。曾經,試着用微笑,細數羽冥給的傷。無奈,最後淚卻隨微笑,奪出眼眶。
這天夜晚似乎特別漫長。麗涯靜然撫琴。沉抑的曲調在深夜裡顯得分外淒涼。
聽說蝶魔曲是三千年前魔界蝶魔公主離開彼薩斯,遠嫁異鄉所作。蝶魔公主心愛的人死於戰爭,她本已萬念俱灰,卻被魔君送去與狼魔家族和親。她的傷愁,她的痛楚,卻無人能解。在異鄉,她思念着彼薩斯的親人,思念着已逝去的戀人,於是將所有的哀愁都化作一曲,世人根據她的名字命名爲蝶魔曲。
蝶魔公主,她出自名門世家,人人敬以上賓。她的父親是朝中權貴重臣,萬人仰望,生如猛虎下山,縱橫沙場無敵手,威名赫赫,驚才絕豔,在錯綜複雜的紛繁人事中依舊能獨立自處。蝶魔公主,他心中篤定最心愛的男人是通靈王靈哥哥。他少年得志,光芒萬丈,風頭無人能敵。她聰慧,他腹黑;她驕傲,他狂妄;她倔強,他強勢。他一腔深情,曾爲愛放棄一切,以命相護。一夢時空輪轉,在他心中,無論她是仙女、妖女、魔女,都是他心中的風華絕代。他們這一段撲朔迷離的感情,她不言,他不說,卻人人明白。
突然,門“嘎吱”一聲被推開了,一陣陰暗的氣息慢慢襲向麗涯。
一個詭譎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姑娘的琴音好美啊!”
麗涯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迷魅邪人果然出現了。她強作鎮定,道:“如果來者不善,請走吧。”
黑暗中的人輕輕笑道:“與佳人相會,君子也會動心。”
麗涯幽幽說道:“陰雨天,在竹林雅舍彈奏蝶魔一曲,只爲祝君珍重。既然你來了,就請進屋說話。”
“好一個祝君珍重。這麼淒涼的曲子在姑娘手中彈起來卻剛勁有力啊。”那聲音慢慢地靠近,令麗涯毛骨悚然。
突然麗涯嗅到了情愛迷煙的味道。她立刻屏住呼吸。
“姑娘叫什麼?”
“你明知故問。”
那邪人豪爽地哈哈笑道:“錦萍姑娘似乎早就知道我會來,你難道不怕我嗎?”
麗涯道:“怕,但是旭王覺得該害怕的是仁兄,因爲神界正全力逮捕你。”
那邪人在麗涯面前現身了。他身着暗青色的錦袍,五官端正,棱角分明如同斧削,的確有縱橫花叢的本錢。
“你確實充滿着無窮的誘惑。”迷魅邪人道。
麗涯知道這裡已設下十面埋伏,有羽冥,白衣神秘人還有知州府的高手,量迷魅邪人怎麼狡猾、厲害都逃不出去。
於是麗涯拔劍出鞘,對着迷魅邪人厲聲說:“旭王覺得你過早向神界挑釁,對他的霸業無利,所以派我來懲治你。”
迷魅邪人道:“姑娘太會開玩笑了,你看看我給你帶來了什麼。”
忽地,他擡起手臂指着她,道:“旭王曾經的女人。”
突然,一片血水洶涌而來。
麗涯害怕得連連後退。她飛上空,念出“風之咒”把澎湃的血水引開。這時羽冥和神秘白衣人都來到了此,與麗涯同向迷魅邪人發起進攻。知州府的高手也出來助陣。迷魅邪人插翅難飛。
……
迷魅邪人被衆人所擒,羽冥廢了他的武功與魔力。
遮面白衣人頓時對迷魅邪人一陣拳打腳踢,暴怒地吼道:“告訴我婭如在哪。”
迷魅邪人猙獰地笑道:“她已經死了。”
遮面白衣人又揪住他的頭髮,扇了他幾個耳光。
麗涯走過去止住遮面白衣人道:“你再打他,他會死的。我們必須從他口中知道那些失蹤少女的下落。”
遮面白衣人像麗涯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我現在告訴你,我是……”
白衣人把遮面斗篷卸下,所有人都露出驚恐的神色。
那張臉已經被毀得不行了。
白衣人道:“恐怕你們都認不出我是誰。麗姑娘,在北溟你我可有過一面之緣啊!”
“你是……”
“北溟城北護法北宿。”
麗涯驚愕了。第一次見到北宿,她就覺得他是除羽冥之外,最好看的男子,飄逸出塵,清俊高潔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美。而如今,他的臉部好、竟然佈滿黑淤的腫塊,慘不忍睹。
“就是他,用魅毒之水燒燬了我的容貌。”北宿指着迷魅邪人道。
麗涯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北宿溢着淚說:“婭如是與我感情深厚的戀人,在幾個月前的一天晚上,我聽到她的房間傳來慘叫,奔過去時,發現婭如已不見了蹤跡。我想她一定出事了,於是開始四處尋找,後來我瞭解到還有許多妙齡女子都莫名失蹤了。從聖尊那裡,我得知是魔界迷魅邪人在做案。經過無數個晚上的守候,我終於等到了迷魅邪人,並與他發生了一場殊死搏鬥,只怪我技不如人,被他用魅毒之水燒傷。”
麗涯安慰道:“婭如姑娘她一定會回來的。”
北宿的眸子閃着沉重的悲哀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