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有多麼心誠也阻止不了光陰逝流年。
一千年了,她從未想過她還會遇見他。而且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
倘若一個人真的肯對另一個人好,這樣的遇見也不算什麼。
只是傷了心,斷不了情。
就像很多年後,聖界主掌“行”之女神佟順行爲他們注詩。
天下風雨任蹉跎。
汀蘭香草映紅顏。
冬臨故里談平生。
相見恨晚悔相識。
多年後,這首詩歌被譜成曲子,唱響北溟,成爲北溟最著名的民謠,就是連幾歲小孩都會哼唱,只是他們不懂其中的緣故罷了。
麗涯的心一點點下沉,仍然接受不了許多事實,因爲強烈的心痛告訴她,她也依然愛着他。
但能怎麼辦呢?他有了皇后金澄,有了那不知緣由的小孩,有了爲他生下孩子的不知名的婢女顰顰。
他已經有了家庭。
他已經是個有家庭的成熟男人。
他必須對他的所作所爲付出責任。
他必須承擔責任。
“你來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些。”麗涯哽咽着開口。
她凝視着眼前的人,深深地凝視,眼裡深藏的情感,如冰河下的流水,正在汩汩流動。
“並不是爲了告訴你,而是想來看看你,你高不高興,快不快樂,有沒有長高,頭髮有沒有變長,是不是還喜歡穿緋色衣裙,都是我想知道的。你知道,我依然懷念我們那永不退色的曾經。”羽冥臉帶溫柔,俊美的容顏裡溢滿慈愛。他真的老了,像一個父親。眼角有了深深的魚尾紋,眼皮下有了黑眼圈,全身籠罩的神的光芒減退,沒有了風華的氣質與波動的心機。
“紅塵蠱的威力真強,你真的衰老了很多,我希望你不要動情,但聽你的每一句話,都是在動情動心,你難道不爲自己考慮一下?”麗涯建議他停止思想。
“我真的老了嗎?紅塵蠱的催情能力真強,我真的控制不了我的思維,這樣你會不會不喜歡我了。我知道每個女孩都喜歡玉樹臨風的男人,我若不再年輕了,你便忘了我,也好。我這樣的老男人真的很失敗。”羽冥自嘲地打趣道。
“我建議你不要這麼臭美與自持。”麗涯對此有些反感。
這一刻,下雪了。
雪花翩翩起舞,潔白如玉,純美如許,在青煙繚繞的盛陽下宛如梔子花的花瓣。
紛揚輕舞。
“真美。”羽冥攤開掌心,接住了一片菱狀的雪花。
雪花下,麗涯紅衣飄飄,烏髮輕吹,宛如仙女。
看着麗涯穿着如此單薄的衣服,羽冥解下身上的雪裘藍袍,包裹住麗涯單薄的身子。
“天冷了,我們回去吧!”羽冥輕微地開口。
起風了,風雪呼嘯。雪花漸漸變成了雪球兒,打在人身上,有些涼。
他們一路步行,沿着瀟水河畔,走在汀雨草叢裡。
“對了,你怎麼中毒的,你還未說。”麗涯終於切入正題。
羽冥長舒一口氣,“本來那件事,壓一壓也就過去了,不料幾個月後,聖都來了一位神秘的大買主。”
“大買主?!他來聖都買什麼?”麗涯十分好奇。
“並不是買什麼而稱他爲買主的,而是他非常有錢,連夜包下了天水雅閣皇家客棧所有包廂。”羽冥接連嘆氣,語音已微弱。
“後來呢?那個大買主究竟是誰,他爲什麼要包下天水雅閣?”
“他是爲了找人。”
“你怎麼知道?”
“因爲他在聖都的大街小巷貼滿了一個十六歲少女的畫像,那個少女就是懷疑被我一夜寵幸的婢女顰顰。”
“他們是什麼關係。”
“起初我並不清楚,可當這位大買主的身份曝光,並以狐王的身份出使我國時,我才知道大事不妙。”羽冥和麗涯走進了北溟城中。
城中,一樹樹美麗的梅花瀟灑地站在寒冷的枝頭微笑,百花芳菲已盡,枯枝敗葉在風中蕭瑟地發抖,唯有它,然在嚴寒中展露風情,笑傲江湖。
“怎麼了?”麗涯憂心地問,看着這些傲雪獨綻的臘梅,心聲感慨。
羽冥終於吐出:”原來那位叫顰顰的婢女是狐王的愛女,狐族的十七公主。”
“或許狐王聽到了顰顰懷孕的流言蜚語,後來狐王查出端倪,是神界皇后金澄欲害顰顰,顰顰才趁夜色逃出聖都,不知去向。”羽冥的臉色越來越憔悴,聲音也越來越不結實,隨時有倒下的可能。
“後來,你們神界怎麼處置這件事的。”麗涯伸出手,速的拉住了羽冥。感覺到麗涯掌心的溫暖,羽冥微微釋懷。輕輕一笑,接着說。
“當狐王假裝友好地向我們詢問顰顰後,金澄據理力爭,明確表明沒見過這個人。”
“狐王不就生氣了。”
“是啊,狐王很生氣。”
“於是給你下毒。”
“是的,狐王恨透神界奪走她的愛女,致使顰顰下落不明,趁機給我下毒。”
“你也不是等閒之輩,他怎麼能輕易給你下毒。”
“在狐王出現的那一段時間內,狐王並沒有與神界發生任何不友善的事,我們以爲狐王只是想和神界做買賣,而我那時並不是很關注顰顰懷孕這件事,以爲是世人造謠,子虛烏有的事件。”
“所以,你不知道狐王的企圖。”
“是啊,狐王包下了天水雅閣,花重金買通了天水雅閣的內侍,目的就是爲了對我不利。”
麗涯也嘆了口氣。
推開門,他們走進溫暖的室內,陣陣薰香撲鼻。麗涯叫下人擡來了鐵火爐子,和羽冥安靜地坐了下來,一邊烤火,一邊說着。
“然後呢,你中毒了,那麼你就準狐王這樣撒手離開聖都。”麗涯說出不明白的地方。
“其實狐王的來意我們雖然清楚了,但狐王的態度一直是很友善的,誰能料想到他竟會下毒,而且下的是絕世罕見的紅塵蠱。”羽冥溫語而言。神態越見憔悴。
“所以你沒在意,就放狐王走了。”
“是啊,過了一個月,我便感覺身體不適,請太醫檢查,也沒有什麼病痛,檢查不出究竟怎麼回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可是有天,大地之氣濃漲,應該是暴雨初來之景,我收了一封鷹箋。”
“狐王的信?”
“是的,信中說,明帝奪我愛女,金後欲害之,故下紅塵蠱,待我找到愛女之日,便是解毒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