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凝大地,它頑強地開出一朵朵美麗的花。有的白裡透紅,有的潔白典雅,有的粉色如霞……千姿百態,燦爛芬芳,像雲霞裝扮着大地,點綴着殘冬。粉嫩的花蕊散發着一陣陣清香,令人心曠神怡。
“遙知不是雪,爲有暗香來”,那香氣不是其他花能媲美的。茉莉花香氣太濃,甚至有些俗氣;菊花香太淡,有些隱逸,至於牡丹芍藥,似乎又太華貴了。只有梅花陣陣暗香,使人神清氣爽。
走進靈峰,遠遠地看去,只見一株株梅樹筆直地挺立在草叢邊上。那紅梅像是被顏料染過似的,鮮豔奪目,一片一片的紅梅樹看起來就如同一叢叢火苗在跳躍。漸漸走近了,才發現有幾朵紅梅還是含苞待放的,那花苞上還有個小孔,像一個瓶蓋子口,又如一個羞澀的小女孩紅着臉;有幾朵還是探頭露臉的花骨朵兒;還有幾朵已經完全開放。
花朵在春風中展現着自己完美無瑕的姿態,讓人看着目不轉睛,怎麼也看不夠,綠綠的草兒探出頭來,襯托着花朵,柳樹甩枝讚美花兒,鳥兒爲花兒歌唱。在梅花淡淡幽香的吸引下,蝴蝶蜜蜂千里迢迢趕來採蜜,停在花朵上,與花朵細語,與露珠嬉戲,讓忙碌一天的人們心裡,滑過一道美麗的弧線。
縷縷西風盪漾,初冬晨霧彌散出濃濃寒意,一夜冰凌霜結,梅花枝頭上探出冰晶玉潔,剔透着珠光寶氣,宛若玉女亭立。透着綠芽含苞紅顏頂立着白雪,紅梅欲綻嚴寒,玩弄着天山飛雪。從未見過有花兒在地凍天寒時開着朵朵美麗的花。它們迎着漫天飛舞的雪花,傲然挺立在凜冽的寒風中,那花白裡透紅,花瓣潤滑透明,像琥珀雕成的。有着冷清玉潔的雅緻。有的豔如朝霞,有的白似瑞雪,美麗極了!
大荒五族混戰年間,土族修羅城被攻破,修羅王被擒殺,端懷公主在逃亡途中被天帝帝釋天的妃妾欣嬪所救。欣嬪爲其好姐妹,亦修羅女,她將她安置在自己身側,做內侍宮娥。
薄酒入喉,卻添了三分寒意。
欣嬪盤膝而坐,纖細的指尖輕輕拂過冰冷的琴絃,樂音悠悠。
天帝微閉了雙目,神態安然,而眉間卻似有零星一點兒的愁緒,如同天邊那一絲清淡得辨不出形態的薄雲。
細雨霏微,舞態徘徊。
……
眸深深處驚夢,惜少年時候
幾重殿宇幾重歌,砌成恨無數
花飛花散,夢裡常在,懵懂只是過往
犯嬌嗔,不是故人,恰似故人
……
端懷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跳過這支舞了,那時,身邊還有少女時期的欣嬪爲她奏樂。那時,欣嬪的豎琴琴技名滿天下。她總是笑她舞姿笨拙,鬧着要罰她再跳一支。性情溫婉的她不容拒絕。
三年前,欣嬪十六歲生辰那天被父王選中,送與帝釋天爲妃,而她也順利嫁給自己喜歡的人意德公子。
他是一個樂師,是水族人,一襲白衣,摺扇輕搖,說不盡的俊朗飄逸。
他孤身一人來土族販賣樂器,在燈紅酒綠的萬花/樓裡,他講述着製造樂器的取材地。他有進供來至渢海的珊瑚笛,有七玄琴,有錦瑟,有玉簫,有琵琶等等。那時,他還是有一筆家財的。
第一次在萬花/樓見面,見她如水的容顏,便說,要帶她走,遠走高飛。她長得就像那空谷中的一朵幽蘭,明豔清麗,出塵脫俗,像天際的朝霞,仙姿飄渺,不可方物;也像新生的脫兔,輕輕嫩嫩,帶着幼稚與天真,令他頃垂。
他問她,你叫什麼?她說,端懷。
原來那是他把她當做了水性楊花的青樓女,殊不知,她是王的女兒。只是她好玩,好樂器舞蹈,不惜放低身份來樓中與姐妹玩耍。
他含笑的言辭撥動了她的心絃,她滿面緋紅,心如鹿撞。
次日,他來王府求親,她欣然應允。
成婚之後,她隨他去了水族江都。他也曾對她百般疼寵,憐愛有加,只可惜那段時日太過短暫,不久生性風流的他便有了新歡,疏遠冷淡了她。她素來溫婉矜淡,不喜爭風吃醋撒嬌撒癡,便只能默默地望着他依紅偎翠,在花叢中流連。
心,不是不疼的,只是久了,淡了也就不疼了,不愛了。何況,身爲一族公主,怎能讓一個男人在自己頭上如此放肆。
她寫信給老父王,父王說,要她回來。她沒有對他說什麼,信也沒留下一封,捲起鋪蓋,收拾好衣物,和父親派來接她的人重返修羅城,沒有絲毫眷戀,也沒有流一滴眼淚。只是對自己說,愛不是爲一個人而生的。但卻不知,自己已懷上他的骨肉。
這只是一段無情的往事,對生性淡泊的她來說,過了也就忘了。但此刻,卻爲何要她跳如此多情的曲子。眼溼溼,心,冰涼涼的。
往日耽耽,一池春水,碎
貪舊夢,長醉不醒
傷情處,高城望斷,燈火已黃昏
……
夜微涼,月當空,夢落凡塵,情未央……
此時,天帝帝釋天正酣暢地飲着酒,擁着一旁的美人,開懷而笑。一曲將畢,帝釋天把玩着酒杯,笑道:“欣兒,覓得如此佳人,爲我伴舞,真是煞費了你的苦心。”
端懷全身一凜,欣嬪指尖微顫。頓時,絃斷音散。
帝釋天饒有興致地望着欣嬪,“怎麼,朕說得有錯?”
端懷輕輕握了握拳,忙俯首行禮:“回陛下……”
話未完,欣嬪已接過話頭,淺笑着道:“陛下,天下卻有如此貌美的女子,便是我的這位妹妹——端懷。”
釋天繼續命人奏樂,脫下裘衣,拍手呤唱道:“往日耽耽,一池春水,碎;貪舊夢,長醉不醒……”完後,又拉着端懷一起跳舞,他身姿卓健,氣宇軒昂,舞步剛勁有力,不愧爲英俊瀟灑。
他擁着她說:“你的舞姿如此得朕賞識,你說朕賜你什麼好呢?”
她忙跪下,說:“奴婢只要欣姐姐好。”
帝釋天“哈哈”笑道:“那朕也要你好,我特賜你爲我的妃嬪,你意如何?”
欣嬪拉着她的手,說:“還不快謝過陛下。”
幾許期盼,幾分惆悵。幽幽深宮,紅顏一夢落情殤。入宮爲妃原也不過如此。雙目所及,都是高牆青瓦,彷彿一個深深的牢籠。
她對着銅鏡將三千青絲輕輕地綰起,淡上鉛華,戴上層層疊疊的珠釵綴飾,着一襲羽衣,秀雅中透着一絲端莊。
她兩眼紅腫,臉上是未乾的淚痕。
這時,欣嬪走了進來。她已有五個月的身孕,下腹微微隆起。她牽過她的手,掏出絲帕輕輕爲她拭去眼淚,柔聲道:“凡間都說一入宮門深似海,依我說卻是此生富貴榮華有待時。”
一陣風起,憑添了幾分涼意。
其實端懷,她的希求,不過是兩人能夠朝夕相對,青燈一盞,低吟淺唱,把酒言歡,從沒想過,要上天成爲天帝的妃子。畢竟父親在世時與天帝有些隔閡。
“姐姐,我也懷孕了,孩子的父親是意德公子。”
“意德還在嗎?”
“我用你教我的仙術算出,他前些日子過世了,死於花柳病。”
“好像你一點都不爲他傷心了,這樣也好,你就安靜地在這裡生下孩子吧,你不用爲陛下與你父王不和的事擔心,我會照顧你的。”
“謝謝你,欣姐姐!”
欣嬪媚眼含笑,拉着端懷的手說,“欣姐姐用不着你謝的,只要今後,你若得到陛下的恩寵,分我些就是了。”
當晚她便得了聖上的恩寵,賜封爲端懷夫人。
聖上離開之後,她從牀榻上下來,輕披了一件水薄煙紗,緩步走出了房門。她凌亂着髮絲,粉黛不施。一整個夜晚都漫無目的地在這宮闈裡走着,一整個晚上,耳邊都有飄渺的簫聲,自夜色中蔓延開來。
這時,前方隱隱有一道白光閃現。她走近一看,發現是意德公子的魂魄。那魂魄已然隨風飄起,奄奄一息,僵持不散。
她就知道今晚天色有變,她會在天門口遇到他。
此時,下起滂沱大雨,天地間一片水霧飄渺瀰漫。端懷走過去輕輕用手幫他聚攏魂魄。他的魂魄摻雜着血絲一樣的物質,粘在她手上泥稠稠的,虛弱的不堪一擊。
她說:“你往何處來,便往何處歸,我們好聚好散。”
魂魄被聚攏了,並虛弱地開口說:“端懷,你原諒我吧,我始終愛的人是你。”
她依舊冷漠:“既然愛我,爲何沉迷花街酒巷,並得此種病而喪生?”
意德的魂魄說:“在你離開之後的昨天,我遇到了一個叫吱吱的賭女,她貌美嬌憨,會撒嬌討喜,是我那時所有姬妾中最喜歡的,也是付出最多的。在她陪同下,我天天沉迷於酒色賭博中,不可自拔。我漸漸把家財敗光,她卻義無反顧地離我而去,毫不留戀。
“有晚,我經過淮河豔閣,吱吱正坐在一個衣冠楚楚的公子身邊巧笑嫣然,兩人不停地嘻嘻調笑,我忽然覺得耳畔的笑聲如此刺耳,不知是恨她的負心,還是恨那公子的浪蕩一如從前的自己,我酒醉之下怒火上涌,猛地衝過去,對那公子狠狠地揍了幾拳。
“酒肆的夥計們見有人鬧事,趕忙過來把我抓到了官府。我被嚴刑拷打了好幾天,也沒有人來救贖,十分落魄。而後,我就病倒了。我知道這世上只有你才最關心我。”說着,他聲淚俱下:“端懷,我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她說:“世上沒有後悔藥吃,錯了,難過了,失意了也不能回頭。”
意德十分痛苦,虛弱至極:“是啊,知道錯了又如何,不能回去了。”轉而又說:“我聽說你懷孕了,這是我的祖父用他那時的全部家當從高僧那裡買的一粒雪蓮果,聽說懷孕的女人吃了會誕下聖嬰,如果是男孩會法力無邊,女孩會有傾城美貌。我送給你和孩子,希望能作爲補償。”
她接過果說:“你趕緊去地府投胎吧,免得錯過了時間。”
他說“好”,便消失在風雨飄搖中。
十六年後,天宮登仙台。天地間霞彩萬千,雲霧間,滿是碧綠的青山和青山上連綿的宮殿。天宮靡樂聲聲奏響,瀰漫曠遠,舞姬甩袖旋轉起舞,坐擁三千。
曠宇閣中,一個男孩在教女孩寫字。
合着淡淡竹香的稿紙上,隱隱題上了:“昏燈卷橙衣,水墨染遠林。成歌合久音,畫中不與你。獨理陋居,懶管車馬平。閒撲清溪,相思隨花去。”
女孩清甜的聲音問道:“相思是什麼?”
男孩沉默了一下,說:“離開了你,想是什麼,問到最後,它沒有完美的答案,只有我的苦苦思索,和陪我的雙眉緊鎖;思念是什麼,它同樣沒有確切的解釋,但是我卻知道,它可以讓人不思茶飯,不看身旁的景色,不留戀爲你守侯的人;愛是什麼,我想它應該是可以讓人不顧一切的追求,只是永遠無法平均的愛戀。”
女孩耷拉着小小的腦袋說:“我想,語涵哥哥,你就是我的相思吧!你牽引着我去懷念,莫名的讓我流淚,讓我一天天的不知所措,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丟了自已的心,迷失在了你曾今的誓言裡。思念的日子,風吹不停,想你不停,回憶不停,愛你是否也不會停?渾渾沌沌,是想你,沒你陪伴,一切都是煎熬。”
語涵摸着她長長的辮子,說道:“傻妹妹,今天我說的話可不要當真,要不然母親和端姨又該說我們太親暱了。”
霓羅生氣地嘟着小嘴巴問:“我們爲什麼不能太親暱,我們是親兄妹呢。”
語涵笑了笑道:“就因爲我們是親兄妹,所以不能常在一起,這樣會讓母親和姨娘誤會。”
霓羅撇着嘴說:“他們能誤會什麼呢誤會我們關係太好,也不是啊!”她緊緊擁着語涵的胳膊說着:“我就是要和涵哥哥好,難道就準娘和母后好?”
語涵輕輕捏着她滑/嫩的小臉蛋說:“你啊,還是那麼淘氣。”
霓羅拉着語涵的手往曠宇閣外奔去,邊走邊說:“聽說紫霞仙子、彩霞仙子、青霞仙子等霞彩姐妹會降臨登仙台,我們去瞧瞧熱鬧吧。”
語涵輕呼道:“別走得那麼急吧!等等。”
霓羅和語涵來到彩霧飄搖的登仙台,只見身着各色霓裳綵衣的仙女在雲霧中旋轉舞蹈,輕柔飛翔。她們的衣服好比瑤池盛會上嫦娥仙子和七仙女跳舞時穿的羽衣霓裳,舞姿好比鳳凰振翅,百鳥梳翎。霓羅一時看得羨慕呆了。心想,我哪時才能長得像那些仙子那樣亭亭玉立,身着霓裳跳百褶裙舞。
“好美啊!”霓羅不禁驚歎道。語涵說:“羅兒,你也跳一支舞試試,一定也很不錯。”於是霓羅被哥哥推着走下彩池,蹁躚起舞。“不知紫霞妹妹在哪?”她心想。紫霞是她兒時的好夥伴,她們小時候常在一起玩積木,長大了,紫霞在仙界有了事務,也只有在閒暇時候纔有心找霓羅玩了。
正跳得起勁,“小霓羅,小霓羅,你最近好嗎?”只聽見一個清脆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一個亮麗的身着紫色紗羅的青春仙子便出現在他們身側。她頭上妖嬈纏繞着一閃一閃的紫色燈芯絲線,穿着繡娟娟花朵的紫色羅裙,好不清爽豔麗。
“霓羅,我好羨慕你哦,每天都可以和語涵哥哥在一起。”幾個小仙女圍了過來,剛說話的是叫着“小霓羅”的紫霞仙子。
“紫霞,你也可以常來玩嗎?我們可以在曠宇閣一起畫那晨曦中的太陽,畫那碧玉潭中一對一對遊走的金魚和那些在夕陽中凋謝的荼蘼花。還可以在一起換衣服,跳舞,堆積木……“霓羅熱情的說着。
“我不會啦,我很忙的,還有那些風景好難畫,提起畫筆,手都酸了。”紫霞隨心所欲地說着。
霓羅垂頭喪氣了一會兒,不滿意地推了推語涵,語涵淡淡笑了笑,說道:“其實荼蘼花和金魚也不難畫的,只要培養好心情,在心情放鬆的情況下畫,就可以畫得很好。”
紫霞沉靜道:“語涵哥哥的話我信。那好的,哪天語涵哥哥有空一定要教我畫金魚。不,應該是紅鯉魚,我最喜歡紅鯉魚了,成雙成對的紅鯉魚。對了,你們聽說過那件事沒有,青霞去紫竹林,被一隻鯉魚精調戲了回來,他的樣子好慘,頭髮亂成一團,香粉都不曉得擦了。”
紫霞接着說:“那鯉魚精看上了青霞的元丹,化作一個青衣書生的樣子來迷惑青霞,青霞還跟他來了一場浪漫之旅。”
語涵饒有興趣問:“哦,他們去了哪裡?”
一位紅霞仙子說道:“當然是私奔啊。真的好不要臉的,後來被主人的手下抓回來了。”
紫霞興致頗佳地說:“要是我就看不上凡間的人和妖怪妖精,凡人都很俗氣很自私,對金錢的追逐無利而不往,而妖怪大多沒有好心腸,比如狐妖要修煉就得挖人心吃,好髒好臭的。”
霓羅有些好奇:“紫霞妹妹,那你會選什麼樣的人做男朋友呢?”
紫霞興致勃勃地說:“我想我的如意郎君一定是個不平凡的人,是位蓋世英雄,有一天,他會拔出我的紫青寶劍,身着金甲戰袍,踩着七色雲彩來娶我。”
霓羅拍掌稱讚道:“真的很不錯誒。”
這時,不知誰告訴了青霞什麼,青霞氣沖沖地來了,她狠戾地抽出寶劍,一巴掌劈向紫霞:“你這個小刁婦又在四處說我壞話,毀謗我,毀我清譽,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你。”
紫霞一閃,道:“姐姐,不要發瘋了,你有錯在先,應該在佛堂好好反省纔是。”
青霞厲聲說道:“反省的應該是你吧,我們是佛祖供奉佛堂的燈芯,青燈一盞,永遠也不能找伴結婚,你今天還說要找位蓋世英雄來娶你,說這話也不臉紅。”
紫霞也抽出寶劍,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兩人打得更加兇猛了。而霓羅卻在一旁急得跺腳,“別打了,別打了,要是被人告了密,大家今天都會受罰的。”
語涵用御氣術打開了兩人的劍,站在她們中間說道:“大家都是同門師兄妹,要講究和氣,畢竟和氣生財,不要爲一語不和而打鬥啊,等會你們師傅又會說你們有失體統了。”兩人方纔停手。
紫霞撿起劍,拉着語涵的臂膀,道:“我聽語涵哥哥的,這次就不跟你計較了。”
天帝壽辰將到,她私下準備了舞蹈等才藝表演準備讓從小對她關懷備至的父王高興。於是在院落裡獨自練起舞來。
用完午膳後不久,正是陽光充足的時候。院落裡的海棠樹在溫暖的春風中伸展出了嫩綠的新芽。她穿着絲緞長裙在院落裡跳起舞來,那些長裙上的彩色暗花將她襯得美豔至極,她一遍遍地習舞,容貌在舞動的年華里越加顯得不俗與美麗。
她的淘氣小丫環琴書跑出來趴在欄杆上看她,她說,“你來了,幫我奏樂吧!”
琴書淘氣地說:“公主,您先跳一會兒,等語涵殿下來再幫你奏樂吧!我的手藝可配不上公主的舞姿。”
對人事有所知覺的這些年裡,霓羅一直非常努力,有天分的小姑娘並沒有盲目透支着自己的天分,反而十分練功地跳舞。
不久後,語涵來了。她彷彿知道他來了,用靈術使滿院海棠花落,然後舞動着,踏着步調炫舞到了他的懷中。
他蒙上她的眼睛,抱她坐上那翡翠色的窗臺,道:“你等等,我就幫你奏樂。”
然後語涵便獨自走去院落裡端來養着金魚的瓦罐,把花養在清水裡,又在自己的胸前鈕釦上別了一朵後便走去院牆邊的海棠樹下撫琴了。
前幾拍是一步一搖,彷彿涉水而來的伊人,隨着音樂情緒的急速一轉,節奏猛烈起來,一下比一下激越,裙裾一甩,像海浪似的一波又一波地打開,恍若真正的宮廷舞娘。
舞蹈的美麗也像漲漲浮浮的潮水,一下下把人的感官推向高點。音樂旋律變得綿長,她突然閉起了眼睛,一步一步,急速旋轉,堅定地向前跳着……
因爲太投入,也許是碰巧。霓羅一直沒發現,遠處,懷有三個月身孕的母親欣嬪,直直盯着她眼角該有淚痣的地方,久久地愣在那。
她越來越像她年輕時候,那麼單純美麗、嫵媚風華。
語涵手下的琴聲伴着她清純的嗓音是長久的詭異合聲,如同來至冰原之下的深海的人魚在高歌。
一曲完畢,語涵用飛花劍在白雲上寫道:“曾是痛者,於道相思,化蝶於塵,紅泥護花。”巨大的字跡在天藍色的空中閃着光亮。
霓羅一手托腮,面色有點柔和地看着他,問:“這是什麼意思?你先別說,讓我猜猜。在這個塵世間,化蝶雙飛,找到一個人,如紅泥護花一樣守護你,這一種相思,曾經是那樣令我心痛。”
語涵似笑非笑地開口:“你不像一般女孩子的感覺。淡雅,純如風清,如美酒輕嘗。”
但那一種相思,哥哥是對誰呢?她的心突然有一陣痛,眼角竟然有淡淡的月白色。卻一直沒問出口。
這時,母親過來了。語涵懵懂地仰起頭,看着對面頭頂盤着青鳥的端懷,恭敬地叫了聲母妃。霓羅蹦蹦跳跳的,轉過身給了語涵一個大大的微笑,便來扶欣姨。
霓羅扶欣嬪坐下。海棠樹下,霓羅依靠在欣嬪的懷抱中問:“小傢伙出生後叫什麼名字呢?”
欣嬪愜意地說:“你父王說,可能是女胎,至於這名字嘛,取得中規中矩就可以了。”
霓羅微笑道:“不,妹妹的名字一定要取得漂亮,因爲我有種預感,我的小妹妹長大後一定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胚子,會迷倒許多人呢。”
幾個月後,欣嬪生了一個女兒,因爲經常看到霓羅赤着小腳丫子在後院仙樹下碧遊泉的溪水中玩耍嬉戲,十分開心,故想給小女兒取名溪媛,溪水潺湲,珍惜緣分之意。
霓羅輕輕念道:“溪媛,溪媛,好似從遠方歸來的溪水女神美麗嬋媛,眼含深情,在一望無際的金色海灘上拾掇海貝,聆聽貝殼清甜優美的聲音。真妙!”
溪媛漸漸長大了,而且長得特別快,一天能長十個釐米,半個月便長成了婷婷玉立的少女,個子快和她一般高了。這讓霓羅很是驚訝,她摸摸妹妹的頭,問母親,母親也搖搖頭,說不知其詳因。
還不太會語言的溪媛摸了摸霓羅冰瑩潔白的臉頰,然後/握住她的手,似乎在用心與人交流,霓羅好像知道她說什麼了。她的心聲告訴她:她是帝釋天的子孫,天生法力,故成長迅速。
霓羅呆住了,難道她就不是父王的女兒,爲什麼她不同呢?
溪媛寢閣的地面鋪着嫩青色的毯子,在那樣一個區域裡,她都要赤着腳。
每個清爽的早晨,睜開眼,醒來,她都能看見她赤着腳,在陽光裡跳舞。她灰白色的睡袍剛剛蓋過大腿,深深淺淺的灰色花紋,束着腰,裙下透出白色細弱的腿面,有時她跪下來,長頭髮直垂地面,軟軟的髮梢,像鵝絨一樣柔謐。
漸漸,她很快就懂得了語言,開始和人交談。
她的氣質高貴,十分吸引人,氣場閃耀,獨特又怡然自得。
霓羅問她:“爲什麼要赤着腳在清晨跳舞?”
她嬌柔地說:“我寧願只享受每個清晨。”
她的腳骨小而精緻。腳背微微隆起,腳掌親密聚攏,收向中央。腳趾細白,像洗乾淨的蔥段。
她們倆時常睡在一起,她跳舞,她躺在被窩裡欣賞這雙腳,情不自禁,叫起她大蔥腳。
往往她會停下來擡臉看她。她用極慢的速度眨眼。會有那麼幾天,她不願意理她。有幾次她試圖向她伸出手,她都視而不見。屋子裡燈光很淺,她幽幽的看她,像一抹自在的白雲。
除了跳舞,她最喜歡做的事就是看書、閱讀。有時,一整天都以此打發時間。每一個句子她都要問爲什麼。連語涵都怕了她的問題。那些古老的字句,那些深奧的故事,都是她所愛探究的對象。
霓羅總是敲她的腦袋:“你這樣累不累啊?你的小奶袋瓜子怎麼裝得了這麼多東西?痛不痛啊?”
溪媛似乎懂事了許多,笑了笑,告訴姐姐:“我喜歡這樣,或許這就是人們常說的追求吧。”
霓羅不經意笑道:“可你一個小女孩子追求真的很特別!這或許是父王的驕傲呢!能得像你一個奇葩似的珍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