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殷昊難眠,翻轉着心思。
見到了姜子牙,還真仙風道骨,只是也與想象中的不同,多了些清高,少了些煙火之氣。
然而從爺爺口中聽到的消息,對他的衝擊更大。
修道不成仙,就不能長生,也怪不得姜子牙修道不成,只能享受人間富貴,最終壽終正寢。
然而人道有貢獻,卻也會有大成就?
火雲洞,上古三皇、五帝居所?人族聖地?
禹帝鑄九鼎,鎮壓人族疆域,能夠壓制妖魔鬼怪的力量,讓人族戰士能夠獵殺?莫非也能壓制仙道?
從爺爺的語氣中,殷昊也聽出了比干對仙道的不屑。
“這裡隱藏的秘密,遠遠超出想象啊!”
感嘆一聲,進入睡眠。
過了五六天,殷昊乘着牛車,再次來到了宋家莊,今日宋異人外出,卻是姜子牙夫妻接待。
“哎呀呀,小公子大駕光臨,蓬蓽生輝!”馬氏一看到殷昊,細長的眼睛就眯成了一條縫,薄薄的嘴脣已經咧開,臉上的皺紋都笑成了菊花,“您請坐,請上座,我這就去沏茶!”
“仙姑不用!”
殷昊的小臉上也笑成了一朵小花。
“小公子就會說話,我哪裡能得一個仙字!”
“仙長的夫人,當然是仙姑了!”
“就憑小公子這張嘴,將來不知迷倒多少小姑娘!”
馬氏聽的樂開了花。
殷昊摸了摸後腦勺,就嚷道:“牛叔,將禮品擡進來!”
“小公子來就來了,還送什麼禮物?”
馬氏更加高興了,細長的眼睛迫不及待的望了過去。
兩個侍衛進到屋中,各放下一口箱子,殷昊連忙介紹:“上次來的匆忙,沒有置辦什麼禮物,今日前來補上,一箱子絲綢之物,這是給仙姑的,一箱子是一些竹簡銘刻,送給仙長閱讀!”
“小公子真是太客氣了!”
馬氏心花怒放。
絲綢之物,她連想都不敢想,看着一箱子,定然數量不少,若是做幾件衣服到外面走兩圈,不知會羨煞多少人。
“別嫌太庸俗就行!”
“哪裡、哪裡,小公子若是不嫌棄,以後可以將這裡當成家,有什麼需要小民夫婦的,儘管招呼一聲!小公子您坐,我去置辦飯菜!”
她吭哧吭哧的抱着箱子走了出去。
姜子牙看的嘴角抽搐,他指點殷昊笑罵道:“你這小鬼,怎地生的這般奸猾!”
“小子這般心思,還能瞞過仙長不成?”
等馬氏離去,殷昊整了整衣衫,神態嚴肅,作揖行禮,卻被姜子牙攔住,他仔仔細細,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殷昊,最後嘆道:“我聽兄長所言,小公子天生聰慧,異於常人,雖接觸短暫,我也能看出一二。小公子心智成熟,處世老道,若不是我觀小公子靈慧圓潤,體魂先天融洽,還以爲小公子被妖魔附身,或者什麼奪舍而成。”
“仙長怎能如此妄言?”殷昊不滿道,“陳塘關李靖有一子,名哪吒,孕三年六月而生,生而能跑能言,豈不更邪乎?小子從不妄自菲薄,一歲開始讀書,至三歲,爺爺的藏書,已進入腦海,不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卻也曉百家言,萬民事,這是早慧與後天學習的結果,仙長怎能將小子與妖魔鬼怪爲伍?”
“能說出這樣一番言語,真的很難想象,你只有五歲年紀!”
姜子牙感嘆。
“天生聰慧,後天吸收百家名言,年歲雖小,卻也能胸有溝壑!”殷昊認真道,“仙長既然猜出了小子的心意,不知可否?”
他目光灼灼,帶着殷切。
“你我有緣無分!”
姜子牙無奈搖頭。
“什麼是緣?什麼是分?”
殷昊啞然失笑。
“緣來相聚,無分則散,這是命數,強求不得!”姜子牙認真道,“你我無師徒之緣!”
“也罷!”殷昊沒有強求,坐下後問道,“仙長不在崑崙仙山修道,爲何下山行走?人間紅塵之氣瀰漫,慾望遮眼,難有清靜,豈能更好的修行?”
“你這一雙眼睛,看透了世間本質,我真想收你爲徒,可惜可嘆!”姜子牙真心的嘆息一聲,“你也別稱我爲仙長了,太見外!”
“那好!您老年長,比我爺爺還大些年歲,我就叫您姜爺爺吧!您稱我小昊就行!”
“甚好!”姜子牙點頭,“我修仙無成,奉師命下山,希望能在人道上有所成就!”
“人道?”殷昊眯起了眼睛,笑道,“姜爺爺,就以百姓爲例,怎能讓他們的生活更好?”
同時,他揮了揮手,讓牛皋等人遠遠的離開!
“當然是通溝渠,排旱澇,養桑梓,多耕種了!”
姜子牙理所當然道。
“太片面,而又無實物!”殷昊道,“百姓之需,莫過於衣食住行!”
“衣食住行?”姜子牙一怔,仔細品味,捋了捋白鬚,不由點頭,讚歎道,“言簡意賅,民事之本,也是大道至簡!小公子,了不起,當真了不起!”
殷昊笑了笑,不以爲意道:“就如這衣!現今百姓,多爲麻衣,穿在身上,又硬又刺,冬不保暖,夏不散熱,就沒有替代之物?再如食物,這個不說烹食之法,畢竟大多食不果腹。就說種植之道,就不能改良?如春耕之時,百姓以木棍刨土種植,就不能替代?如以鐵器耕地,以牛牽拉,又會節省多少工夫?”
說話之間,他以手沾水,在桌面上勾勾畫畫。
姜子牙身軀一震,眼中噴出了精光,就陷入了沉思,許久激動道:“小公子大才,真正的大才啊,若是此法普及,耕種之地,必然多番幾倍,產出也必然大增,這是活民之法!”
“這說明了一個道理!”
“什麼道理?”
“如衣物,可以越來越好,冬暖夏涼;如耕地,會更省力,多耕種多產生,然而這就需要不停的發現新事物,新工具,更新換代!”
“更新換代?”
姜子牙忽然沉默。
“姜爺爺,你說這個天下,什麼纔是根本?”
殷昊不給對方多考慮的機會,忽然問道。
“根本?”姜子牙露出迷茫之色,最後低低說道,“萬民!”
“小子也是這麼認爲!因爲有萬民,纔有食物,纔有衣物,才能修路,才能建築,他們以自己的辛勞,建造了世間的美好,可爲什麼卻天生的最低下?猶如奴隸一般?任打任殺?”
“這個……天生有貴賤!”
“吾常聞,吾等萬民,皆出自女媧娘娘造人而成,哪有貴賤之分?三皇之時,不分貴賤,禪位傳承,五帝治世,沒有貴賤,沒有高下,爲何到了如今,卻分了三六九等?爲何將創造一切的萬民處於最底層,而不事生產的貴胄高高在上?姜爺爺,您說,王侯將相真有種乎?”
“這個……!”
“姜爺爺,您說,若是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萬民有書讀,開民智,會如何?人人如龍?”
“這個……!”
姜子牙滿頭大汗。
“告辭!”
殷昊起身,彈了彈衣角,一甩袖子,瀟灑而去,走出門外,他嘴角一瞥,心中嘀咕:“姜子牙啊姜子牙,小爺想要拜你爲師是擡舉你,竟然拒絕?那好,我就給你拋出一個大命題,看你如何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