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輪臺的消失和再現毫無規律性,因爲東陽老人靜心的隨心所欲的掌控着它的行蹤。
每次古輪臺的消失與再現都和東陽老人的心血**有關,只因東陽老人是天地大秘的知曉者,能夠未卜先知,所以這心血**就顯得與衆不同,總會遇些可愛的傢伙。
每一代的主宰,古輪臺都會與之相遇,還有些妖孽的過分的天之驕子,比如說獸神部落大祭司、執天者玄冥聖者、再向前,能夠道出的名字都是在有心人心中如雷貫耳,再朝近代慢慢回溯,突然發現有許多人也曾進入,比如說拓跋一族的先祖、近千年來大放光彩的拓跋奇蹟、聖龍一族是否有人進入,還未可知,不過傳聞當初的聖臨者也曾在機緣巧合下進入,不過這些都不再重要,也沒有太多人去深究它們的真實性,寧願相信,以安慰自己即使是殘忍對待自己修爲也不得寸近的受傷心神。
東陽老人腦海中百轉千回,幾乎於剎那間就有那種迷迷糊糊,渾渾噩噩後豁然清醒的感覺,望着聖龍立軒的眼神也漸漸柔和,目光停駐在聖龍立軒微微擡起,不是仰望而是探尋的執傲眼眸上,微微一笑:“怎麼,不明白?”
聖龍立軒確實一知半解,或者說因爲疑惑而一無所知,站起身來,雙手負在身前,筆直的身軀使得身後揹負的長劍愈發耀眼,毫不客氣的將心中的疑惑道出:“魔化的生命不再具有時間生命的特質,這句話有何解釋,是否是一種拒絕,一種艱難的肇始提示?”
東陽老人想要拷問聖龍立軒,細細摸索一下,沒有遲疑,和一切有緣進入古輪臺的晚輩一樣,他開口詢問一個十分荒謬,但是又含有深意的問題:“假如現在便讓你死亡,你是否無怨無悔?”
寂靜的世界,越發沉靜,被這個問題突然攪亂,但是聖龍立軒好像並沒有壓抑的神色,筆直的身體依舊筆直,高傲的氣息依舊不墜半分,至於那雙晶亮澄澈的眼眸不但沒有黯淡,反而出神的透露着些許智慧瑞光,把這個略有些壓抑的小世界渲染的有些出塵,輕聲道:“後悔!”
聲音乾脆果斷,竟有劊子手手起刀落前後的一氣呵成,一往無前,無怨無悔。
東陽老人嘴角勾勒一抹難懂的微笑幅度,沒有過多深究,也沒有抓着這個問題不放,繼而轉到下一個毫不相關的問題道:“你恨嗎?”
“爲什麼要恨?”聖龍立軒聽懂這個無緣無故的問題,想到自己那可以登臨絕頂的起點,不着痕跡的搖搖頭,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傢伙纔會恨,或者只有懦弱毫無志氣高遠目標的傢伙才希望安安穩穩一輩子,不指望那隨時能夠壓在自己肩上的重負會逼着自己快速而精進的突飛成長。
東陽老人點頭,只是幅度太小,若不是仔細觀察,聖龍立軒還以爲那是在搖頭。
兩者之間開始沉默,聖龍立軒暗暗揣摩東陽老人沒有回答他問題,反而拋出兩個似乎不相干,只和他個人成長有關係的無關緊要的問題。細細琢磨,發現裡面的拷問意味十分濃重。
問聖龍立軒現在死是不是無怨無悔,突然而來的問題沒有讓他措手不及,反而讓正在準備認真聆聽東陽老人回答的聖龍立軒直覺敏銳的脫口而出自己的答案。
後悔,簡單幹脆,似乎沒有多少含金量。
但是人與人的交談,越來越脫離簡單的字面意思,開始拓展到面部表情以及說話語氣,就是四肢身體的微小動作都能夠看做回答的一部分。聖龍立軒的回答乾脆到就像是烈烈寒風呼嘯而過冬至的天空,不留餘地的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凝滯在這潔淨到沒有污濁的世界中。東陽老人是何等人物,早就從這隻言片語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後悔,因爲我能夠讓自己無怨無悔,我的未來將牢牢把握在自己的手掌中,所以想知道自己心目中的未來帶給我的真實感覺是怎樣!”
東陽老人臉上沒有絲毫詫異的表情,但是心底卻已經暗暗嘆息。是啊,誰都有那個自信,只是一廂情願的目標在真正的天地大勢面前狗屁都不是,懸崖勒馬退而求其次都不行,只能在一往無前的歲月洪流中跟隨着某種不可抵抗的宿命跌宕起伏,在某些不明就裡的旁觀者看來就是無可奈何地隨波逐流。
東陽老人沒有潑冷水,因爲他知道這個世界上的奇蹟蠻多,他沒有自信就在現在抹殺掉聖龍立軒那看起來有些成熟的昂揚志氣。
東陽老人曾經閒來無事看過幾本大陸上流傳已久的野史小說,講得是某位流傳後世的至尊強者在少年時期立下不達巔峰不罷休的誓言,然後真的憑藉這初看起來極爲幼稚的話語成功。
於是有人認爲要想成功,首先要想出三兩句讓自己都感覺心潮澎湃的話語,只有這樣,成功的基礎才能具備,可能性也大大增加。
東陽老人嗤之以鼻,當時就差點沒有破口大罵胡說八道。那位後來成長爲至尊強度的少年,年輕時候確實立下這等豪言壯志,後來也極爲努力,但並不是這幾句話給他
帶來奮勇堅強猛進的動力,相反,就是因爲這樣一句話讓他硬生生的多走了數十年彎路。
因爲天賦絕頂,修行起來一帆風順,所以在周圍長輩的讚許中、身遭親友兄弟的羨慕恭維下,少年有朝一日道出這個看似幼稚但極不幼稚的話語,並且在幾十年後真的實現,然後在後世有心人的杜撰下,認爲他的成功全仗着那句話給他帶來的豪氣和自信。
可是東陽老人知道這一切都是虛假,當初少年在周圍讚美的目光中忘乎所以,說出這句後來覺得極爲荒唐的話語,並且時時刻刻的想到這句話,神魂漸漸迷失在這虛假榮耀之中,一道無形但堅韌的屏障橫亙在他的面前,讓他在帝境中階停留了十年之久,後來若不是東陽老人一番醍醐灌頂的話語,那少年或許已經在天地戰場上成爲爲世界獻身的一縷亡魂。
東陽老人也知道,自己那番話不是沒有人對他講過,只是自己在少年不再年輕氣盛,愈發內斂沉着穩重之後,隱隱有突破看開的境界,自己只是趕上了一個好的時機,然後給出一個看似簡單但是不簡單的幫助。
東陽老人想到這裡,沒有過多深究,只是對於聖龍立軒乾淨利落的回答有些感觸。
語言不是堂而皇之的大道理娓娓道來就值得傾聽,因爲真正能夠聽進去的人或許只在乎其中某種表達感情的決定性言語。所以說聖龍立軒這番回答倒不是顯得老成,只是讓東陽老人覺得這個少年很不一樣,並不僅僅在他的早已預知之中,而且似乎已經跳脫某種宿命上的安排。
這很詭異,東陽老人知道聖龍立軒的背後發生過多少件驚心動魄的事情,這一切都是希望他能夠走在很多人希望走在的路上。只是事實永遠不簡單,此時看起來沒有超出他人太多的聖龍立軒反而有些內斂明悟,好像終有一日能夠活出自己的精彩來。
想得太多反而毫無意義,至於東陽老人後來那句你恨?這個似乎無頭無尾的問題更加不可捉摸,但是早就靈犀一點通,知道在東陽老人面前無須藏着掖着,回答問題率性而爲跟着直覺走,即使不對也八九不離十了。
是不恨,若是恨,讓那麼多生來貧窮繼而努力異常還是一事無成的失敗者情何以堪。
不恨,就是不矯情。
聖龍立軒收斂一下思緒,看着從東陽老人眼中透露出的長輩寵溺晚輩的眼神,心頭一暖,道:“還請前輩告知剛纔所說的魔化的生命不再具有時間生命特質這句話的含義,是不是說解救血浮屠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東陽老人輕輕點頭,眼睛略有些恍惚的遊離,然後收斂集中,從古輪臺上一躍而下,來到聖龍立軒身前,望着已經抵達自己眉頭處的聖龍立軒,東陽老人就好像是看到心目中真正的璞玉一樣滿意,道:“你可知血浮屠的來歷?”
“魔門秘法?”聖龍立軒含糊不定問道,感受着東陽老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浩浩蕩蕩無邊無際的飄渺道韻,如沐清風,腦海澄明,眼神愈加尊敬的看着這位就是不穿金色龍袍也非同一般的老人。
東陽老人輕輕點頭,順着聖龍立軒的目光轉身,看着高高在上的古輪臺,道:“那一魔門秘法實際上是我留下來的。”
聖龍立軒微微吃驚,不過覺得理所當然,也是,區區凡人又怎能創造出讓混沌規則頭疼,進而干預的逆天功法。
“我早就知道自己會走上舍身融道這條道路,所以早早做下準備,希冀這個世界能夠存在的更加長遠。當時我也曾想過這樣的秘法是否太過狠厲,但是後來歸本溯源想了一下,假如沒有這門秘法,世界就會消失潰敗,而本來可以成爲血浮屠的生靈還是會死亡,由此看來,這種秘法倒也不是人神共憤,有其存在價值。犧牲一些生靈,拯救更多的生靈,粗看起來沒錯,但是真正做起來,就會發現大錯特錯。同時生靈,爲何要讓一部分犧牲以成全另一部分呢?”東陽老人深有感觸的嘆息,微微低頭,眼簾鬆動,好像掙扎在自己的思緒之中,不待聖龍立軒安慰或者提出問題詢問,便接着道:“幾百萬年,我見過血浮屠的命運,也看過他們的悽苦無奈和忿恨,爲了消弭這種仇恨,於是每逢大戰,我都冥冥之中引導血浮屠來到流血最爲瘋狂的戰場,認爲他們死亡了必會無怨無悔,畢竟他們的本來心思便是爲世界犧牲,可是我想的太過簡單,求生是萬物萬靈的本能,就是隻剩下感受痛苦和戰鬥本能的血浮屠也會激起內心的求生慾望,沒有死去太多,然後我又將他們牽引到另一個戰場,因爲這樣,每一次滅世大戰後剩下來的血浮屠都不是太多,只有數十萬左右,可是幾百萬年過去,你不知道依舊有數萬血浮屠在七百萬年前便已現世,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度過來的,也不知道他們心中的仇恨積累到什麼地步。
浮屠靈王爲血浮屠強硬請命並非沒有緣由,我想她也是感受到隱藏在血浮屠內部的暗流,擔心在滅世之戰真正開啓的時候會有不可預料的詭變發生,於是希望天道能夠提前給予一個交
代。而這交代並不僅僅是一個名分,讓萬靈對他們模樣的認可,繼而讚揚頂禮膜拜。他們很現實,只想恢復本來面目,不希望在這樣爲虛無縹緲的世界願景獻身。”
東陽老人說完,突然感嘆道:“想要解脫,何其難爲啊?”
聖龍立軒聽着東陽老人有些無助的蒼老嗓音,不由得一怔,看着東陽老人,喉嚨動了動,沒有說話,只是心頭一顫。
“這魔門秘法,是我融身天道之後才得以運轉,因爲這秘法需要天道的輔助,加上生靈的心甘情願,拔苗助長,但是由於秘法過於狠厲,雖然說秘法效果顯著,但是後遺症也很多,加上我融身天道之後世界的本源力量越來越強大,早已引得混沌規則密不透風的注視,於是血浮屠們的命運更爲悽慘,遠比我想象到得要可憐,當初我以爲血浮屠撐死了會向寒冰者等一樣,每日承受些痛苦,但是沒想到混沌規則強行改變天道軌跡一絲,血浮屠不再擁有本來模樣,變成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獸不獸的醜陋外表身形,就是行動都成爲一道滑稽風景。”東陽老人悵惘着說道,不知道心底想些什麼。
聖龍立軒感受着有些冰冷的惆悵氣息,忍不住問道:“後悔嗎?”
東陽老人感覺十分戲劇化,聯想到剛纔自己的問題也是這般簡練,忍不住哈哈大笑,震得古輪臺內外瘋狂顫動,讓段英武等一陣心神澎湃。
停止笑聲,看着並沒有被自己笑聲嚇到的聖龍立軒,盯着他的眼睛,認真道:“不後悔!”接着加上一句不知所謂的話語:“爲什麼要後悔?!”
像是質問,似是無悔,聖龍立軒心領神會,暗暗點頭。
東陽老人道:“由於混沌規則插手,血浮屠們等同於真正不再屬於這個世界,脫離了時間的束縛,因爲時間魔力異常,我將血浮屠這般變化叫做魔化,既然已經毫無時間生命的特質,那麼屬於世界幾大本源之一的時間自然不會再眷顧血浮屠,所以解脫血浮屠之束縛,天道無能爲力。”
聖龍立軒疑惑的望向東陽老人,情不自禁道:“那?”
“聽聞過索邦神府沒有?”東陽老人閉上眼睛,慈眉善目,輕聲道出,留下一臉茫然地聖龍立軒,詫異的道:“你不知道?”
東陽老人沉默一下,沒想到聖龍立軒知道的遠不如他所欲想得多,想到曾經現身過一次,因爲某件事差點覆滅,即使現在想起來也還是膽戰心驚,不過更多的是對那一位平輩論交而來的惺惺相惜。因爲想到那一位,東陽老人看待聖龍立軒的眼神漸漸含有某種令人讀不懂的意思。
“那你對於你的始祖聖龍傳奇又知曉多少呢?”東陽老人嘴中道出這個名字,嘴角露出即使是聖龍立軒讀不懂的笑容,像是懷念老友,又像是隱隱間沒有挑明關係的敵人。
聖龍立軒沉默,細細回想,然後輕聲道:“不多,幾乎沒有。”
感受聖龍立軒身上那股子有些悵惘的失落,東陽老人沒有多大感觸,只是輕輕嘆息,在心底道:“聖龍,傳奇。”
沒有賣關子,東陽老人開口道:“索邦神府的擁有者是索邦智者,與你聖龍一族一樣,來自於另一個世界,不過是孑然一身坦坦蕩蕩而來,後來即便是我都不知道他的蹤跡,好像離開這個世界,但是又未曾離開,我動用古輪臺進行尋找,發現他留下來的一座神殿,也就是索邦神府。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爲知道些什麼,索邦智者留下的這座索邦神府,即便是我都無法進去,一旦強行進入,索邦神府就會消失無影。
起初我也不曾知道索邦智者留下索邦神府的意思,但當浮屠聖者現身,強硬到天道都不敢忽視的地步,天道衍化萬千,認爲解救血浮屠之機在乎索邦神府!”
聖龍立軒緩緩踱步,聽着東陽老人的闡述,在無意識中沒有停下腳步,東陽老人聲音落下,聖龍立軒擡起頭來問道:“還有呢?”
“索邦神府與這古輪臺一樣,有緣人才能進入,不過索邦神府更爲苛刻,至今進去過的人寥寥無幾,一隻手都數的完,而且進入者出來後也沒有什麼修爲一飛沖天的說法,不過壽命都變得極爲悠長,曾有一凡人進入,毫無修爲,竟然活了八百多歲,由此看來,索邦神府的秘密值得人去探究。真正的歲月奧秘可是晦澀難懂,遠非世人想得那麼簡單。”東陽老人說到這裡,含有深意,又像是點撥問道:“你可知帝者壽命幾何?”
聖龍立軒不確定道:“萬年?”
東陽老人緩緩搖頭,道:“帝者上階以下五千年,帝境極境以下萬年,聖境以下百萬年,至於聖境,約有千萬年吧。”
聖龍立軒眉頭皺起,道:“那爲什麼我發現有如此多的帝者早已突破壽命極限?”
東陽老人沒有回答的乾乾脆脆,只是落寞道:“爲了生存,一切規則都是可以更改的。”
沒有看聖龍立軒不解的神情,東陽老人道:“你需要進入索邦神府,找到血浮屠的解脫之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