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大陸東面,坐落着一座千年來不曾有過大動靜的雄城,鬼獸城。
今日,鬼獸城城門打開,只爲迎接兩位遠方而來,並將永久住下的貴客。
花從影、花天凌姐弟倆在杜寧生等人的護送下安全到達鬼獸城。
“姐姐,這就是立軒哥哥的家嗎?”花天凌那張不像男人的俏臉滿布難以置信,本來旁敲側擊從段玉文嘴中知道鬼獸城的一些事情,並沒有多大的概念,即使拿過龐家所在的兇禹城做過比較,但是鬼獸城並不比兇禹城大,故而心中當時並沒有多少震驚。此時站在鬼獸城下,看着這高大三十多丈,佔地廣闊的城池,知道都是屬於聖龍立軒的,心中的震驚絕對是難以用言語形容。在沒有見過聖龍立軒之前,花從影和花天凌過的日子比一般的平民人家都要差許多,畢竟那些平民人家過的是安穩日子,而他們卻要整日的顛沛流離,不知道往何處去,不知道危險什麼時候會來臨,更不明白這樣的日子何時才能停止。在兇禹城,前有聖龍立軒對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後有段玉文在聖龍立軒的囑託對他們是有求必應,儘管他們一次過分的要求都沒說過,還有龐家,這個實力驚人的四聖獸部族,因爲聖龍立軒的身份對他們的關注細心到了簡直是令人髮指的地步,後來明白花從影二人不喜歡這樣,便不怎麼去打擾他們。
在這段時間裡,花從影並沒有沉溺於這種享受,或者說她本就不喜歡這樣的生活,生怕陷入其中無法自拔,擔心忽然發現,這都是虛妄不真的,且是自己一直以來在逃避的,她想要的除了安穩,就是幸福。以花從影的美貌和身上散發出來的出塵魅力,只要稍微用點心,俘獲一個男子並讓他死心塌地,並不是怎麼難的事情,可是她不要,單純的不要,瘋狂的抵制這種念頭。在她每每遇到危機的時候,都有那種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意志。
聽到花天凌嘴中的嘖嘖讚歎,杜寧生等人在身後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和花從影姐弟倆相處久了便會發現。這兩人的心思很單純,但又無時無刻的不在戒備着,防禦着,生怕自己受到威脅和傷害。即便知道自己等人是聖龍立軒派遣來的,花從影兩人也只是溫順的如同小綿羊一般跟隨着他們飛快的步伐,幾乎沒有什麼修爲的二人在杜寧生等人的飛行方舟中多有不適,只是強忍住反胃的感覺,臉上鎮定,不讓杜寧生他們感覺他們是累贅,後來若不是林芸作爲女子的心細,這兩人恐怕會因爲旅途顛簸而大病一場。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杜寧生才知道這姐弟兩人表面上對前往鬼獸城沒有多大的不安,可實際上都在彷徨中前進。用林芸的話來說,他們是害怕成爲聖龍立軒的累贅,所以無時無刻的不在掩藏自己的弱小方面。他們把杜寧生等人當做了暗中監視自己的人,看自己是不是有資格與聖龍立軒攜手而遊。杜寧生沒有去開導,在他看來,花從影和花天凌這般想未必全是什麼壞處,畢竟讓他們坦然自若也是不可能,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們自己去摸索和適應。
花從影聽到花天凌這樣說,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眼睛望向城門口一字排開的身穿黑甲的戰士,黑甲戰士向兩邊移動,空中一條通道,直達城門口,有三位氣息渺遠的強者向他們走來。
花從影手不自禁的握緊,幾乎要沁出汗水,臉上的惶惑更加明顯,眼睛盯着走來的三人,猶豫一下對花天凌道:“天凌,走吧。”
“嗯。”花天凌低聲迎着,高擡着頭,望向走來的三人,滿臉的自信,毫無不安。
儒雅氣息瀰漫,身穿藍色衣衫的聖龍豪;揹負巨斧,被寬鬆灰色袍服包裹起健壯身軀的血魂,以及一身黑衣,臉上有些冷漠,不再蒼白,漸漸浮現紅潤,渾身被飄渺高遠氣息繚繞的拓跋慶林,都將目光落在花從影和花天凌身上,臉上有明顯的錯愕,然後相視一笑,讓花從影心中一跳,不知道因爲什麼。
聖龍豪走到花從影面前溫潤道:“立軒的眼光沒錯。”
花從影表情錯愕的望向聖龍豪,知道這是接受她進入聖龍家族的話語,就這麼簡單嗎?是不是真實呢?自己的地位就這樣被聖龍家族所忽略不計了嗎?俗稱門閥冠雲霄的高門大族就這樣不計較自己的低微身份嗎?
聖龍豪似乎知道花從影會怎麼想,輕笑道:“立軒的決定,我無權干涉,我所能做的,只是讓你心安!”
花從影嬌軀一顫,從聖龍豪的話語中感受到聖龍立軒的氣息,冥冥中知道自己爲何會對聖龍立軒一見傾心了。有這樣的父親,何愁培養不出那種渾身散發迷人魅力而又適時掩藏自己威嚴的兒子呢?聖龍立軒從未在花從影面前炫耀他的身份,但也不曾掩藏,自然而然的說出,把自己的位置放在和花從影同等的層次,爲的就是不讓花從影感到不安。聖龍立
軒害怕自己的背景讓花從影不安,怕隱藏自己的背景更會讓花從影不安,於是便與她交心,讓她心安。
“謝謝叔叔。”花從影有些嬌羞說道。
聖龍豪對花從影這樣的稱呼微微一笑,道:“叔叔就叔叔吧!”
然後微微側身,對着花從影介紹道:“這是你二叔血魂和三叔鬼手,嗯。以後就喊二叔三叔吧。”
血魂大大咧咧的走到前面,裂開嘴有些傻笑的望着花從影,聲音洪亮道:“立軒這小子的眼光真是不錯啊!不錯,還有這小子,根骨不錯!”然後微微彎腰對着花天凌道:“小子,跟我修行怎樣?”
花天凌眼珠子一轉,狡黠的一笑道:“你的修爲很高嗎?”
血魂笑道:“教你綽綽有餘啊!”
“真的?”花天凌臉上露出不信的表情。
“當然是真的!”血魂回到。
“那我跟隨你修行能夠達到什麼地步啊?”花天凌有些正經的問道。
“額……”血魂望向花天凌,微微猶豫,鄭重道:“前途不可限量啊!”
花天凌微微皺眉,不知道血魂的意思。
這時候拓跋慶林走向前來,對着花從影微微一笑道:“天凌,你就跟隨你二叔修行吧!”
“爲什麼?”花天凌不解,感覺聖龍豪三人好像將自己看透一般,這種感覺真的很不好。
“不爲什麼,就好像你們來到鬼獸城不爲什麼一樣。”拓跋慶林笑道。
花天凌點頭,望向血魂道:“那你可要不遺餘力的教我啊!我要好好修行,然後保護姐姐。”
花從影嘴角浮現淡淡的笑意,對鬼獸城的生疏與不安在聖龍豪等人爲他們刻意營造的氣氛中消散。
花天凌也是吐了吐舌頭,本來害怕血魂只是說着玩,所以想套血魂的話讓他無法反悔,沒想到這麼好說話,而且從血魂的臉上好像看到得意的神情,莫非自己吃虧了?不過已經無所謂了,在花天凌眼中,他更相信修行在自身,他只需要一個把自己領進門的師父。
拓跋慶林不再是鬼手了,但是不代表他無法窺探天意,每一代鬼手都有着卜算天命的能力,只是成爲鬼手這一緣故掩蓋他們這方面的光彩,讓人以爲他是依靠天道才得以未卜先知的。鬼手充滿智慧的眼睛望向花從影,睿智的一笑道:“放下你的不安,勇敢踏入這座城池,相信立軒會樂於見到這樣的場景!”
花從影輕輕點頭,聖龍豪哈哈大笑,衣袂飄飄,笑聲傳出很遠,身上散發出天地我立的高遠意境,揚起的眼睛裡有淚光閃爍,聖龍豪在心中低聲道:“雲芝,立軒長大了!連兒媳婦都帶回來了,只是不知道閤家團圓要到什麼時候呢?!”
拓跋慶林感受到聖龍豪的情緒,有些沉默,然後對着花從影笑道:“先進城吧!”
一衆人邁着適中的步伐走着,聖龍豪和花從影你一言我一句的談着,花天凌和血魂二人更是追逐打鬧在一塊,拓跋慶林和杜寧生等人走在最後,瞭解他們此次出去的所得所獲,和其他已經回來的帝境強者得到的消息整合,看能不能得到更多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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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天源閣,聖龍立軒所住的庭院內,花從影靜靜地站立,除了身側的花天凌,其餘人都適時的離開。
“姐姐,你還是感到不安嗎?”花天凌低嘆一聲問道,他知道花從影的沉默從何而來:“其實你我都知道,立軒哥哥不希望你這樣,他想要你輕輕鬆鬆,快快樂樂的。”
花從影轉過身來,看着已經和自己一般高的弟弟,柔聲道:“天凌,你說的我都懂,也明白,立軒並不希望我因爲自身無法掌控的因素而給自己太大的壓力,只是姐姐做不到,我知道立軒身上揹負了太多我不熟悉的壓力,比起我們的顛沛流離,他更值得我們去憐惜。”
“壓力?”花天凌不解,不知道花從影說的是什麼。
花從影低嘆一聲,沒有解釋,只是說道:“天凌,你天賦很高,只要是見過你的強者前輩都會如此說,只是一直遇不到教你的好師傅,我相信血魂二叔會給你很好的指導的,你要好好把握,不僅是爲自己,也是爲了以後立軒有什麼難關的時候,你能夠伸出一臂之力。”
花天凌輕輕點頭,來到庭院內那棵大樹前,高高在上,綠葉已經泛黃,在西方落日陽光的映襯下,顯得有些淒涼,不過花天凌並沒有那種感時傷懷的情緒,心中漸漸平靜下來。以往顛沛流離,連吃飯都是一個大的問題,花天凌都能夠平靜對待,現在,即使是在鬼獸城內幾乎是最嚴密的庭院內,他也不曾得意和迷失了自己,坦然自若,或許是因爲花從影的憂鬱表情讓他認真的看清自
己。
“天凌,你先出去吧,去找血魂二叔,剛纔他不是說讓你有時間去找他的嗎?我想一個人靜靜。”
花天凌喉嚨動了動,在原地停留了一下,發現不知道說什麼,猶豫一下道:“那姐姐你有事就喊我。”
花從影輕輕點頭,看着花天凌推開門走出去,然後把門掩上。
這時候,花從影也轉身望向那扇久閉不開的房門,一雙黑亮的漂亮美目閃爍,流動着動人的光彩,邁着輕快的步伐走上前去,輕擡素手,緩緩的推開,吱呀聲中,花從影好像看到房屋內一個個模糊的身影移動,或是來回走動沉思,或是自斟自酌飲茶,或是看書練字,再或者站在門口望着從天空傾瀉而下的冰冷月光,此時好像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不過那清冷的月光喚作昏黃的落日陽光,讓花從影從自己思憶聯想的場景中走出來,嘴角浮現難得的幸福微笑,深呼一口氣,乾燥的空氣漂浮在房間中,但是花從影絲毫不覺得什麼不對,身處這裡,聖龍立軒的家,她真正的開始放鬆一下了。在未曾來到之前,心中的思緒翻飛,太多而紛雜,若不是杜寧生和林芸等人對自己若有若無的開導和無微不至的照顧,讓她適時的舒緩身上的壓力,真不知道在面對聖龍豪等人的時候會不會有失態的表現。現在看來,自己的表現還不錯,或者說聖龍豪等人知道花從影心中滯澀的抑鬱,在交談中有意無意的幫她開導。其實也不能怪花從影這樣給自己太多的壓力,這個世界本身就包含着過多的自私自利,就算把花從影換做另一個見過大世面的大家閨秀,在面對同樣的場景時也未必能比花從影做的好。乏味的世界,過多的看重身體精神以外的物質財富,而將許許多多本有不錯先天條件的天之驕子隔絕門外。
花從影錯了,或者說誤解了聖龍一族,認爲聖龍一族同樣看重門閥家第,即便聖龍立軒解釋沒有這回事,可是花從影不能真的當做沒有這回事啊!以爲聖龍立軒是怕她壓力大而故意說謊讓她放寬心。但是剛纔聖龍豪的一番話讓花從影真正的放下心來,也明白聖龍一族能夠佔據神聖大陸至尊家族寶座數十萬年並不是僥倖之舉:“聖龍一族沒有聯姻之說,不相信兩大強族通過聯姻便可以長盛不衰,相反,聖龍一族認爲這樣容易讓人自高自大,產生惰性,所以子子孫孫的婚事都是自己做主,只要不威脅家族的根基,都不會受到阻止。可能你會覺得奇怪,爲什麼大陸上那些高門大族都願意聯姻,而我這個聖龍一族卻不願呢?其實很簡單,我族始祖說過,人之一生,最重要的是盡興,切不可因爲外界的不合理壓力而讓自己受挫,放棄願意做的事情。故而婚姻一事,在我聖龍一族族內算不上特別重要,因爲沒有多少人去幹預,但是對於個人非常重要,因爲不願有人去幹預。或許你還不知道,立軒的母親是和我聖龍一族敵對家族的女子。我希望你能夠安心的在這座城池中待下去,不要有不安和彷徨,不僅是立軒,就是我,也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的。既然立軒選擇了你,那麼自然有他的道理,我無權干預,其實我知道,立軒身上的壓力很重,重到他幾乎不說什麼和鬼獸城與家族未來的事情,因爲他知道自己將要揹負的遠非自己現在知道的那麼簡單。我對你的要求不多,只要你開心,然後讓立軒開心。”
花從影來到聖龍立軒的窗前,略微遲疑,一張沉魚落雁之容上浮現淡淡的羞澀,然後順勢躺在牀上,扯過被子,將自己蒙在被子中,淡淡的呼吸,少女的體香在被子裡繚繞,不過花從影並不是爲了這個,而是她覺得這樣好像和聖龍立軒在一起一樣,儘管她現在的這種行爲會讓外界認爲她的行爲不檢點,不過,在這裡,誰知道呢?而且就算知道又怎樣?花從影睜開眼,透過空氣,聞着房間裡的清新空氣,忽然覺得很累,閉上眼睛,就此沉沉睡去。
夕陽西下,餘暉斂盡,花從影將腳縮回被子中,緊緊的裹着被子,微微側身,面朝窗戶,平靜的呼吸,睫毛閃動,似乎在做夢,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可惜沒有人看到,如果看到的話,定會被她此時清純如冰山雪水樣的潔淨魅力所俘獲的。
花天凌從血魂處回來,身上受了不輕的傷,嘴角流有淡淡的血跡,眼睛中的哀傷如同絕望,無法掩藏,躺在門上,不敢推開門,耳中響起剛纔血魂說的:“你這病症存在多久了?知不知道你已經把最重要的治療時機浪費掉了!”
花天凌沒想到血魂那麼快就看出自己所得的病症,不過血魂只是冷冷的說道,沒有說能不能治療,只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刻重擊自己幾下,然後忽然消失不見。
花天凌跌跌撞撞的回到天源閣門外,擡起顫抖的雙手,臉色蒼白,額頭不滿冷汗,久久不語,閉上眼睛昏迷過去,而花從影此時正美美的在夢中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