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龍立軒看着這個丰神俊逸的青年,想到他之前的光頭老邁慈祥模樣,心中觸動。
站在空中的他,只是一個旁觀者,不能夠改變什麼。
這時候,他的身上有白光閃耀。
許多事情,不問自明。
再度看向這一老一少的時候,一切皆曉。
只是越是這樣,聖龍立軒越壯懷激烈,心中力量瘋狂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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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命手捧着僧衣、禪杖、佛珠,迎向前去。
無痕大師沒有接過季命遞上來的僧衣,輕輕搖頭,即使身上的白色衣衫已成襤褸,至於雙腳已經完全顯露出來,鞋子在剛纔的大戰中被化爲灰燼了。無痕大師有些寵溺的伸出手撫摸着季命的頭髮,像是緬懷,又如同是在關愛,道:“季命,你知道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嗎?”
季命雖然有些奇怪剛剛大戰過後的老師會問到這個問題,但還是沒有遲疑的答道:“略知一二。”
“你怎麼想?”
季命沉默不語,但是眼睛深處有執拗不屈的光芒在閃爍,就好像漆黑夜晚、烏雲密佈,卻有一顆忽隱忽現的星星閃爍光芒,從始至終,烏雲都未能遮住它的光輝,這就是希望。
無痕大師輕輕點頭,收回雙手,退後一步,看着季命,然後將手掌掌心朝上放在腹部的帝堂處,低聲道:“誰也別妄圖阻止一個孩童的成長,即便你是上蒼,那也不行!!”
說完,只見在無痕大師體內被濛濛金色霧氣充斥的帝堂內,有一朵血紅色蓮花慢慢凝聚而成,並且隨着無痕大師臉部的抽搐疼痛程度加大被慢慢移出帝堂。
無痕大師看着正在掌心上方旋轉,散發出絲絲紅光的血蓮花,沒有不捨,即使它是世人夢寐以求的大道種子。相反還有些輕蔑的看着這朵血蓮花,在心中喃喃道:“當人生無可戀的時候,壽命再多也不過是徒增苦惱罷了。”
“老師,你要做什麼?”季命即使還年幼,但是已經博覽羣書,加上剛纔看到老師痛苦的表情,也猜到這朵血蓮花對他十分重要。
聽到季命關心的稚嫩話語,無痕大師嘴角不禁露出笑意,道:“老師在幫你,幫你走上自己本應走在的道路上。”
然後不待季命有所反應,將血蓮花移到季命頭頂,掌心向下,翻雲覆手,慢慢向下,把血蓮花向下壓去。
當血蓮花與季命頭髮接觸的時候,季命如遭電擊,全身顫抖,痛苦難忍,臉部扭曲成折磨摸樣,嘴脣瞬間蒼白,即使痛苦,卻無法發出聲音,只能歇斯底里的緊緊攥住拳頭,手指嵌入血肉,鮮血慢慢流下,嘴角也開始流出殷紅血液。
無痕大師沒有不忍,依舊進行正在進行的事情,只是嘴中說道:“季命,強者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而且你要記住,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你忍受的苦楚,承受的壓力,擔負的責任,或許都是遠遠不夠的!當痛苦來臨的時候,你是選擇接受,還是選擇享受,取決於你,但是結局並不取決於你!”
季命的腦海如同被千萬根細若毫毛的針扎一般疼痛,瀕臨崩潰,意識靈魂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當聽到老師的話語後,全身打了一個激靈,痛苦稍微減緩,在心間自語道:“我選擇,成爲我自己。”即使後面澎湃而來的疼痛感覺更加猛烈,如遭火燒,如承冰凍,如被大山陡然壓下,如在生死油鍋裡煎熬掙扎,但是季命都意志堅定的承受住了。
當血蓮花進入季命靈魂識海的時候,有絲絲黑色霧氣涌現出來,阻止血蓮花的進入。只見黑色霧氣幻化爲一道道詭異繁複的符文,如同一根長劍直指血蓮花,血蓮花行動的有些遲緩,但是依舊毫不停歇的向下移動。滴溜溜的旋轉來消弭黑色符文的攻擊,隨着時間的流逝,無形戰爭的白熱化,季命腦海深處的黑色符文開始慢慢消失,而血蓮花也消耗殆盡。
無痕大師突然撤回雙手,臉色蒼白,豆大的汗珠涔涔落下,沒有在意,而是看向身軀依舊在顫抖,似乎隨時會跌倒的季命,欣慰的點點頭。
無痕大師雙眼冒出金光,金光籠罩住季命的身體。只見到季命的從眼睛以上內部發出純潔瑩白的光芒,但是眼部以下依舊是被密密麻麻的玄奧黑色符文佈滿,如同一座人形牢籠,將季命的未來無情的鎖在其中。
無痕大師沒有失望,知道憑自己的力量還不能替季命除去這或許是自天地之始以來最無情、最殘忍的詛咒。即便自己將登臨修真界第三座高峰時所得的大道種子贈予季命,也僅僅是消去剛到五分之一的詛咒力量。但是如果季命真的是天賦妖孽,那麼已然足夠,畢竟路是自己走的,別人只能充當引導者。
季命體內的戰爭終於完全結束了,於是再也無法支撐孱弱的身體,癱軟倒地,被無痕大師扶住,然後被安置在山頂的那座石棺材當中。
無痕大師收去手中的長劍,來到
季命剛剛站立的地方,看着地上的僧衣禪杖佛珠,低嘲一聲:“身在佛門,心卻系情緣,如何能作佛,如何能成佛!?”
輕輕擡起頭來,望向東方,看見一揹負桃木劍的青衣道人乘風而來。
青衣道人腳尖輕輕墊在山頂之上,於風飄搖,嘴角輕露笑意,望向無痕大師。
無痕大師看着青衣道人的成熟臉龐,恭敬的彎腰說道:“師尊,別來無恙。”
中年青衣道人,略微白皙的成熟臉龐,眼神並不深邃,但是有歲月沉浮後的慨然坦然顯露其中,灰白頭髮被髮簪攏起,後面背一柄似乎人間處處都能找到的普通桃木劍,雙手負在身後,此時正看着眼前的無痕大師。
無痕大師,滿頭黑髮垂下,有些凌亂,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睛,與之前身穿袈裟的龍鍾老僧似乎完全不相關,但這就是事實,即便有些詭異。無痕大師在中年青衣道人身前恭謹異常,似乎從沒想到佛道兩門之間存在着一種沒有宣出於衆的鬥法爭執。也許這一刻,他將自己當做了三百年前那個師父的最小弟子,就像此時的青年形象一樣,爲一大真人。
至於這中年青衣道人,道號空月,曾經以一柄桃木劍挑起了五百年前那個諸強爭霸的時代,並且攔腰斬斷,大放光輝,成爲時代的真正主角。即使有從上古時代的遺留強者出來準備教訓一下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但是被那柄桃木劍打得灰頭土臉,當時空月道人說:“曾有人說要爲我卜卦算命,我說,命不由天定,爲何要卜?若你認爲自己能夠強壓上蒼一頭,可以來找我。但是教訓我,等你能把上蒼作螻蟻的時候,纔有資格。現在,還是滾吧!”此話讓更多的強者蜂擁而來,但是空月道人都輕易地捍衛住了自己所說這句話時的尊嚴。
空月道人一生收了多少徒弟,無人知曉,因爲他在收徒的時候就讓徒弟發出毒誓,絕不泄露師尊身份,若有違背,身死道消,若這天不能履行職責,就由他這個師傅來履行。世人後來都知曉空月道人有一個徒弟叫冉子墨,並不是冉子墨告訴世人,而是空月道人親口道出。可是當世人知道那個被衆多仇家追殺,但是依舊頑強存活的冉子墨就是這個如神如魔、笑傲天地的空月道人的徒弟後,冉子墨卻突然消失無影。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十多年過去,只有少數人還記得,五十年之後,天地間出現了一個龍鍾老僧無痕大師。聽說曾西遊西方佛國,得大法歸來,最後進入龍濟寺成爲一位長老。如今,或許只有寥寥幾人才知道,這個無痕大師就是那個三百年前的冉子墨。
空月道人看着這個自己最愛的徒弟,輕輕嘆息一聲,後悔自己當初的旁觀。若不是自己存有讓他歷練的心思,在他道侶陷入危難的時候沒有出手相救,等想救得時候卻已經遲了。一位冉子墨的仇敵中有人帶了魂滅靈針這個早已消逝在世間的禁忌法寶。便是自己這個自詡“天上地下,可恃才傲物者,唯空月。”的傢伙都無能爲力!
“恨爲師嗎?”空月道人厚重的嗓音道出話語來,看着熟悉的徒弟面龐,有些愧疚。
曾經的冉子墨,現在的無痕大師,輕輕搖頭,擡起臉來看向師傅,道:“弟子不敢,可能這就是命吧!怪我技不如人,怪我與凝雪無緣,更怪這世界無情無義。”
空月道人知道冉子墨不是說自己無情無義,而是說這個世道。冉子墨本出生與修行世家,其父親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一本頂尖修行秘典,於是整個家族成爲整個修行世界裡的一塊香餑餑,而且因爲其家族的力量並不算強大,只處於中上游,所以在一個寂寂無聲的黑夜,家族內的衆多強者盡皆死亡,至於冉子墨被神遊天下的空月道人看到,救了下來,收爲徒弟,傳下法門。
十多年後,冉子墨修行有成,下山復仇,並在途中相遇集容貌和智慧的普通修行者完顏凝雪。
後來,仇家將其包圍在一個小木屋旁,那是他準備和完顏凝雪歸隱山林的地方,或許那時候他已經放棄了復仇吧。
完顏凝雪死了,仇人也被殺光了,可是這樣的結果並不是冉子墨想要的。他不想,孤獨一人。
空月道人看着冉子墨的滿頭黑髮,與之擦肩而過,走到山崖邊上,看着東方那輪突然蹦出來爆發出萬丈金光的朝陽,閉上眼睛,沐浴在這暖暖的金光裡。他似乎看到那個幾乎已成癡傻的徒弟生生的把自己的頭髮扯掉,頭上血跡斑斑,鮮血流下染紅了半張臉,即使身受重傷也毫不在意,而他的懷中正抱着已經逝去的完顏凝雪。作爲一個資質並不出衆的普通修行者,遭遇魂滅靈針的時候,並不是立刻死去,而是要承受住萬千毒蟲噬咬的疼痛,便是修行的強者都無法忍受。當時完顏凝雪那一聲充滿絕望的痛苦叫聲,那望向自己的不捨眸子,都讓冉子墨陷入瘋癲。
“或許自己真的錯了吧,修行並不是一切。”空月道人喃喃道,睜開那雙看透世事沉浮的眼睛。
“師尊,季命能
否獲得你的援手?”冉子墨走上前來,低聲詢問。
空月道人轉過身來看着自己的最後一個徒弟,又看看那個身處石棺中的季命,知道爲什麼,因爲當初完顏凝雪死去的時候已經懷有身孕,而季命的身世遭遇都讓冉子墨不可避免的想到過去。於是用自己登臨修行高峰所得的道果來爲季命鋪路,即使修爲大損,並且若想重新登臨高峰,似乎難上加難,沒有可能了。這麼大的代價,值得嗎?空月道人不再多想,只是說了聲:“相信他。”
冉子墨聽到之後目露喜色,知道師尊所說的意思:“謝謝師尊。”
空月道人輕輕搖頭,嘆息一聲,走到季命身旁,不管聽到自己嘆息聲突然沉默的徒弟。
季命此時正沐浴在金燦燦的光芒之中,身體並沒有靠在石棺底部,而是漂浮起來。
空月道人伸出右手,放在季命的眼睛上,一道綠色的能量順着道人手臂進入季命的身體,並且一步步的瓦解黑色符文詛咒的抵抗。等到黑色符文退到脖子方位時,空月道人似乎也應經無能爲力,就此收手。
空月道人沉聲道:“這該死的天地法則,若不是怕這小兒以後修行一帆風順不好,我定要和你好好爭鬥一番!”
轉過身來看向冉子墨,空月道人沒有說話,只是微眯着眼睛,像是透過空氣在看一個已經死去的人。那個人,完顏凝雪,當初是爲自己這個徒弟擋下那根魂滅靈針的啊!
空月道人離去,沐浴金光乘風而去,沒有打擾陷入沉默的冉子墨。
冉子墨就這樣孤零零的站在山巔,低頭不語,但是雙手微微顫抖,在想那些本不敢再想的陳年舊事。
突然,冉子墨擡起頭來,看向越來越熾熱刺眼的太陽,裂開嘴笑了起來,他記得當初也是在這個山頂,遇見完顏凝雪的。
當時她是天門一位普通修行老人的孫女,閒來無事跑到龍濟寺化緣,一笑一顰,世間絕美。夜間悄悄跑到山頂,準備看朝陽一躍亮大地。而自己來這裡,是聽說這裡有一個石棺,秉天地靈氣而生,能夠助人修行。自己當時正處境界瓶頸之中,於是毅然而然的來了。後來想想,這龍濟寺內高僧大德輩出,怎就無人出來阻攔呢?也許他們都知道,這裡是因緣和合的地方,即便是孽緣,也不是他們隨意就能夠阻攔的。
順其自然,即便已經預料到結局。
“只是當愛已成往事,還有什麼不能捨棄的呢?!”冉子墨輕輕地呢喃,嘴上笑意更加濃盛。
輕輕招手,蒼白樸素僧衣飛起,落在身上,佛珠飄搖着套在手上,禪杖自動豎起,伸手握住。
盤膝坐下,黑色長髮開始脫落,露出那屬於出家人的潔淨天空,輕輕撥動手裡的佛珠,道:“塵緣已了,阿彌陀佛。”
金光籠罩,逝去的修爲盡歸,第三座高峰,再次登臨。
空月道人正站在一座高峰上,看向自己徒弟所在的慈萊山,低聲道:“這就是,立地成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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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ωw ¸Tтkǎ n ¸c o “立地成佛!”聖龍立軒低聲道。
只見他的身影在空氣中越來越淡,彷彿在下一瞬,他就會消失無影。
詛咒,又見詛咒之力。
聖龍立軒越來越淡的身影彷彿在深深得嘆息。
接着,所有的場景消失,只剩下聖龍立軒一人站立在白茫茫的天地間。
周圍一切潔白,分不清東西南北,也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自身的影子如同魔鬼一般跟隨着自己。
聖龍立軒彷彿沒有察覺到自己身臨的奇特場景,眼神怔怔,低沉着嗓音道:“一切有情衆生,皆爲求道。然而道在何方?前方?或者是腳下?”
話音方落,白茫茫的空間響起空靈聲響。
聖龍立軒回過神來,尋找聲音的來源地,最後望着腳下。
周圍的白色更加的閃亮,聖龍立軒冉冉升起,驚訝的看着腳底的存在。
一座九層白玉塔,聖龍立軒站在塔尖。
“這是什麼?”
聖龍立軒震驚問道,沒有人回答,而且他被白玉塔上傳來的引力絲絲吸附。
這時候,身在聖龍立軒體內的靈明塔突然甦醒,靈明大神震驚的感受着那座白玉塔。
“乾坤九天寶塔?傳聞中,可以顛覆世間所有的寶塔?怪不得我在這索邦神府中受到壓制的,原本以爲是那位存在的影響,現在看來,是這乾坤九天寶塔啊!”
白玉塔全部出來,然後光芒四射,每一層寶塔散發出一種顏色的光彩。
這時候,聖龍立軒感受到那股吸引力消失,從寶塔尖跳落下來。
九層白玉塔慢慢縮小,最後落在他的掌心。
白光熾烈閃動,聖龍立軒消失。
水無心震驚的看着聖龍立軒,神情焦急的問道:“你怎麼剛進去就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