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撒尼爾的話,喬塞頓時愣住了,不過很快他又嘿嘿的笑了起來:“沒事沒事,總要有犧牲的嘛,他死的很光榮。”
“他是爲了我而死的,”撒尼爾沉聲說,“不過這並不是什麼令人悲痛的事情,因爲死亡往往比生存更加令人輕鬆,現在我們還是去王宮那邊看看吧,我不想那邊出什麼岔子。”
於是大家都從馬上下來了,如果要趕路的話,馬匹是絕對趕不上他們的速度的。不過卡茜和莉蓮還屬於普通人的範疇,所以撒尼爾拜託自己的父親把她們帶回莫蘭迪別墅去了。
雖然因爲種種原因霍爾斯特德的毀滅能力到現在還沒有恢復過來,但即使沒了能力他也不是什麼普通人,天空騎士的實力可不是吃素的。
所以在不久之後,撒尼爾就已經站在了王宮前。
這座奢華龐大的宮殿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王宮中的騎士們都被俘虜,跪在一旁,而王室們的屍體則被規規整整的擺放在王宮的門口——他們自殺了。
撒尼爾彷彿沒有看到那些死相平靜的屍體一樣,他久久的注視着那燃燒的宮殿,沉默着。
而就在這個時候,周圍的士兵忽然出現了一陣騷動。整齊的列隊從中間裂開,一個女人從士兵之間跑了出來。
那個衣冠不整,身上沾着塵土和灰塵的女人還能是誰?那是塞莉婭。她奔跑着,鞋子早已經不知道到了哪去,她的雙腳被堅硬的路面和凸起的石子磨破,血肉模糊。
她含着淚站在撒尼爾面前:“你還是殺了他們。”
“我沒有殺任何一個平民。”撒尼爾回答着,這或許是辯解吧,他或許希望得到些許寬恕。
“可他們同樣是我的子民,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你爲什麼不也殺了我?!”塞莉婭大聲吼着,她的眼淚止不住的往下砸落着。
撒尼爾不知道,如果這位可憐的公主知道了她的真實身份,她其實只是布蘭奇·默多的女兒而並非格林尼斯帝國的公主後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
但他也不會說這些的,就讓這些該死的真相永遠不見天日好了:“因爲這個國家還需要統治者,你是正統的王室繼承人。”撒尼爾嘆息着說,他覺得她應該能理解吧。
塞莉婭走到撒尼爾身邊,然後又站在了那些王室們的面前,她看着他們,雙手緊緊的握成拳頭。
塞莉婭扭過頭,卻沒有轉身,她只是側着臉說:“格林尼斯帝國已經不再需要王室了,你做得對,我們只能給這個國家帶來更多的剝削和傷害。”
“所以,請你領導這個國家吧,以新王的身份,只有你才能把這個國家塑造的更完美了。”塞莉婭說完,走向了燃燒着的王宮。
她有些破爛的長裙拖拉在地上,她的腳步有些蹣跚,但她的背影卻那樣的堅定。在撒尼爾的腦海中,有一瞬間她的背影和當初融合了希爾莉亞之魂的喬伊德重合了。
都是如此的堅定,如此堅定的走向着死亡。
正是因爲這一瞬的出神,撒尼爾沒有很快的意識到塞莉婭究竟想做什麼。所以,直到塞莉婭轉過身,用那充滿了絕望和悲愴的眼神凝視着撒尼爾時,他才反應過來。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再見了……”這是塞莉婭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輕輕向後一倒,塞莉婭柔軟的身軀便被炙熱的火焰重重包圍。那張傾城傾國的臉啊,在火光的映照下是如此的完美而淒涼。
塞莉婭金黃色的頭髮就像在風中凌亂的花朵,那麼墜落着。
撒尼爾的眼角不自覺的流下一滴淚水,她爲了自己的國家而選擇了死亡,這就是作爲一個王的覺悟,這就是一個國家的領導者應該具備的素質。
撒尼爾的身體瞬間化爲黑霧,然後出現在那團火焰前,他快速的伸出自己的手,想抓住正向後倒下的塞莉婭,但在那倉促的瞬間,撒尼爾只觸摸到了她那冰涼的指尖。
撒尼爾瞪大着雙眼,他只覺得是因爲自己的疏忽而造成了這樣的事情。那雙冰藍色的眼睛只看到了被熊熊火焰吞噬的身軀,只倒映出了一個熾熱的靈魂。
“不,不,不……”撒尼爾輕聲唸叨着,他就這樣又讓一個人因爲自己而死。
站在後面的喬塞看着撒尼爾有些失魂落魄的背影忍不住對凱瑟琳說:“他該不會是假戲真做,真的對塞莉婭產生感情了吧?”
凱瑟琳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什麼都不知道,你根本不會明白的。”
作爲製造阿納斯之死的參與者之一,凱瑟琳明白撒尼爾現在內心中的痛苦。又失去了一個,又是因爲自己的目的,撒尼爾又失去了一個人,他總是在不斷地造成死亡。
現在撒尼爾只會陷入深深的自責之中,他雖然有時候會很冷血,但他內心的情感還是複雜而脆弱的,他實在是不希望任何人再因爲自己的某個計劃而死去。
這正是撒尼爾現在心中所想。他以爲自己本應該與見到這樣的結局,他本應該把塞莉婭放到一個有人看管的更加安全的地方去,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凱瑟琳非常擔心撒尼爾會不會因此而消沉,這樣的狀況以前是經常發生的,撒尼爾常常因爲某些事情的發生而忽然性情大變並頹廢消沉。
不過凱瑟琳這樣的擔心已經完全沒有必要了,因爲撒尼爾已經有了必要的覺悟。
就像喬塞說的那樣,總要有所犧牲的。撒尼爾絕不會因此而陷入痛苦之中不能自拔,他只會銘記這份死亡,他只會承擔這份死亡。
撒尼爾仰起臉,悼亡者的哀怨讓他對靈魂異常敏感,他清晰地感受到一個從烈火中走出的熾熱靈魂正在空中飄浮。
他注視着面前的空氣,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一個靈魂的存在,這是個多麼強壯併火熱的靈魂啊。
撒尼爾眼角再次有淚花滾落,他的眼淚,不爲悲傷,不爲悔恨,只爲了生命的承擔,與來自心靈深處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