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丁勤回答之後,成鶯又沉默了一會兒,擡頭看着丁勤的眼睛問,“那,如果有一天,你恢復了記憶,發現你此前沒有別的人女人呢?你會回來找我嗎?”
這是一個尖銳的問題,也是一個必須得到答案的問題。
因爲如果沒有答案,在成鶯心裡,永遠都會懸着一件事,浮着丁勤這個人。
她其實想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這種感覺,強過她得到一個肯定的答案。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丁勤不是那種做了決定還去改的人。
但是不管怎麼說,在她問時,她還是帶着一絲希望的。她希望,丁勤能夠被她一直以來的陪伴和付出所感動,然後對下許下一個諾言,那就是,可能會回來。
只不過,她確實也害怕這樣的答案。因爲沒有人知道,丁勤如果說回來,會用多久。幾天?幾個月?幾年?幾十年?
還是等她死後?
至少從目前看,沒有人知道。
丁勤深吸了一口氣,慢慢把目光轉向遠方。“我不會再回來了。你也不要等我。你需要有你自己的生活。”
成鶯聽完,很是不自然地動了動腮邊的肌肉,最終還是或真或假地笑了出來。她點了點頭,“嗯,很好,這就是我想要的答案。其實你知道,怎麼回答纔是讓我最踏實的,雖然這種回答,會讓我一時難過。”
丁勤勉強笑笑,“或者,我該說句對不起。”
成鶯連連擺手,“不必不必。倒是我一路上給你也添了不少麻煩。總之,我們兩個算是扯平吧。好啦,既是如此,我也該回去了。跟你走一路,我感覺我成長了很多。就此別過!對了,如果日後相逢,也不必逃避!”
說完,她直接躍起,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家鄉的方向而去。
“如果相逢,也不必逃避,我終將擦肩而去。”在她走了很遠後,站在原地的丁勤,喃喃地哼出了這整句歌詞。
然後,他也邁開步子,按着預定路線前行。一直到天黑,他仍在哼這首歌。“天還是天,雨還是雨,這城市我不再熟悉;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只是多了一個冬季。”
丁勤的心裡其實也有些壓抑,這種壓抑,源自同伴們的離開,也源自自己沒有恢復記憶的失落。在調整了幾天後,他才恢復狀態,以最快的速度南行。
這一走,就是將近兩個月的時間。終於,跨過一條大河,又超過一座高山之後,他進入了天南州的地域。
天南州與天樞州之間,有着明顯的不同。雖然二者都是溫暖的地帶,但是天南州顯然更熱,連植物都有很大的區別。而且,在天南州,人口密度明顯增加,平均每十幾裡就有一個小鎮,每百公里就至少有一座城。
便是在路上,若是兩座城之間的主要通道,也會是人來車往。在這裡,你根本不會感覺到荒涼,似乎那只是天際州的代名詞。
丁勤不明白,只不過是隔了一座山、一條河,兩邊爲什麼會有如此大的區別。二者之間沒有設置關卡,也不存在勢力之間的割據,但是天樞州的人似乎不願意進入天南州,而天南州的人,也不願意進入天際州。
或者,這也是長久以來形成的習慣。
丁勤在天黑前,進了一箇中等規模的城,找了個客棧住下。他需要了解一下天南州,以防在後續的日子裡,冒失行動而產生危險。
與丁勤想象的一樣,在這種人員來往頻率較高的地方,客棧的掌櫃和小二都非常熱情。面對丁勤的詢問,他們不但一一解釋,甚至還給了丁勤一張天南州的地圖。
天南州,實際上是以郡縣制爲基礎的集權式管理體制,這種體制有些類似於國家的行政制度,卻也有一些不同。
整個天南州,最高的權力和財富,均掌握在州統手中。州統即是天南州的最高統治者,其下設有行政機關,分爲左中右三個部,分別主掌軍事、民政、商業;在州下設郡,每郡分設軍守、民守、商守,作爲該郡的主要負責人員,分別負責郡內範圍的軍事、民政和商業;在郡下設縣,縣內設軍令、民令、商令,職責與郡一級的官員類似,只不過僅僅是管轄所在縣的區域。
這種層級式的管理,與國家行政體制是相同的。不同的在於,在天南州,允許郡獨立,而各郡,也允許縣獨立。
這就與國家的統一集權之間有了區別。
不管是哪個郡,如果決定脫離州統的管轄,只需要向州統報告,並召告所在郡的全民即可。州統不會對其進行軍事討伐,只是會切斷與其之間的商業往來。
不過往往,由於這裡每個郡之間的商業資源有限,即使獨立出去,也很難形成獨立的成體系產業結構,因此無法獲得長久的發展。在民生要求之下,獨立出去的郡,都會再次選擇歸復州統。
而歸復的過程,他們則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如果這個郡內經濟資源豐富,則可以支付貨幣補償,若是沒有支付能力,則需要按照相應的人口比例,爲州統或指定的郡提供一定時間內的勞役。
據說,曾經有段時間,出現過大規模的郡獨立事件,後來都是因爲資源分佈的問題,又相繼歸復。州統這時也表現出了相當的大度,在勞役分配時,往往只是將不同郡間的對調,沒有對人民的欺壓和剝削,僅僅是促進了人*流。
這可能也是有獨立想法的郡越來越少的原因。
同樣,在一個郡內,各縣也可以獨立,方式與郡類似。而作爲一個縣,更難形成獨立自主的經濟體系,最終要麼再次歸復,要麼就成了劃地一方的賊匪,靠搶掠爲生。整個天南州和各郡的軍事力量,據說主要是用來對付這些賊匪的。
丁勤也問及了天南州與天樞州之間交往少的原因。得到的答覆是,天南州覺得天樞州沒有行政體系,強權和武力爲上,像是野蠻部族;而天樞州覺得天南州的各種政策制度繁瑣,有礙自由。
丁勤在地圖上數了數,天南州共有十八個郡,其中十六個位於大陸之上,兩個位於海洋的島嶼羣上。而郡下的各縣,少則四五個,多則十幾二十幾個,總數應該不下兩百。
自己現在所在的郡叫邊界郡,形態細長,幾乎含括了整個天南州與天樞州之間的交界處。郡內轄十四個縣,自己進來的縣叫陽山縣,屬於其中比較大的一個。
而自己要去的南海郡紅浪縣,恰恰又是在天南州的最南端島嶼上,與現在的位置,還是有數千裡之遙。
丁勤無奈地苦笑了笑。想來,自己馬上會將這片大陸從南到北走個遍。
看地圖,在東西兩側,還有兩片區域,分別標示着天雲州和天陰州,這也讓丁勤不由得感慨起來,不知道是不是後續可能還會把這兩片區域也走一下。
有了地圖,丁勤就可以更方便地進行路線規劃。他選擇了一條便行性和距離上都比較折中的路線,但是粗略估算了一下,要達到南海郡紅浪縣,至少也需要兩個月的時間。
將地圖收好之後,丁勤熄了燈,躺到牀上。他今天沒有修煉,因爲他準備好好休息一下。自從成鶯也離開後,他一個人遠行,各種煩躁也隨之而來,失眠幾乎成了他每夜的習慣。
不知道是因爲換了個環境,還是身體的疲累已經到了極點,今天的他突然感覺極爲睏倦,所以乾脆脫了外衣躺到牀上。
客棧的位置設置得很好。房子後面是一溪泉水,在夜深人靜之時,潺潺的水聲有如催眠曲,讓丁勤很快沉沉睡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丁勤突然睜開了眼睛。
因爲他感覺到了輕微的腳步。
睡覺時保持一種本能的警惕,早已經成爲了丁勤的習慣。而若僅是走廊中那種客人來往的腳步,他是不會驚醒的。
能讓他醒來的腳步,必然是遍佈了他的屋子四周,包括走廊,窗外,隔壁,以及屋頂。
在任何時候,這些位置同時出現腳步,並且還是輕微的腳步,都不會正常。
丁勤輕輕起身,穿好外衣,離開牀鋪,到了屋子的一角。
今天沒有月亮,屋裡屋外一片漆黑。他無法看到各處的情況,但是可以憑藉着對各個部位輕微震動的精確感知,來大概瞭解情況。
沒過一會兒,外面傳來一聲雞鳴。此後,遠近各處雞鳴繼起,原來天已經快亮了。而那些震動,也在稍後之後相繼停止,所有的人都沒有再動。
這就有些奇怪了吧?
丁勤心裡有點兒納悶。若是什麼盜匪強賊,自是應該完成包圍之後,馬上動手纔對,哪裡還有天都快亮了,還嚴守目標的做法?
或者說,這些人,根本不是爲了錢財?
想來,丁勤到這裡之後,也根本沒有說過自己有錢,甚至在交納房租時,也是以物相易。財不外露,也是他確保自身安全的一個基本做法。
難道說,是進了家黑店?可是黑店也不該這樣只守不攻吧?
天已漸漸微明,屋裡開始呈現出一種淡藍色,各個位置的輪廓也逐漸顯現出來。又過了近半個小時,就聽外面有人敲門。“客官,客官?我是小二,不知道您是否起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