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勤從沒有經受過這樣的煎熬。
明明,他體內的靈力很充沛,但是卻沒有辦法自由使用。煉藥這種細水長流式的靈力輸出,讓他的經脈各處始終處於一種非常緊張的狀態,始終得不到絲毫的放鬆。
實際上,對於他來說,在靈力一階四層的階段就煉製這種丹藥,有些超前了。修爲越高,對靈力的控制精度越高。倘若是一個靈力二階的人煉製這種丹藥,便不會如此痛苦。
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
爐中的香氣已經越來越淡,取而代之的是丹藥特有的鮮氣。
丁勤知道,自己的體力也已經基本到了極限。在最後關頭,他牙關緊咬,但是眼神中已經是一片茫然。
他不想去看任何東西,也沒有半分的精力去看任何東西。
最後一點,最後一點!
終於,藥爐“噗”一聲輕響,上層的蓋子自動彈開。
成功了!
丁勤心下稍一放鬆,卻是覺得頭暈眼花,慢慢地向後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他的體內也發生了急劇的變化。只不過,現在的他已經沒有半分的感覺。
在場之人中有善於煉藥者。見藥品已成,丁勤卻直接倒下,知道他是體力透支,立即上前,把丁勤扶起,往嘴裡送了幾顆恢復體力的丹藥。
之前與丁勤交手的那個人,也走上前去,道,“父親,我懷疑他就是原來在房竹城傷我的人。我要摘下他的面罩一探究竟。否則,他是要救你,還是害你,我都無法確定。”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他們都知道,少主那次被打得很慘。
如果那個人真是丁勤,那他煉出來的藥,城主是萬萬不該吃的。
不料,城主的決定卻讓少主很是失望。他沉聲道,“尤金,我跟你說過,大丈夫行事要光明磊落。就算你懷疑,也應該在他恢復意識後和他當面對質。你這樣摘下人家的面罩,也有乘人之危之嫌。”
尤金皺了皺眉頭,“可是父親,他的身形,用的法訣,靈壓,還有修爲,都和那個人極爲相似。我擔心他是來害你的。”
城主道,“尤金,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他是來害我的,他爲什麼要耗盡體力煉藥?要知道,在這個時候,他虛弱到連一個孩子都打不過。如果真是和我們有過結,他會讓自己冒這樣的險麼?”
城主這樣一說,也有不少人點頭稱是。尤金對父親還是非常尊重,沒有再說什麼,退到一邊。
大概十幾分鍾之後,丁勤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打開藥爐。
在藥爐之內,有十八顆滾圓的丹藥。丹藥通體豔紅,晶瑩如玉。
丁勤拿過事先準備好的白玉碗,將丹藥盛入其中,交給特使。“城主,丹藥已成。想要解毒,需要連服五次,每日早晚各一次。第一次,服八顆,第二三四五次,依次服四、三、二、一顆。服完之後,毒將解盡。”
特使將丹藥拿給城主。城主點點頭,“木八,我有個想法。我想讓秦可過來,看看這丹藥與他的有什麼區別,也正好問問他到底爲什麼不給我解毒。”
丁勤當然聽得出這是一個說辭。他能感覺到,城主對他已經有懷疑了。因爲如果是絕對的信任,他不可能讓秦可過來辨別。
在自己昏迷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不過骨魂已經提醒過了他,說上次和他交手的人叫尤金,是本城少主,而且懷疑了他的身份。
恰在此時,尤金此前派出的人回來,到尤金耳前低語了幾句。尤金的眉頭再次皺起,看向丁勤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犀利。
丁勤道,“按城主的意思辦。我這丹藥,與秦可的應該同屬一物。”
城主點了點頭,擡手示意,下面立即有人去帶秦可。尤金上前兩步,向丁勤問道,“這位高人,請問你是否也路過了房竹城?你是否馴養了一匹魔狼?剛剛我讓人去確認,你們商隊之中,帶了一條狗。”
丁勤對於尤金質問自己早有準備,正想回答,卻聽城主道,“尤金。一事是一事。現在是爲我解毒。在此事未完結之前,請你不要從中間打斷。”
尤金聽完,轉身向父親行了一禮,復又退下。
對於尤金對父親的尊敬,丁勤倒是很佩服。這個人,並不像有些少主那樣蠻不講理。
不多時,秦可被人帶了進來。他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的樣子,現在的臉上竟然全是惶恐之色。
“秦可。”城主的聲音低沉且充滿了威嚴,“剛剛我們結識了一位高人,爲我煉製了幾顆丹藥。你看看,與你煉製的,可有不同?”
特使將那個玉碗拿到秦可面前後,秦可先是看了一眼,然後取出一顆捏在手中,稍加靈力煉化表層,一股異香再次騰起。
而秦可本人的表情,也在這一時間突變。他將丹藥放回碗內道,“城主,與我所煉製的絕對無異。”
城主道,“那就好。我的眼睛這就有指望了。只不過,高人說,我按照八四三二一的數量,連服五次,便可藥到毒解。此言可當真?”
秦可一聽,渾身一顫,低下頭沒有說話。
城主見他不應,提高了音量,厲聲又問道,“此服法,可當真?”
秦可不敢正視城主的眼睛,諾諾道,“當,當,當真。”
“啪”。城主猛一拍椅子,“你既然知道解毒之法,爲何又拖延我的病情?枉我對你一向照料有嘉,誰知道你卻如此忘恩負義!”
秦可一哆嗦,直接跪在地上,“城主饒命!我這也是逼不得已。我有苦衷!”
城主雖然怒氣未消,但是語氣中卻是緩和了很多,“那你說來聽聽。”
秦可道,“城主有所不知。家父於多年前即中了二泉映月之毒,我也是尋訪各處名師,方得解藥配方。可是恰恰,我在回家途中迷失了,到了室梅綠洲。我意外發現,你也中了毒,並且你們還有能力得到配方藥材,所以我才決定在此製藥。”
他偷瞄了一眼城主,見城主沒有明顯的慍怒發作,繼續說道,“對於我來說,要想配齊那些藥材,都是非常困難的事。並且,由於我的修爲有限,每次我只能煉出兩三顆丹藥。所以,我便交給您一顆,自己偷偷留下一部分。我的想法是,等我給自己的父親攢足丹藥之後,再把真正的解毒法告訴於您,同時爲您煉製丹藥……”
城主先是皺了皺眉頭,之後長嘆一聲。“唉,算了。念在你是以盡孝爲先,那此事便不再追究。你可以繼續留在室梅城,但是自今天起,所有丹藥煉製材料,你只能自己籌集,我們不再提供。你若是要走,我們也不攔你。”
秦可直接在地上磕了三個頭,“謝城主,謝城主!城主大恩,我日後定當回報!”
城主擺了擺手,沒說什麼,而是問丁勤,“那,首次八顆,我是否可以現在就服?”
丁勤問了下骨魂,回答道,“可以。只不過,首次大劑量服藥,眼部會有些反應,城主及大家請務必不要驚慌。”
城主道,“好。把藥拿過來。”
特使將藥碗帶過去,極爲小心地數出八顆,放入城主掌中。城主舉手擡頭,一口而盡。之後,他喝下幾口邊上的人遞過來的水,似乎在等着藥力發作。
大廳內靜得像沒有人一樣,每個人都是連動都不動。片刻之後,城主的眉頭突然一皺。
他的臉上開始出現一種痛苦的表情,但明顯他在硬撐。
尤金髮現了其中的異常,立即上前,“父親,怎麼了?”
城主使勁兒咬着牙,沒有出聲,擺手示意他不要靠近。
突然,城主不由自主地“啊”了一聲。他用右手直接捂住雙眼,全身不能自控地顫抖。
“父親!”
“城主!”
所有人都變得十分緊張,包括丁勤在內。
城主抓着椅子扶手的另一隻力道越來越大,直到呼地一下,靈力盡數釋放,那隻扶手被直接抓碎。
靈力二階一層!
丁勤心中不由得感嘆,這些隱世的舊城中人,沒想到修爲都是這麼高。
但是其他人沒有他這種想法。他們所見的,只是城主用手捂住的地方,有兩道黑血慢慢地流了出來。
尤金直接轉頭向丁勤,“木八!你到底幹了什麼!此前父親服用秦可的藥物,從未有過如此痛苦!你到底是不是房竹城派來的奸細?”
一邊說,他一邊從腰中抽出短刀,向這邊輕輕一躍,直接把刀抵近了丁勤的身體。
丁勤本想解釋,卻聽城主的聲音再起。“尤金,把你的刀拿開。”
尤金一愣,轉向城主。只見城主捂住雙眼的手已經拿開,此時他的眼睛紅腫得像兩個桃子,眼角處流下的黑血分外顯眼。
“沒聽見我說嗎?把你的刀拿開。”城主又重複了一句,“不要錯怪了木八。”
尤金愣了一會兒,收起短刀,“父……父親,難道你現在能看見了?”
城主呵呵一笑,“沒錯。雖然還不是太清晰,但是我終於能看見了。”他自己擦了一下眼下的黑血,“想來,加大劑量排出毒素,纔會出現剛剛的疼痛和出血症狀。”
他又停了一下,轉向丁勤,“木八,剛剛尤金也只是一時着急,孝心作怪,你不要怪他。”
丁勤微微一笑,“我不會介意的。現在解毒目的已經達到,我也向城主有一個請求,不知道能否答應。”
城主又慢慢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說來聽聽。”
丁勤道,“我的商隊還要趕路,我想趁早返回,麻煩城主幫我備一匹快馬。”
不料,城主卻是微笑着搖了搖頭,“這個,暫時還不行。”
丁勤一驚,“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