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晴璇倒退了兩步,想坐回椅子上,失魂落魄之下,卻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不能慌,我要讓隊員們恢復信心,不能讓他們看到我慌亂的樣子,我是主教練!鬱晴璇掙扎着站起身,轉過身,對板凳席上的替補隊員們擠出一個很勉強的笑容。
鬱晴璇原本以爲今年是殺入決賽的好機會,連續兩年在半決賽碰上所向無敵的雲大附中,今年終於轉運了——鐵一中和雲大附中竟然分到了同一個半區,在紫荊中學這個半區,幾乎沒有什麼傳統強隊能對紫荊構成威脅,在她看來,殺進決賽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如果在決賽中超常發揮,也不是沒有可能爆冷拿下冠軍。
可是如今,陸森用一記不可思議的進球,將她的如意算盤砸得粉碎。
局面還能扭轉嗎?鬱晴璇自己也沒了信心。然而,明知事不可爲,她也必須爲之,這是自己的球隊,也是父親的球隊,父親將球隊託付給自己,自己不能讓它染上污名!
鬱晴璇請求了最後一次暫停。
這次暫停還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紫荊中學順利將球發出,並且由楚蒼亭在罰球線的位置中投命中。
時間還剩四分鐘,楚蒼亭的進球讓紫荊中學的希望之火重新燃起。可是僅過了十幾秒,陸森就在掩護配合後直接命中三分球,給他們潑上了一盆冷水!
華浦之後再也沒給紫荊中學追分的機會,他們不惜體力的拼搶和奔跑,使紫荊中學的進攻舉步維艱,每當他們打進一球,陸森都會站出來還以顏色,七分的分差一直保持到比賽結束也未能縮小。
鬱晴璇臉色慘白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計分板上的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歸零,她卻無能爲力。場上那個頭上纏着紗布的對手,身材並不算高,此刻看起來卻無比高大,像一堵無法逾越的高牆,將她和她的球隊徹底擋在了決賽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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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華浦中學的隊員們慶祝勝利時,另一個賽場上傳來的消息給了他們當頭一棒——當初與華浦比賽時一度佔盡上風的鐵一中,在雲大附中手下竟然幾無還手之力,全場比賽一直落後,最終比分是驚人的75比101!
聽到這個消息,再也沒有隊員能高興得起來,他們下個星期就要與這個強大得超乎想象的對手決一死戰,如果敗北,不但會失去冠軍,還會遭到黑社會組織的攻擊,生命安全都可能不保。每個人的心頭,都籠罩上了一重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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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導主任的辦公室比其他的辦公室要小些,因爲這間辦公室是譚主任一個人的領地,辦公桌設在窗邊,桌上擺放着電腦和一些文件,旁邊是一架深褐色的木質書櫥,陸森聽說很多領導的書櫥上都擺着很多書,卻只是用來充門面的,領導本人也許連碰都沒碰過。不知道眼前的這個書櫥是爲譚主任博覽羣書而存在,還是爲證明譚主任博覽羣書而存在。
辦公桌前是一張普通的玻璃茶几,以及一張小沙發。沙發後面的牆上掛着一幅字,上書“寧靜致遠”。只是此時辦公室裡雖然寧靜,陸森的心卻一點也不寧靜,致遠卻無從談起。
譚主任坐在辦公桌後,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眼鏡,冷冽的目光透過眼鏡,上下打量着站在桌前的陸森。
“你知道我爲什麼找你嗎?”譚主任的聲音毫無感情,顯得十分嚴厲。
“不知道。”陸森雖然心中有猜測,卻不願意自己抖出來,那樣會顯得自己像是畏罪自首的犯人一樣。
“這次期中考試,你又有三門課不及格!當初我們怎麼約定的?我有沒有說過,你再掛科就不準參加校籃球隊的比賽了?”譚主任聲色俱厲地說。
“說過。不過校隊現在已經進了全市大賽的決賽,只剩最後一場比賽了,您就不能通容一下,讓我打完這場比賽?奪冠以後我願意主動退出校隊。”陸森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你還敢跟我談條件?”譚主任一拍桌子,指着陸森說道,“上次期末考試就應該讓你退出校隊,我法外開恩,給你寬限了半學期的時間,沒想到期中考試你給我這麼一份成績單!校籃球隊雖然不以學習成績爲標準衡量隊員,但是考試不及格的學生加入校籃球隊,會樹立壞榜樣,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只要您讓我打完最後一場比賽,期末考試我保證一門也不掛!”陸森求情道。
“不行,你說什麼也沒用,這次你必須馬上退出校隊!我這就給段茂打電話,讓他把你從校隊除名。”譚主任的態度異常堅決。
“如果我參加不了決賽,校隊就拿不到冠軍,這個責任你擔得起嗎?”陸森一急,開始口不擇言了。
譚主任聞言大怒:“你威脅我?你這種渣滓後進學生,根本不配留在華浦上學,就應該被開除!”
“譚主任!”陸森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知道今天的事情無論如何也無法善了了,只好一不做二不休,掀開幾張底牌,先過了這一關,“您還記得胡強和馮一冰的事情麼?前年,他們兩個在籃球館後面被人挑斷了手筋腳筋。”
譚主任當然記得,馮一冰就是他的外甥,胡強是胡副校長的侄子,這兩人在校內被人重傷致殘,令胡副校長勃然大怒,連續幾個月時間,全校的保安工作都抓得很緊,真有點風聲鶴唳的感覺。可惜警方最後也沒能抓到兇手,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正在譚主任對陸森提起這事情大惑不解時,陸森的下一句話讓他呆住了:“您不想變成跟他們兩個一樣吧?”
譚主任呆了片刻,剛想發作,突然想起他當初在胡馮二人被害的現場,看到兇手比劃的OK手勢,以及從辦公樓窗口看到的陸森的側臉,譚主任似乎明白了什麼,又驚又怒道:“那件事情是你指使的?”
陸森避而不答,笑道:“黑色閃電您知道吧?學生本事不濟,在那個組織裡只混了個小頭目,像渾天龍、刀哥、東北雙煞這些人,我都能說上話。”
陸森說完,不再看譚主任鐵青的臉色,轉身便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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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森回到教室時,楊林仍然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陸森已經知道了他與慕容楓分手的事情,但對此卻無能爲力,清官難斷家務事,這種感情糾紛,外人是難以插手的。
“教導主任這麼快就放你回來了?我聽說他找人談話最短也要一刻鐘的。”陸森剛落座,薇薇安便好奇地問道。
“如果他肯放過我,讓他訓一刻鐘我也不介意,但他是想把我從校隊開除。”陸森面露不愉道。
“所以你跟他攤牌了?”薇薇安意味深長地問。
“你的漢語學得真快,連‘攤牌’這詞都會用了。”陸森奇道。
“跟你做同桌,如果不多學點,說不定被你賣了還幫你數錢呢。”薇薇安狡黠地笑道,“教導主任找你就是因爲考試不及格的事情麼?”
“還能是什麼?我就不明白了,考試成績跟打籃球有個雞毛撣子關係?憑什麼有課程不及格就不能進籃球隊?”陸森怒道。
“其實教導主任也不是特意針對你的,就算在美國也是這樣,NCAA你知道吧?參加NCAA的學校大多對隊員的學習成績也是有要求的。”薇薇安說道。
“我想去美國讀大學,打NCAA。”陸森拿起筆,在面前的練習薄上寫下“NCAA”四個字母。
“憑你的條件,不會有哪支NCAA球隊給你籃球獎學金的。這就意味着你必須通過學習成績拿到offer,而且還要有能力支付學費。”薇薇安對這些倒是很清楚。
“學習成績嗎?我的英語還不錯,努力一下拿到offer應該不難,但是學費恐怕要傷腦筋了。”陸森捏着下巴,自言自語道。
“學費是小意思,只要你肯答應我一件事,學費我幫你出,怎麼樣?”薇薇安理了理鬢角的髮絲,用誘惑力十足的聲音問道。
“No,我寧可自己想辦法,也不要上你的賊船。”陸森斬釘截鐵地拒絕道。
“恐怕到時候由不得你不上。”薇薇安笑了,她的面容本就很嫵媚動人,這一笑頓時如玫瑰花開,美不勝收,但陸森看了她的笑容卻覺得骨子裡發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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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陸森像往常一樣,一大早就起牀,在宿舍衆人的鼾聲中,躡手躡腳地向門口走去。每天早晨與薛瑤一起晨練,起初讓他十分痛苦,畢竟早起對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但後來薛瑤成了他的女朋友,而他也在薛瑤的一次次清晨突擊下習慣了早起,漸漸開始甘之如飴了。
薛瑤在宿舍樓的大門外靜靜佇立,清晨的風拂動着她的長髮,髮梢上綁着的一對銀鈴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此時的她,與其說是一名高中生,不如說是一幅水彩畫,而且她是畫中的主角,雖然只是一個背影,但周圍的如茵碧草,豔麗海棠,都只是她的陪襯。
“森哥哥,你今天沒遲到呢。”薛瑤似乎感覺到了陸森的靠近,她轉過身,輕輕揮手說道。
“你來得這麼早,就是存心想讓我遲到吧。”陸森手腕一扭,將手中的籃球挑起,飛快旋轉的籃球落在他的食指指尖,兀自旋轉不停。
薛瑤出手如電,快到讓人反應不及,一把將籃球搶了過來,令人驚歎的是,她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籃球到了她的手指上,仍在快速旋轉着。
“今天我們用不着它。”薛瑤走了幾步,找到陸森的宿舍窗口,在陸森困惑的目光中,拉開窗,將籃球扔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