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千羽也看了新聞報道,也關注了網上那些言論,越看心裡越不是滋味兒。
郭楚寒從浴室裡出來,見到賀千羽在電腦前黑着一張臉,微微皺了一下眉頭。他隱約猜到了什麼,便沒有出聲問她原因,只裝作沒有看見她的不妥。
賀千羽最近處於有些瘋癲的狀態,逮着誰就咬誰。
今天好不容易康復出院,他實在不想再來一場劇烈的爭吵,到時候賀千羽再給他一刀或者他再給自己一刀!
“時間不早了,早些洗澡睡覺吧。”郭楚寒把後面那句“你的身體需要多休息”吞了下去,以免賀千羽借題發揮姚。
賀千羽站起來,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然後一字一字地問:“郭楚寒,你真的有可能好好地跟我過日子嗎?”
她說的很用力,彷彿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這句話,帶着強烈的壓抑情緒,讓人聽得心驚膽戰愎。
郭楚寒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了起來,頭疼得厲害。
從結婚那天起,他答應跟賀千羽好好過日子便是真心實意的。他已經很努力地壓制自己對林熙和的感情,只是要他一時半會就把人放下,那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偏偏,賀千羽就是那個強人所難的人!她恨不得他馬上忘掉世界上還有林熙和這個人,只要他做不到,她便開始疑神疑鬼,陰陽怪氣。
郭楚寒不屑於跟一個女人計較,尤其這個女人還是自己的妻子。他一味地忍讓,可這反倒讓賀千羽更加認定他這是心虛的表現,越發的鬧騰得厲害!
郭楚寒實在怕了,怕事情又回到原來那個惡性循環的怪圈子裡去。原來還要顧慮到孩子的存在,現在沒了孩子,賀千羽要是故態復萌,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還能像往常一樣忍耐下去。
他確實想跟賀千羽好好地過日子,可什麼事情都得一步一步來,不能指望一天就建成羅馬。只要賀千羽和和氣氣地跟他一起生活,他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無法給她愛情,可他會做一個負責任的丈夫!
想到這裡,郭楚寒逸出一聲若有似無的嘆息。或許,他這個想法還是有些一廂情願了。
對上賀千羽的視線,郭楚寒努力調整着自己的情緒。“我沒有必要騙你。我們可能沒辦法一下子達到你想要的那種狀態,但只要我們一起努力,我相信那不成問題。”
賀千羽靜靜地凝視他好一會兒,繼而苦笑了起來。“我覺得不可能,除非這個世界上不再有林熙和,除非你失去了有關林熙和的一切記憶。”
郭楚寒原本指望能夠息事寧人,顯然又是一廂情願。賀千羽這架勢,擺明了是要掐着他不肯放。
今天那種情形下,他真的沒多想。當時事發突然,他下意識的就接住了林熙和,根本沒有任何多餘的想法。即便當時站在旁邊的人不是林熙和,他也會那麼做的,那只是救人的本能。然而,賀千羽卻跟網上那些居心叵測或好事之徒一樣,一再地將事情放大甚至扭曲事實。
郭楚寒很清楚,就算他想把這一頁翻過去,賀千羽也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既然不能善了,那就索性撕開所有的外衣,好好的說清楚。他們已經因此失去了一個孩子,他不希望下回賠上性命的是他們中的一個!
“賀千羽,如果你還是這樣的心態,那我們再糾纏下去也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難道他們之間非要互相折磨,直到有一天一個殺了另一個才罷休嗎?
賀千羽聽他這麼一說,心裡有點兒慌了。她真的害怕郭楚寒跟她提出離婚,那絕不是她能接受的結果。
然而,她面上不僅沒表露出驚慌,反而冷笑了起來。事實上,她的心跟她的手一樣正在顫抖得厲害,卻倔強的不肯示弱,愣是讓自己看起來像個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那我應該是什麼心態?我知道,你恨不得我馬上跟你離婚,然後滾得遠遠的。那樣你就可以隨心所欲地去想林熙和,不顧一切地去接近她!”
郭楚寒再次涌上滿心的疲憊。無論他下了多大的決心要做一個好丈夫,賀千羽總有能在下一秒將他的這份決心摧毀殆盡。
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業,只有他一個人好好地經營是不夠的。如果賀千羽始終是這樣的心態和態度,那麼他們別說走一輩子,只怕最後會弄得悲劇收場!
“我是愛林熙和,你從一開始就很清楚,不是嗎?我確實是放不下她,但我在努力地做到。如果你想要求我將一切一筆勾銷,並且從此忘了她這個人,那麼我做不到!你也做不到,否則你也不會不擇手段跟我在一起,不是嗎?”
賀千羽啞口無言。是啊,如果放棄所愛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她又何苦不惜一切嫁給郭楚寒,何苦受這樣的折磨?明明知道這樣糾纏下去根本不會有好結果,可她就是放不下!她有什麼資格和底氣要求郭楚寒忘卻林熙和?
然而,賀千羽沒辦法對郭楚寒承認她錯了。她固執地認爲,如果她承認了,那麼他們之間就徹底完蛋了!她要求郭楚寒放棄林熙和,郭楚寒是不是也會反過來要求自己放
tang棄他?
“所以你的意思是,只有我跟你離婚,從此滾得遠遠的,你纔有可能不再愛林熙和,是嗎?”
郭楚寒凝視着她努力睜大的雙眸,那裡面氤氳着的水汽遮蓋不住,還有那繃直像一條線的嘴脣。他知道,賀千羽在這樣折磨他的同時,她自己也痛苦不堪。她就像握了一把雙刃劍,狠狠地扎向他的同時,也刺傷了她自己。
郭楚寒心裡升騰起一股無力與悲涼。他們上輩子究竟有什麼深仇大恨,這輩子要這樣互相折磨?
“賀千羽,我從來沒這樣想過。對我而言,婚姻從來不是兒戲,我也沒有離婚再婚的打算。我是真的想放下過往的一切,好好地跟你過日子。但是,忘記一個人不像剜掉一塊爛肉那麼簡單,我需要時間。”
賀千羽的慌不擇路和咄咄逼人在郭楚寒這番肺腑之言的安撫下,一點一點的消減下去。看着郭楚寒削瘦的臉,沒了往日神采的雙眼,她心裡也疼得厲害。她愛他啊,她又怎麼捨得他這樣痛苦?可是她控制不住自己……
“好。”良久,賀千羽終於吐出這個字。湊過去,靠到郭楚寒的懷裡,抱住了他的腰。“我們好好過日子,再也不吵了,不吵了……”
郭楚寒的手猶豫着擡起來,最後落在她的背上,輕輕地拍撫着。他知道,他也需要改變。賀千羽如此的敏感多疑,他更應該多關心她親近她。
感受着背部溫柔的拍撫,賀千羽閉上眼睛,一滴淚滑落眼角。她更加用力地抱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膛裡,恨不得紮根在此,一秒也不離開。
郭楚寒停下拍撫,手臂環住賀千羽的身體,慢慢地收緊。
賀千羽逸出一聲抽泣,然後失控地在他懷裡哭了起來,像一個無助恐懼的孩子,肆意地藉助眼淚來宣泄情緒。
郭楚寒身體一顫,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他認識賀千羽也很多年了,他也見識過這個女孩子最美好的樣子。她會變成今天這樣,確實也有他的錯。就這樣吧,以後別再想熙和了,不去想了……
賀千羽哭了有大約十分鐘,纔在郭楚寒的安撫下止住了。擡起頭來的時候,雙眼紅得跟兔子似的,一臉的淚痕,看着楚楚可憐。
郭楚寒擡手,用拇指給她擦眼淚。
賀千羽突然雙手摟住郭楚寒的脖子,腳尖一踮,擡頭吻上郭楚寒的嘴脣。因爲太急切,沒控制好力道,撞到了他的牙齒,卻依然沒有停下來。
郭楚寒身體一僵,手已經下意識地扶住她的肩頭想要將她推開。對於她的親近,他多少有些抗拒。
可最終,郭楚寒的手從她肩頭開始下滑,再次變成環抱她的姿勢。
他默默地問自己,你跟熙和已經沒有半點可能了,爲什麼還要拉上另一個女人陪着你一起痛苦?這不過是一個爲愛癡狂的女人,你爲什麼不能對她好一點呢?
郭楚寒的迴應很淡,但對賀千羽來說,這已經是莫大的進步了。她於是更加摟緊他,拋開女人所有的矜持,恨不得就這麼將他吃進肚子裡,或者被他啃到胃裡。
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她愛着他,那麼就絕不可能只滿足於一個親吻!
賀千羽騰出一隻手來,探到他灼熱的胸膛,摸索着解開他的扣子。
郭楚寒微顫,按住了她的手,竭力分開膠在一起的脣瓣,想要阻止她繼續下去。
賀千羽乾脆鬆開他的嘴脣,喘息着,雙手急切地與他的扣子奮戰。
“賀千羽,你別這樣。”郭楚寒再次按住她的手。她剛剛流產,現在還不適宜有房事。
賀千羽頭也沒擡,她也不敢擡頭,只是悶聲強調。“我想要!”
她的聲音裡,蘊含着一股志在必得的執念,聽得郭楚寒有些心驚。彷彿過去的歷史又要重演了,剛纔的和諧不過是曇花一現!
郭楚寒使力抓住她的手腕,鉗制得她紋絲不動。“現在不行。”
“爲什麼?”賀千羽忍不住擡起頭來,瞪大眼睛看着他。難道他剛纔說的那番話,又是哄着她玩的?
郭楚寒竭力溫柔了面部表情,語氣也極盡所能的真誠。“你剛……流產了,暫時不能有房事。”
賀千羽愣了一下,她記得醫生好像也有叮囑過這個。可她現在真的想要,想借着一場和諧的纏綿,拉開他們生活的新幕布。“我身體很好啊。就這一次,好不好?”
“別任性。身體健康最重要,我們來日方長。”
賀千羽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突然用力地掙扎出自己的手,又開始去解他的扣子。
她曾經聽過一個同事提起,她生完孩子不到一個月,她老公就迫不及待地要了。郭楚寒的理由在她看來,多少有點兒對她不感興趣的成分,所以她沒辦法爽快地接受!
“賀千羽,你別這樣!這事兒難道比你的身體健康還重要嗎?”郭楚寒也着急了。
賀千羽停下來,臺擡起頭來,一臉堅決。“如果我說是呢?如果我說,哪怕因此
折了十年的陽壽我也願意呢?”
郭楚寒完全沒想到賀千羽會固執到這個程度。但是作爲一個醫生,他不能明知故犯,沒有什麼比性命健康更重要!
他並沒有氣惱,因爲他大概能理解賀千羽的心理。事實上,當初他也一樣渴望跟熙和的結合,彷彿那樣就可以證明這個人是屬於自己的!
“我答應你,等你的身體恢復了,你想怎麼樣都可以。”
賀千羽幾乎要同意了,最後還是不願意放棄。“不,我就要現在!”
她害怕,害怕他只是哄他,害怕到時候他們又回到了彼此折磨的狀態!她需要一點兒實質的東西來讓她的心不再彷徨。
郭楚寒凝視她良久,終是低低地嘆息一聲。還能說什麼?做吧。
因爲擔心賀千羽的身體,郭楚寒竭力控制着。這一場肢體交纏並沒有維持很久,更談不上劇烈,反而有種溫水包圍的繾綣。
可賀千羽覺得圓滿了。枕在郭楚寒的臂彎裡躺下的時候,她似乎看到了日出東方的絢麗,美好的未來在向她招手……
……
對於這次的緋聞,裴以恆可以完全不在意。
裴毅因爲從小看着林熙和長大,十分相信她的人品。加之媒體捕風捉影、歪曲事實的能耐日漸見長,這些東西壓根不足爲信,所以他也沒放心上。
雲妙風卻沒辦法不在意。雖然兒子能夠得到林家這塊後盾,她是挺高興的。但林熙和三番四次跟郭楚寒糾纏不清,這無疑於給自己的兒子戴綠帽,她心裡難免有了芥蒂。
事實上,林熙和這點小緋聞跟裴以恆從前的風流史之豐富多彩相比,那根本就是螞蟻跟大象!可雲妙風不這麼認爲,她兒子再荒唐,那都是過去的事情!就算現在真有點什麼風吹草動,那也不過是逢場作戲,當不得真!
你林熙和一個已婚女人跟別的男人不清不楚,那就是你的人品有問題!簡直是不可饒恕。
在雲妙風的兩套標準下,林熙和怎麼都是錯!
雲妙風給裴以恆打電.話質問這件事,被裴以恆幾句話給駁回了。言辭之間,全是對林熙和的維護之意。
“……媽,她是我的枕邊人,她有沒有問題沒人比我更清楚。你兒子眼光好着呢,挑的媳婦兒也錯不了。再說,我也不是那種昏庸無能的男人,你就甭操心了。就這樣了,你也早點休息。”
雲妙風着實被這個讓林熙和迷得昏頭轉向,有了媳婦忘了孃的兒子氣得不輕。糾結了一晚上,覺得不能再這麼下去,她決定要找林熙和談一談!
第二天,林熙和正在忙着呢,雲妙風突然找上來。好在已經臨近中午下班時間了。“媽,你在這喝一杯茶,我一會兒就下班了。”
雲妙風點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隨即皺了皺眉頭,顯然對這劣質的茶葉有些不滿。
林熙和是那種忙起來就不記得其他的人。況且醫者的工作對象與健康生命緊密相連,本來就要嚴肅認真對待。所以等她全部忙完的時候,雲妙風已經等了半個多小時了。
林熙和換下白大褂去見雲妙風的時候,果然發現自家婆婆大人的臉色已經發黑了。要是再等上十分鐘,估計就要飈火了。
換了別的兒媳婦,這會只怕已經嚇得噤若寒蟬。林熙和倒是淡定,只是有些懊惱可能因此而來的節外生枝。
“媽,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既然有錯在先,那麼把姿態擺低點總是沒錯的。只要是有度量的人,這個時候就算不能完全諒解,至少怒氣也會減上幾分。
雲妙風的視線掃過來,明顯的不悅。微微扯了嘴角,說:“確實是久等了。你這工作看來是夠忙的。”
來了病人,林熙和不能置之不理。要是碰上緊急病人,加班數個小時連水都顧不上喝一口也是常有的事。不過,林熙和不打算跟她詳細解釋。“抱歉。”
雲妙風又掃了她一眼,就貴氣十足地站了起來。“走吧,找個地方坐下來,我有話想跟你談談。”
這副樣子,這語氣,分明是拿出了婆婆對兒媳婦的那種架勢。
林熙和看了一下時間,說:“媽,我中午的時間不多,可能去不了太遠的地方。這旁邊有一家西餐廳,聽說還不錯,要不我們就去那裡?”
雲妙風微微眯了眼睛,邁腿就往外走。
林熙和跟在後面,心道,果然婆媳都是天敵。看樣子,她跟雲妙風之間,恐怕是不能指望會成爲一對和睦相處的好婆媳了。
對於雲妙風所說的談談,林熙和猜測應該跟昨天的緋聞有關。因爲雲妙風到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些不悅了。她應該是替裴以恆興師問罪來了吧。
一路走出醫院的大門,兩個人之間都沒有交談。
“媽,餐廳就在那裡。”走出馬路,林熙和主動指明方向。
雲妙風隔着距離看了看那家西餐廳,淡淡地道:“走吧。”
西餐廳的生意很好,她們到的時候,已經沒
幾個位置可選了。幸虧不是滿席,否則林熙和懷疑雲妙風的臉又要黑上幾分了。
侍者上來服務。
林熙和接過menu,遞給了雲妙風。她兜裡的手機,也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雲妙風掃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手裡的手機。因爲隔着桌子,沒能看清楚來電顯示。
“媽,不好意思,我去接個電.話。”林熙和無暇顧及她的想法,站起來就往外走。
電.話一接通,裴以恆的追問就傳了過來。“媳婦兒,你去哪裡了?”
裴以恆今天有一個會議,一直開到中午,所以跟林熙和解釋過不能來接她,但會回雅苑來吃午飯。
林熙和這纔想起,自己把這事給忘了。“我在餐廳。你媽來了。”
她並不覺得這事兒需要瞞着裴以恆。那是他的媽媽,由他來搞定是最好不過的。若真起了婆媳矛盾,要想解決問題,裴以恆也會是最關鍵的一環。
“她來幹什麼?”裴以恆眉頭一皺,隨即想起昨晚那通電.話。
看來,他的母親大人信不過他這個兒子,特地來找兒媳婦興師問罪了。真會添亂!
“你們在哪個餐廳?”
“就醫院斜對面那家西餐廳。”
“我馬上到。”
林熙和切斷通話,轉身回到座位上。menu已經讓侍者收走了。看樣子,雲妙風替她做主了。
雲妙風悠然地喝着茶,淡淡地看向她,說:“也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我隨意點了鵝肝,你不介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