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還沒進入病房,就聽到裡面沈玖玖鬼哭狼嚎的求饒,嚇得兩個人差點就衝進去了。
“我讓你把老孃給忘了!我讓你把老孃給忘了!”水嫩將沈玖玖趴着按在牀上,啪啪啪地打屁股打得正起勁呢。
沈玖玖一見裴以恆,馬上驚天動地地叫了起來。“姐夫,救命啊!殺人啦!”
水嫩跟裴以恆他們打了個招呼,接着施暴。
裴以恆簡直哭笑不得。雙臂環胸,樂得在一旁看戲。若不是林智淵在,他會直接將那把椅子拖過來,翹個腿好好的樂一樂繽。
“啪啪”兩聲作爲結束語,水嫩終於鬆開她了。末了還搓了搓手掌,十分煩惱地說了一句:“手有點兒疼。”
沈玖玖已經躺平了,聞言一臉哀怨地瞪着她。“你這個壞人!坼”
水嫩將那把椅子拖過來,施施然地坐下來。“別跟我拋媚眼,也別跟我撒嬌,這兩招對我都沒用的。”
“你到底是誰嘛?”沈玖玖欲哭無淚。不過,這個人雖然對她一副兇巴巴的樣子,但她一點兒都不怕她。
水嫩氣得又彈了一下她的腦袋。“沈玖玖,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我叫水嫩,我是你姐。不是姐妹勝似姐妹那種,懂麼?”
“懂,懂,懂!”沈玖玖小雞啄米似的猛點頭,哪裡敢在水嫩面前說一個“不”字啊。
“這還差不多。”水嫩正想繼續敲她腦袋的手終於收了回去。
沈玖玖一邊警惕地看着她,一邊問道:“水嫩?是那個水嫩嫩的水嫩嗎?”
水嫩被她說得一臉黑線。曾經,這個名字是她心裡的痛。她長得本來就好看,青春年華里,每次她一自我介紹,別人就要來一句“果然是水嫩嫩的”。若是女生還好,若是男生,總讓她想到地痞惡霸調.戲良家婦女的畫面。
“是啦是啦!不過,這可不是你叫的,要叫姐姐!”水嫩趁着她失憶,趁機拐她。這小丫頭一直不肯叫她姐姐,不是跟熙和一起喊水水就是叫她睡美人。
迫於淫威,沈玖玖只得乖乖地喊了一聲姐姐。
水嫩頓時覺得圓滿了,徹底彌補了多年來的一個遺憾,連帶着笑容都軟和起來。伸手呼嚕了一下沈玖玖的腦袋,不客氣地獎勵了一個“乖”!
這時,水嫩又看向裴以恆,問道:“熙和來上班了嗎?”
“剛到辦公室。”
水嫩點點頭,又摸了摸沈玖玖的腦袋,站了起來。“乖乖地養身體,我先回去上班,晚點再來看你。萬惡的資本家,請個假比登天還難。”
說着,一陣風似的捲走了,當真不帶走一片雲彩。
沈玖玖趕緊把裴以恆叫過去,扯住他的衣袖子問道:“姐夫,她真的是我的好姐妹?”
“嚴格來說,她是你姐的好姐妹,好得同穿一條褲子那種。愛屋及烏,連帶着把你也當妹妹來疼。”
沈玖玖恍然大悟。“哦。”隨即又皺起包子臉,問,“她一直都這麼兇的嗎?”
“沒有。她只是惱你不記得她,趁機教訓你罷了。”
林智淵有種被沈玖玖無視了的感覺。他察覺到,沈玖玖在心裡對他有敵視,嚴格來說應該是恐懼。這種恐懼的情緒,讓他覺得很不妙。“玖玖,今天感覺好些了嗎?”
沈玖玖知道躲不過去了,這纔看向他。“好多了,謝謝舅舅。”
“那就好。”林智淵竭力地笑得更加柔和,又道,“等你養好了身體,舅舅給你找國外的專家來看看,沒準就能想起來了。”
沈玖玖馬上搖搖頭。她特別害怕這個舅舅會直接讓人剖開她的腦袋。“不用了。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以前那些事情,不記得也不重要,反正大家都對我很好。”
沈玖玖只是偶爾有些小迷茫,大多數時候失憶並不曾給她帶來苦惱,畢竟親人、朋友、戀人都對她很好,這是一種非常幸福的生活狀態。
“你能這麼想,那就好。”林智淵笑着點點頭。“看來,我們的玖玖長大了。”
沈玖玖陪着笑,心裡不停地在叫:你快點走吧,快點走吧。
林智淵真如她所願,沒多久就走了。
沈玖玖見他一走出房門,馬上如獲大赦地鬆了一口氣。
裴以恆見她這副模樣,好笑地屈指彈她的額頭。“這麼怕他?他可是你親舅舅,以前很疼你的。”
“我媽也是這麼說的。可不知道爲什麼,我一見到他就很害怕。心裡一直有一個聲音在告訴我,離他遠點,離他遠點!你說,這究竟是爲什麼啊?”沈玖玖也覺得很苦惱。
裴以恆勾着嘴角微微一笑,眼內藏着沈玖玖讀不懂的東西。“也許是因爲,他跟傷害你那個人氣場有點像吧,你把他們給搞混了。”
“我什麼都不記得了啊,就算傷害我的那個人站在我面前,我也認不出來。”
“你或許認不出來,但是你潛意識裡會有感覺。或者說,這是一種被傷害過後的本
tang能反應。就跟你被蛇咬了一口之後,你只要一見到甚至一想到蛇,你就會覺得渾身發冷一樣。”
若不是林智淵跟沈玖玖的血緣關係,若不是他從前很疼沈玖玖,林晴朗跟熙和早就從沈玖玖的反應裡有所猜測了。只能說,好舅舅的身份成了林智淵洗脫嫌疑的最好證據。
沈玖玖縮着脖子點點頭,她探着腦袋看了看門口,示意裴以恆低下頭,然後湊過去小聲地問:“我這麼害怕他,他會不會是害我失憶的那個人?我就是隨便問問,你千萬別告訴我媽媽,她肯定要揍我的。”
裴以恆倒是對她的勇敢刮目相看。也許是失憶了,所以她敢於懷疑別人不敢懷疑的東西。“沒事兒,樊佑澤會保護你的。不管是誰,都不可能再動一根毫毛。”
沈玖玖一聽,立馬笑彎了大眼睛,一副“我男人就是厲害”的表情。
“所以,不管他是不是,你都不用害怕。所有的事情,我們都會查清楚,也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你。”他絕對不允許再出一次差錯!
這時,樊佑澤拎着愛心早餐進來了。
沈玖玖一見,馬上兩眼發亮。“大叔!”
裴以恆瞧見這餓貓見到魚兒的畫面,就知道自己可以滾蛋了。“超級奶爸,繼續加油。”拍了拍樊佑澤的肩頭,直接閃人。
樊佑澤一頭黑線。
沈玖玖可不管這個,激動地下牀來,跑過來抱住樊佑澤的胳膊。那樣子,活像兩個人多久沒見似的。事實上,昨晚守在醫院的就是樊佑澤。
樊佑澤將她拎起來丟回牀上,拉過桌子,讓她吃早餐。
沈玖玖先喝了一口粥,隨即很贊可地點點頭,挖了一勺直接送到樊佑澤嘴邊。
“你吃吧,我吃過了。”說着就直接站起來,去給水瓶子灌水去了。
沈玖玖不樂意地皺了皺鼻子。
……
幾天之後,沈玖玖就出院了。所有人的生活都恢復了正常,只除了樊佑澤。
套句林晴朗的話,要不是有我這個當媽的攔着,這丫頭估計能把自己直接打包送到樊佑澤的牀上去!
對此,沈玖玖完全沒有不好意思,擺明了要把“女大不中留”推行到底。
鑑於沈玖玖還是個學生,林晴朗不同意現在就讓他們舉行婚禮。可眼見着這小丫頭一天比一天粘樊佑澤,只差把自己縮小了掛到人家身上去了。思考再三,跟樊佑澤談過之後,決定讓他們先領證。等沈玖玖畢業了,再補辦婚禮。
“可以,就是有點委屈她。”樊佑澤雖然不瞭解女人,可也知道婚禮對女人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部分。
“不委屈,不委屈!”沈玖玖立馬跳出來表明態度,生怕他改變主意似的。
“沈玖玖,你就不能矜持點嗎?”林晴朗露出一副慘不忍睹的表情,覺得生了個這麼個迫不及待倒貼上去的女兒真的好丟人!
沈玖玖吐吐舌頭,嘿嘿地笑了兩聲。
樊佑澤見她這副樣子,嘴角動了動,但也沒成笑容。
領證的日子確定了,就在國慶黃金週開始前一天。按照林晴朗的說法,直接讓他們領了證就趁假期去過二人世界,剛好!
於是,沈玖玖小盆友就開始了每天掐着手指頭算日子的生活。
林晴朗恨不得直接將她打包丟到樊佑澤那,也好過她每天在眼前晃,嘴裡還念念着還剩下幾天。“沈玖玖,你媽我虐待你了是不是?所以你這麼迫不及待地就想逃離我的魔爪?”
沈玖玖一看孃親大人火了,趕緊就奔過來,抱着又是哄又是蹭。
最後林晴朗被她弄得哭笑不得,又心裡軟乎得厲害。當年她愛上沈策之後,也是這般急切地想要跟他共同生活的心情。果然是母女麼,連這個經歷都一模一樣?只希望日後,她不要像自己這般經歷愛人的背叛,婚姻的破碎。
沈玖玖見母親好像有些難過,馬上舉手發誓。“媽,我保證,我一定會經常回家來陪你的!”
林晴朗回過神來,揉了揉她的腦袋。“你要是敢有了男人忘了娘,我就把你塞回肚子裡重生一遍!”
沈玖玖:“……”
……
一眨眼,就已經到了領證前一天晚上。
這個夜晚,樊佑澤拒絕了所有的人,一個人在家裡喝酒。爲免喝醉了,他喝的是紅酒。
他酒量極好,可許是心情的緣故,幾杯紅酒下肚,卻有種微醺的感覺。這種微醺不是腦子,而是一種情緒。整個人似乎都隨着這種微醺的感覺飄了起來,彷彿身體漂浮在空中俯視天地萬物,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觀看自己三十多年的人生。
年少時那些黑暗的日子,他很少去想起。可夜深人靜的夢裡,偶爾會夢到那些事情,每一個人,每一個畫面,都清清楚楚,觸手可碰。
從知道男人跟女人要結合,要結婚開始,樊佑澤就下定決心這輩子不跟任何女人結婚。所以蘇陌的傾心愛戀,他都視若無睹,
他不認爲自己有能力給任何一個女人幸福。一個沒有能力給自己幸福的人,還談什麼給別人幸福?
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女人主動撲上來。每個人都認爲她是能夠讓他改變的那個人,可最後都放棄了。因爲,沒有人有信心去融化一座冰山,也沒有人願意耗費那麼多時間去堅持一份無望的等待。女人的歲月是很寶貴的,蹉跎不起。
裴以恆總是跟他說有個女人有多麼美好,他該有個女人。可他一直不爲所動,他對女人的感覺一直停留在兒時對那個女人的階段,他對她們生不出好感來。當然,興許他也會有覺得孤獨的時候,只是他已經習慣了。
對他來說,這輩子就這麼過了。能夠有個裴以恆這樣的兄弟,他已經知足了。
可誰成想,他明天就要結婚了。對象是一個比他小了14年的女孩,善良天真,活潑可愛。若是從前,他一定覺得這樣的女孩跟了自己純屬糟蹋。可到現在,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從沈玖玖忘記了所有人,獨獨記得他那一刻起,他就沒有退路。
整整一ye,樊佑澤沒有睡。珍藏的那些紅酒,被他解決了一大半。
天亮之時,他將黑色的牀單被套枕套卸下,換上了昨天特地買的黑白褐三色條紋的四件套。當完成這項工作,他看着牀上不再黑乎乎的顏色,心裡有種跟過去訣別的情緒。
日出東方,暖色的光芒從窗戶揮灑進來。因爲換了牀上用品,整個臥室似乎都亮了起來。
未來應該也是這般可以期待吧。
樊佑澤站起來,難得的穿了白襯衫。然後進浴室去將自己收拾乾淨,出門去接他的新娘。
……
因爲沈玖玖要結婚,林熙和特地將輪休安排在這一天。
裴以恆則瞅準了時機,纏着她足足折騰了半宿,纔在她的求饒中放過她。
第二天醒來,林熙和覺得腰都不是自己的了。再看看身邊那個單手支着腦袋,精神奕奕還笑得一臉嘚瑟的男人,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裴以恆接住她的拳頭,拉到嘴邊親了親。“再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
“不了。”林熙和掙扎着要起來。雖然不是婚禮,但也是沈玖玖出嫁的日子,她可不想遲到。
裴以恆把她拉回來,壓在身上,在她的小鼻子那咬了一口。“咱們結婚的時候,也沒見你這麼激動。”
林熙和挑了挑眉。其實他們結婚也不算久,可或許是日子太美好,總覺得兩個人已經在一起很久很久了。“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激動?”
“那你說,你當時怎麼激動了?說不清楚,今天就不起牀了。”裴以恆將她壓得死死的,不讓她有機會逃脫。
林熙和很無語。現在真要她回想當時的心情,她是確實很難準確地描述出來。但她知道,她心裡是激動的,因爲那是她鼓足勇氣跨出來的一步。“裴以恆,你別鬧了,一會兒要遲到了。”
“說清楚了就不鬧。不說的話,我就給岳母大人打電.話,就說你昨晚累着了,今天起不來。”
林熙和氣得湊上去咬了他一口。
“咬我也沒用,今天必須說清楚了。”裴以恆擺明了不讓她糊弄過關。
林熙和的性子雖然已經比以前熱乎多了,但不代表她可以像別的女人那樣,沒事兒就說兩句軟乎乎的情話。她瞪着他,就是不吭聲。
裴以恆跟她大眼瞪小眼半天,無奈地嘆一口氣。“就兩個字的事情,真有這麼難嗎?你不說,那我說好了。我很激動。那天夜裡你在我懷裡睡得很沉,我幾乎一.夜都沒睡,就這麼看着你。我從來沒試過那樣盼着日出東方,覺得只有那個本子拿在手裡了,心裡才踏實,就怕你突然反悔了。幸好,你沒有。”
林熙和有時候特別感激裴以恆,她冷淡不肯回應的時候,他都會想盡辦法給她找臺階下。他每次都裝得很嚴肅不肯妥協,可事實上,他從來不曾勉強她。
“我——”林熙和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可是張嘴,喉嚨卻沒辦法暢快地吐出音節。一直都是這樣,她不是完全不願意迴應,她更多的是不知道如何迴應。她就像一根在冰水裡侵泡了很久的柴,在徹底將它曬乾之前,想讓它熊熊燃燒起來並不容易。
裴以恆心生期待,柔情萬千地看着她,等待着哪怕只是隻言片語的愛的表達。可是等了許久,他仍沒能等到。
最終,他低頭在她嘴脣上親了一口。“算了,起牀吧。”一開始就知道她的性子,只要她心裡有他,沒必要強求。
林熙和見他要起來,下意識的伸手拉了他一把。
裴以恆重新俯下身來,凝視着她美麗的眼眸。他在那裡面,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存在。其實他知道,她心裡有他。
“我那個時候下了很大的決心纔跟你在一起。我沒有太多想法,就是覺得能跟這個人過一輩子就好。”林熙和的表達能力不差,可是這句話委實說不上動聽,甚至有點亂。
裴以恆卻覺得夠
了。低頭深深地吻住她,一直吻即將擦槍走火才剎車。“只要你一輩子陪在我身邊,我可以什麼都不要。”
他只要她!
當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就只想珍惜這個女人,好好地讓她幸福!除了她,別的一切都只是陪襯!
林熙和伸手抱住他的脖子,將臉埋在他的頸子裡。呼吸間,全是這個男人陽剛的氣息,是一種足以讓人無論身在何處何地都能安心的味道。在心底裡,她其實很慶幸,慶幸命運讓她跟裴以恆走到了一起,慶幸裴以恆的死纏爛打。如果不是裴以恆,她不會懂得,兩個人相伴的滋味是這般美好,讓人慾罷不能,讓人恨不能把每一秒鐘都掰成千萬份,就這麼天長地久地陪伴下去。
裴以恆親吻着她的髮絲,有一股氣體似的東西充盈了他的整個心臟,幾近要溢出來。他知道,那是滿足和感動。
曾經,他把這個女人她當做擺設一樣置之不理,甚至做了許多讓她難過的傷心事。直到災難來臨,他才知道她有多美好,可他已經沒有機會去珍惜了。所幸,他又得到了一次機會。他從不曾想爲什麼會發生這般離奇的事情,他只想抓住這次機會,牢牢地將她綁在身邊,一輩子不離不棄!
“這輩子你都得留在我身邊,你要有這個覺悟。”裴以恆一個字一個字,咬得很重。
林熙和淺淺地笑了起來。“好啊。”只要你不離,我定不棄。
裴以恆微微拉開兩人的距離,看着她嘴角的那抹笑,一邊親她一邊道:“真想跟你在牀上廝混一整天,哪裡都不去。”
“你確定‘廝混’應該用在這裡?”林熙和失笑地道。
裴以恆哈哈地笑了起來,蹭了蹭她的鼻尖。“無所謂,你意會到了其中的精髓就行。要不,我給樊佑澤打個電.話,跟他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改個時間?”
林熙和心臟一提,忙道:“別胡說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