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成把車開的一路飛馳,呼呼灌進來的風在提醒着我,這輛車的速度和簡成的心情。
簡成開車一向很穩,他這樣大概心裡不高興。
我試探着道:“你跟你大哥感情不好麼?”
“從前很好,他長在生意人的家庭,自然養成了一些跟常人不一樣的觀念。也許人一旦有自己的家庭,就開始心不由己。”簡成說。
他答非所問,我便不明所以,跟常人不一樣的觀念?
“是因爲你家裡更希望你和苑明薇在一起是嗎?門當戶對?”我想起苑明薇,這也許叫同人不同命。我們一起長大,甚至喜歡上了一個男人,可身份上竟然有這樣的差別,我從前不屑的門當戶對,現在終於也給了我難堪。
“希望門當戶對的是我媽,至於大哥,這幾年我根本想不通他在想什麼。”簡成說完這句,就不再跟我搭話。眼睛黑沉沉的看着前方,不知在想什麼。
或許我的出現,給他的確帶來了很大的難題,我們之間的問題也不僅僅是彼此接不接受的問題。
是三個家庭的糾紛。
車子駛上高架橋,簡成把速度提的更高,我捏緊了安全帶不敢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十分緊張的一會看他一眼。
我習慣看他的側臉,在記憶裡跟他對視的時間幾乎數的清。
他膚色不夠亮眼,加上沉默,並不屬於驚豔型男人。但從側面看上去,卻十分耐看。
眉眼曲線柔和,鼻樑很高,鼻形完美,眼睛深黑,可惜睫毛比我的短。如果我們的孩子是姑娘,就繼承他的眉眼鼻樑,我的睫毛臉型,如果是個男孩,還是繼承他的眉眼鼻樑好了。
想到這裡,我叫了他一聲。簡成側頭看我。
路上很清靜,車輛稀少。在偌大的高架橋,兩側遙遠的地方亮起百家燈火,我們卻只伴隨着疾馳的風聲,果然有高處不勝寒的寂寥。就像這座道路多變的高架橋一樣,我的未來也很迷茫,都抓在身旁的這個男人手中。
氣氛的原因,讓我的話有些飄忽:“簡成,你說孩子以後會像你還是像我?”
簡成只看我一眼,就繼續看着路,不知是敷衍還是實話實說,語調很淡答道:“不知道。”
我輕輕嘆息,自嘲的笑道:“說這些好像有些神經質了,我和你能不能在一起還是個問題呢。”
簡成頓了頓,給了我四個字:“事在人爲。”
事在人爲,是在鼓勵我,還是在說他自己?我覺得十分安慰。
他心情不好,不自覺的提高了車速,我只稍微有些頭暈,沒有抗議。
到家後在房間躺了一會。在那邊吃飯的時候,雖然滿桌高檔菜品,但我還沒吃好,簡成沉着面色一聲回家,我就丟下美食跟着他走了。所以兩個人都沒吃飽。
回家我進了房間,他就去廚房忙碌了,我被廚房飄出的飯食香味逗的翻來覆去,只好從牀上爬起來。
他也不讓我幫忙。只好回到客廳打開電視,百無聊賴的換着臺,目光落在電視櫃上那個花籃裡,一時好奇,我走過去拿起那個花籃看了看,不小心將花籃裡的乾花打落在地。
我哎呀了一聲,簡成從廚房伸出頭,我連忙給自己找了個臺階,抓起地上的乾花乾笑道:“這個花色好像有些暗了,對吧?”
簡成隨意答道:“那都扔了吧,下次再去買點新花。”他說完又回廚房去。
我應下來,去扔花的時候,無意間發現空籃子底上貼着一個淺色的卡片,還像照片那樣過塑了。我仔細一看,那卡片上的字雖然顯得稚嫩,但字跡依然讓我心中一震。
我和她同桌了那麼多年,熟悉彼此的字跡和措詞。“薇薇贈哥哥”,下面是一排日期。還是我們上初中的時候。
我手微微抖動,這個發現可以說出乎意料,但其實細想很合理。
如果不是苑明薇和簡成認識的那樣早,苑明薇那樣驕傲的人,不會來跟我說,就算我有了簡成的孩子也沒用。
她一點退讓都沒有,肯定是極喜歡簡成的。難怪當天簡成會說,如果苑明薇知道戶外活動裡有他一定回去,竟然有這樣的淵源。
我不由看了廚房裡忙碌的簡成一眼,想起那天他仔細擺弄這花籃的神情,想起苑明薇擺滿花籃的咖啡吧,想起戶外活動我給他編制花籃他眼中的讚歎。
那讚賞不是給我,是給苑明薇這個名字的。
不知不覺,眼睛有些溼潤。我緊緊的閉上眼,我果然是一個橫插在別人之間的第三者。
明薇那樣驕傲的人,喜歡一個男人多難的。和簡成門當戶對,又有小時候的淵源在,如果在一起定是水到渠成。我生生的拆散了他們,把苑明薇一家推到流言蜚語的風尖浪頭。
如果今天站在苑明薇這個位置的人是我,我說不定殺了對方的心情都有。內疚從心裡一波波衝上來。我幾乎要支撐不住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在後面拍了我一下,我一下驚醒過來,扭頭看到簡成,手裡拿着我的手機。而我的手機正在響着。
他瞥了一眼我手裡的籃子,接過來隨手擱在桌上,說:“你想什麼這麼出神?電話就在旁邊也不接。”
我木訥的拿過電話,放在耳邊,喂了一聲。
是房東,說有人要看他的房子,讓我回去一趟。
這件事我在今年年初交房租的時候,他就知會過我,以後房子要賣,希望我能諒解。如果不行也可以退給我房租。
我在的那個房子是套房隔開的,另外還有個一室一廳跟我一個門進來。但那邊那戶人經常出差,很少在屋子裡住。其實房東跟我住一個小區,他的房子和那個房子房型也是一樣,但對方堅持要去看看。
雖然房東有鑰匙,但還是希望我們在場。我心裡真亂着,推辭了幾句沒推遲掉。就問他:“誰這個點看房子呀?”
房東說對方出的價很高,他又忙,所以才約的傍晚。
這個房東房子租給我很久,從來沒有漲過租金,就連物業費也一直是他交的。對我算很好。所以我猶豫了一下,可房東十分爲難的告訴我,他有個飯局要去,所以讓對方小區等我回來,另外他還請了物業的保安跟着,免得有什麼意外。十分貼心的房東,這樣一來,我也就不好意思再推辭了。
再看了簡成一眼,他正用眼神問我發生什麼事。簡成一看我,我就想起他和苑明薇被我拆散的事,心一虛,立即覺得這是十分好的躲避他的機會。
我把事情和簡成說了一說,他說要送我過去。我急忙道:“我打車過去就好,你上了一天的班要早點休息。一個來回估計就深夜了,我可以住自己那邊,而且我也沒有幾件換洗衣服。”
簡成還想說服我,我去房間拿了包包,簡成不高興道:“這麼晚一個人出門不安全。”
我丟下一句:“我已經不安全二十多年了,也好好的過着呢。”不等他反應就飛奔出門,下樓,跑出小區,過了幾分鐘簡成的電話就追了過來,問我在哪。
我騙他說已經在出租車上了,簡成這纔沒有堅持。
擺脫了簡成的關心,我握着電話,想起苑明薇,有一種立即給她打電話的衝動。但起了幾次頭,電話沒有撥出去。
等回到我住的地方時,已經八點多,天都完全黑透了。
我打電話給房東,他說看房的人早就在門口等着了。我一路奔波,精疲力盡的走出電梯,一看門口站着的兩人就立即愣住了。
站着前面一個的是小區的保安,我很面熟。他見我從電梯出來,一臉喜色:“左小姐,你終於回來了,這位是來看房的先生。”
他指了指身後的人。
又是一張熟悉的臉。段以暉很沉着,對我說:“先幫我們開門把,等了一會了。”
我心上有一股怒火直往上燒,但當着這保安的面我不好發作,我僵硬的開門,段以暉竟真的跟着保安在屋子裡轉了兩圈。
我一直站在門口沒進去,段以暉不過十分鐘就出來了,轉身朝保安點點頭,說:“謝謝大哥了,我已經好看了。我們下去吧。”
我死死的抓着門,段以暉故意不對我解釋,是吃定了我一定會問他爲什麼。但我不用問,他就是在逼我出現,他想方設法只是要見我。
我不明白。
以段以暉的才貌,就算老婆出軌了,只要離婚,也不愁找不着女人,爲什麼要對我糾纏不放?他還嫌傷害我不夠深嗎?!
在兩人進電梯的瞬間,我終於開口:“等等,我有話跟你說。”
保安大哥扭過頭來:“啊?”
段以暉拍了拍保安的肩,微笑道:“左小姐找的人是我,您先下樓吧。”
“你們認識?”保安大哥一臉驚奇,眼睛是看向我的。房東交代他和段以暉一起上來,是要保證我的安危。如果我們認識,他就沒責任了。
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還是不得不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