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正清苦笑了一下:“呵,你想的沒錯,我現在的確是病急亂投醫了。我已經在這裡當了五年的太守了,我已經將我所有身價都貼進裡面補貼朝廷徵收稅賦了,我已經沒有辦法了,若是有人願意在這裡投資的話,至少可以讓我輕鬆一年……”
好一把辛酸淚呀,做官做成這樣也夠悲催的。
小花不是一個特別感性的人,但這時,她覺得還是跟着自己的心走吧。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即便前兩者都不利,只要人和,還是有一拼之力的。
於是小花當下便拍板,直接接下這個爛攤子,汪正清還怕她反悔,立馬讓小敏子出具齊備的文書,包括灘地範圍,優惠條件,稅賦,以及借條,還款期限等等。
小花看小敏子一副樂呵呵的樣子,沒想到辦事卻如此利索,思維縝密。
整個府衙除了汪正清這個光桿太守和一個集文書,雜役,買辦……反正所有事情於一身。
還有一個灑掃做飯的老僕,幾個老弱病殘的衙役。
即便是郡城的街道上也是行人寥寥,破敗的房屋,好多房子裡面都沒住人。住城裡那也要街上有東西賣,自己兜裡有銀子才能過的滋潤呀。像現在這樣,沒有賣的,自己也沒銀子買,城不像城,倒像個集市。
現在文書籤訂了,汪正清恢復開始嬉笑的樣子,很有耐心地給小花介紹各方情形。
一通轉悠下來,天色漸暗,河灘裡面環境本來就十分複雜,小花決定明天一早再去自己簽下的那塊地方去看看。至少看有沒有可以下手的地方呀。
當天晚上,小花小荷以及洪爺水生幾人住郡城裡面,就在汪正清府衙後面的別院裡。也只有這裡看起來稍微能住人一點,而且這裡就只有他和小敏子老僕三個人,那些衙役每天都來報個到就會自己家去網魚或者割蘆葦搞些編制什麼的,所以地方寬敞的很。
小荷和小花誰一起。白天主子直接就把這麼大一件事給定下來了,她只是本能的決定這裡環境太惡劣了,那汪太守看起來平易近人的很,實際上就是想來一個外人就網住一個。以爲逮住一個冤大頭呢。
小荷道:“小娘子,你真的打算在這裡安家呀?那田府那裡怎麼辦?還有……瞿老爺現在也是縣丞了,這樣會不會不好呀?”
呵,自己會想着他們好不好,可是他們做的那些事有沒有想過自己好不好?沒有!自己在田府受委屈受冤枉,差點被打死,被禁足,他們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處境?每次來看自己也是把自己當個垃圾桶一樣,將所有的負面情緒都往自己這裡傾瀉……原本還想着可以用果酒秘方給自己做擋箭牌的,結果他們第二天就來要了去。其實他們直接要的話小花肯定會給的。但是打着一切都爲了她好的幌子,就讓人感到噁心,若是他們真的爲自己考慮過一點點她也不會落到現在這幅境地。究竟在他們心目中還是自己的榮華富貴更加重要,還是他們最貼心的靈兒更重要的吧。
小花輕哼了一聲沒說話,這些話說出來太過沉重。別人只會覺得她這個當女兒的太過計較。本來嘛。自己這條命都是父母給的,父母向她要回一點東西難道還不行嗎?
小荷比小花還焦慮,在牀上翻烙餅一樣,最後實在忍不住了,又道:“小娘子,我我是說你就這樣出來的話,他他們會讓你一個人出來的麼?”
小花淡淡的道:“不然呢?”
小荷急了:“哎呀。我是說你現在怎麼說也是田府的小娘子呀,他們如果不讓你出來的話你你……”
小花偏頭看向小荷的方向,美麗的眸子在黑夜裡呆着魅惑之色:“別人不讓的事情太多了,可是現在不是他們讓不讓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事情。”
小荷還是有些不明白,她只是擔心小主又被田老爺田夫人折磨。比較身份地位在那,一個女人,能折騰到哪裡去?
小花沒有繼續糾纏這個問題,總有一天小荷會想明白的。人,如果只是爲別人活着的話。就像馬桶,又需要就用,沒需要就拋開,直到馬桶壞掉,直接腐爛成泥,連當柴火的資格都沒有,因爲太臭了。所以小花現在不想做別人生命中的馬桶,她只想做她自己,既然什麼都能豁出去了,一個身份又能奈他何?
第二天,小花剛剛起牀洗漱完畢,門外就傳來敲門聲,小荷看門,見是小敏子站在外面。
小敏子看着小荷眼睛一亮,腦袋卻害羞地低下去:“是…小荷呀,那個我家先生說一切都準備妥當了,直接到郡城門口匯合就行。”說完噠噠噠跑走了。
小荷如實稟報,小花點點她腦袋:“哎,你們在門口說話,我全都聽見了,拿上幾個烤饢和水囊就出發吧。”
小荷狡黠一笑,忙去拿東西了,小花則將昨夜臨摹出來的相潭郡地圖拿了出來,又特地將理縣,就是自己那塊灘地給特別圈出來,揣上木炭頭便出發了。
趕到城門口時,已經有五六人等在那裡了,除了洪爺水生和汪正清小敏子外,還有一個看起來黝黑精瘦的中年漢子和一個看起來略微年輕點的青年。
汪正清介紹,這就是魏嬸的男人魏福和大兒子魏小魚。他們看到小花的眼神充滿好奇和說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魏福是這裡水性最好的,而且也只有他多次深入到灘地深處,所以讓他帶路穩妥的多。而魏小魚則完全是因爲水雀的一句話,非要來看看這兩個外鄉人,放着自己安樂窩不待,要到這鳥不拉屎的灘地來。這一看便不想挪腳了,於是兩對父子各撐一個竹筏子,小花兩人自然站在洪爺和水生撐的竹筏上,汪正清和小敏子坐魏福父子倆的筏子。
兩條筏子一前一後順水緩緩前行,魏福則細細爲小花講解這裡的水路,哪裡的水深水淺,哪裡淤泥堆積,哪裡可以勉強下腳等等。
小花有備而來,不僅僅是認真聽聽了事的,而是拿出木炭將魏福說的那些信息一一標註在地圖上,同時還用竹竿測試了一下實際情況。
幾人對小花的行動刮目相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呀。汪正清也是昏了頭,看見一個外來人就像拴住,見對方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不是大家閨秀就是小家碧玉的樣子,心想好歹榨出一點銀子來也好,沒想到對方竟然如此細緻地做筆記,小花的形象在他眼裡頓時變得無比高大起來。
魏福對小花說的更加細緻更加認真,傾囊相授。
接下來五天時間小花幾乎都在竹筏上度過的,終於將自己的那“一畝三分地”給探個清清楚楚了,並且畫出了河道開挖的線路,還做了一個初步估算……
天氣越發冷了起來,每年冬季是這裡的枯水期,也就是水稍微少點,幾乎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河上會結凍,也就意味着那些水位淺的灘地會比較踏實。小花想着看能不能等明年灘地凍住,再直接在冰面上根據標註的記號直接開鑿溝渠,而且那個時候這裡沒有種植,人們基本上都閒在家裡。
魏福直接就將她的決定否決了,“這不行,河面結冰纔是這裡最危險的時候,一步小心戳個窟窿,人掉下去爬都爬不上來……”衆人紛紛點頭附和,覺得小花也是腦袋發熱。
小花道:“這裡有很多竹子,用竹子編成一個個的大筏子,冰面受力範圍大就不容易破冰,即便冰面破了,竹筏也不那麼容易陷進去。”小花細細地將自己的方案說了一遍,也是從這竹筏子得來的靈感。
魏福思索一陣,這主意好,以前他們用竹筏在冰面上運過東西,這玩意很穩當,能運東西自然也能載人運淤泥喏。
於是一件多麼了不得的大事就在小花頭腦一熱中決定下來,在衆人一番探討中定下了行動方案。
考察行程結束,天氣愈加的寒冷,天空飄起了雪花,小花打算回去。
汪正清挽留,其目的就是想讓小花先給一點定金。小花當下便將隨身攜帶的幾十兩銀子給了對方,並讓寫了收據。
回程自然是坐洪爺和水生的蓬船,這次洪爺直接將她們送到方山縣城外,因爲逆水行舟,用了將近十天時間。小花因爲將所有銀子都留給汪正清當定金,索性將剩下的肉乾烤饢以及醃菜等等全部留給洪爺他們。這些東西自然不夠支付這麼遠的船資的,所以小花和他們約定,大概在正月大年過完就會到這邊來,到時候還租他們的船,船資一併支付。
兩人高興應諾。
小花心情激盪,終於有屬於自己的土地了,雖然想讓它成爲土地還需要付出不知多少倍的努力,但是自己也不能算是一無所有了。
小荷顯得憂心忡忡,回到田府也悶悶不樂的樣子。景嬸和辛嬸問起,她見小花沒說,終究沒有先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