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從夫人這裡求一份遣退的身份文書。”小花定定地說道。
田夫人呼吸有片刻凝滯,從小生活在內宅大院中,對其中的彎彎繞繞懂得很深。這些小妾名義上是妾是老爺的女人一個暖牀和發泄的工具,更是一個伺候老爺夫人吃喝拉撒的奴僕,但是小花她們和一般的妾有些不一樣,因爲她們都是附近大戶人家或者官宦人家的女兒,是良妾,比一般的妾地位要高那一點點。就這麼一點點,決定了她們現在還能夠在府裡蹦達,成爲真正的半個主子,所以這也不是夫人能夠隨便說打死就打死說發賣就發賣的。
既然有了孃家做靠山,於是這些良妾便有了跟她爭寵爭地位的可能。當然,這正室夫人的位置也並不是說因爲男人一時寵愛就能得來的。夫妻的結合實際上就是兩家人,兩個家族的結合,是必須得到家族宗親認可的家族事件。嚴格意義上來說,只要田夫人沒有太出格,夫人的位置沒人可代替她。
這也是林氏經常跟小花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說白了,女人在夫家的地位如何,還得看孃家是否強勢。不然那就真是一隻阿貓阿狗了,待遇跟一個婢子還不如。拜瞿靈兒所賜,小花嫁入田家雖然說一直被禁足被幽禁,但的確比婢子的地位要高那麼一些些。
夫妻結合的雙方家族是一榮共榮一損俱損的關係,所以張尚書儘管不想女兒嫁給田雲山,當他們的婚姻已成事實後,仍然不遺餘力地幫助田雲山恢復官職,就是這個道理。所以,那些小戶人家出身的小妾,要想坐上正室夫人的位置,堪比登天。當然,也不排除奇蹟的出現。因爲田夫人現在最憂心的就是……無子嗣。就連那些小妾都一無所出。萬一哪個小妾懷了身孕,所生的孩子也是尊她爲真正的嫡母,但自己也只是位份而已。母憑子貴,自己的地位就真的岌岌可危了。
小花見田夫人面露驚疑和難色。繼續道:“作爲交換,我就將這養顏美容,並且還有滋陰補腎的花酒秘方告訴你,這可是對身體有大大好處的。”小花語帶youhuo,看了看夫人小腹,意有所指。
這是田夫人的心結,這麼多年過去了,儘管那個啥的次數不多,但也比那些個小妾多一些,有兩個因爲身份太過低微都沒被寵幸過呢。想到這裡。田夫人看向小花的眼神多了一絲優越感在裡面。
小花從袖袋裡拿出一個巴掌大做工精美的陶瓷匣子,推到夫人面前,說道:“這是華哥牌最新的一款特別胭脂,要不要試試?”
田夫人已然心動,她現在所猶豫的是老爺那邊會不會應允而已。從上次耳光事件來看。一個小妾敢打老爺的耳光,這簡直就是以下犯上,按照家法是直接可以弄去浸豬籠的……
小花說道:“我只是想讓夫人知道,我們沒有一丁點的利益衝突。而且你也知道,身爲官家女子,是完全可以自由贖身的,只不過這樣的話肯定會對田府聲譽有所影響。而夫人直接給我一份文書,我得到我想要的,夫人一點損失沒有,還保住田府聲譽。”
的確如此,小花不比那些賣身進田府的從丫頭升爲小妾的女子,因爲瞿家生已經是有朝廷編制的官員了。所以也成爲官家女子,是完全可以自己贖身出府,而且田府不能有任何阻擾。
田夫人沉吟良久,說道:“我可以把那三個丫頭婆子的賣身契給你,不過你的嘛……我是真的無能爲力。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山郎是從來不會對一個女人有任何柔情或者妥協的,可是你卻幾次忤逆,也只是被禁足而已,我怕我直接將你放出去他會怨恨我。”小妾一旦被遣離夫家便沒有再回頭的道理,而堂堂將軍田雲山自然也沒有因爲一個小妾吃回頭草的可能。所謂的破鏡重圓只會出現在“夫妻”之間,而不是“夫妾”之間。
小花輕嗤一聲:“那你現在可知道爲什麼了?”
田夫人還是不解。小花說道:“因爲有一個讓他真正心心念唸的人,而我,很榮幸沾了一點點的光而已……”
這句話說的再直白不過了,而夫人卻搖搖頭,她看向小花,酒氣瀰漫,對方的面容變得十分模糊,讓人無法確定其真實。就是這種朦朧之美,摸不着的東西最讓人心動的。恐怕正是因爲小花的拒絕和疏離讓田雲山產生了征服和獵奇的心思吧,只不過以他的心性還不至於要一個女人還要用強硬的手段,只要他想,每天都有不同風情的青春又美貌的女子往他牀上蹦達。
田夫人終於開口,“你容我再想想,過了大年我就給你回覆。“
壺中酒水煮開了很久,酒氣散發不少,現在喝起來更加溫潤可口。小花給兩人再次滿盞,不能操之過急,不過從夫人的語氣來看,她甚至比自己更想自己從田府裡消失。想想,禁不住莞爾一笑。
小花端起酒盞朝田夫人示意一下,一樣脖子,趁熱灌了一大口。如果可以,她是絕對不會求到田夫人這裡來的,當初正是因爲她使計差點把自己打死,這個仇不是說磨滅就磨滅的。可是想想瞿家,從林氏上次來要秘方時,她就知道,這一世無法避免的再次被瞿靈兒玩於鼓掌之中了。和前世一樣,林氏口口聲聲都是讓她要好好照顧靈兒之類的話,難得她不知道自己纔是田府中最最底層最最低賤的存在麼?
倘若瞿家真是那麼關心自己的話,爲什麼不給自己贖身出來?對了,倘若真有此心意的話當初也不會那麼心心念念地讓自己嫁入田府當妾了。
小花視線漸漸模糊起來,一杯接着一杯地喝着酒,田夫人什麼時候離開都不知道。兩人開誠佈公以後,那些虛禮也沒啥必要了,田夫人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當然,前提是小花說的這酒真有那麼好,至於小花,在她眼裡也就和阿貓阿狗一樣……
大年初三,田府準所有小妾回孃家拜年,並且所備禮品統一從帳房支取。足夠彰顯田府的大氣,讓人們各種豔羨,嘖嘖,看人家田府,連對小妾都比那些正妻好的多……
瞿靈兒是田府高貴的幕僚……當然所謂幕僚實質上也是養起來的一條狗而已,不過那身份地位就比小妾高出許多,而且是絕對的自由身,她高興在哪就在哪。在田雲山的親自護送下,坐上她精美的馬車,帶着數箱禮物回瞿家了。
而小花本不想回瞿家的,但這是田府標榜自己的一種方式,不得不回去,她便只能坐着一個簡易的滑桿,旁邊跟着小荷給自己拿隨身行李,後面一個小廝挑着一個挑子,上面放了兩個小箱子,要多寒磣有多寒磣。其他小妾也差不多,只不過小花就走在瞿靈兒轎子的後面呀,形成鮮明對比。
田夫人因爲是田府的當家主母,她不用回京都,而是在田府主持一應事務。等空暇時再回孃家省親。
瞿家早早就在方山縣的城門口來等着了,直接將瞿靈兒的轎子迎了進去,若不是林氏認出後面滑桿上的小花,他們鐵定要將小花給忘掉。那場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
瞿家今非昔比,他們將旁邊的院落盤下來,跟一座府邸也差不多大了,但是小花卻從林氏臉上看到辛酸和憔悴,即便厚重的脂粉也無法掩蓋其疲態。心念一轉就明白了幾分,莫說是村婦出身的林氏,即便是從小便浸淫內宅的田夫人,在應對那些鶯鶯燕燕也顯得十分疲憊。田夫人手段高明,她知道這些個姬妾就像是春草一樣,割一茬張一茬,反而會在夫君面前落下妒婦的名頭,還不如將這些“姐妹”好好收攏起來,更便於自己管教。
林氏拉着小花的手,“花兒,可讓娘想的緊呢,來讓娘看看,嘖嘖,真是變水靈了。你妹妹跟我們說你在田府過的很好,我還不相信呢,果然是真的。”
呵,又是瞿靈兒,她什麼時候來看過自己?什麼時候想到自己這個姐姐的?哦,對了,如果前世的記憶不錯的話,瞿靈兒進入田府不久便設計陷害自己。只不過先前安排在自己身旁的連秋被自己解決了,莫非現在又在運籌新的計謀不成?
瞿靈兒一身華美宮裝,襯得花容月貌,看上去如同高貴的公主一般,她看到後面穿着斜襟襖裙的小花,微微一愣,先前還沒注意這個賤人呢,沒想到幾年不見竟變得這麼水靈靈的,那氣質渾然天成,比自己還勝上一籌呢,嫉妒之心油燃而生。“喲,沒想到姐姐還走在後面呢,以爲你已經先到了。姐姐怎麼不說一聲,可以讓你搭一下順風車呀。”
“呵呵,妹妹真是個有心人呢,只不過姐姐這身份要和妹妹同坐一車的話怕是要被人小花的。”小花應道,並自然地走上去。
瞿靈兒覺得不妥,下意識後退半步,身體朝後列開,“姐姐這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