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謙低着頭,認真地清洗着螃蟹,因爲用力右手挽起的袖口漸漸滑下來,他用另一隻手磨蹭着不讓它掉下來。看到他這樣,伊甜竟然不自覺地走過去,雙手捏住他的袖口慢慢挽起來,他回頭對她笑笑。她忽然不好意思起來,兩人躲在廚房裡一起做菜,她幫他挽着袖口,儼然一副小夫妻的樣子,而他也好像很享受她的體貼和關心。
她曾爲了吃他的做的spaghetti而誇獎他行情好,但雖然誇獎了卻沒有吃到,他送給她一句:自力更生。想到這裡她笑起來,他卻又盯着她說:“你又怎麼了?”
晚餐吃的很愉快,這是她第一次吃他做的菜,不得不承認他做的還不錯。
晚上三人便坐在陽臺上聊天,小白在身邊高興地奔來奔去,它出奇地喜歡米歇爾,一直依偎在她懷裡,第二天米歇爾要出門的時候,小白還緊緊咬着她的褲管不讓她走,所以一起出去玩得時候又帶上了小白,程謙帶她們去很多地方,最後米歇爾說想去未名湖,她已經30年沒有回S市,但未名湖卻依然還在。
她佇立在湖邊,望着夕陽灑落在湖面泛起的金光,對面程謙和伊甜歡喜打鬧着。
她覺得這一生中,這是一個最美麗的光景。
週日下午伊甜送米歇爾去花姐家,米歇爾笑着說:“伊甜,希望你們相親相愛”
相親相愛,多麼熟悉,程父也曾說過。
見她木訥地愣在一邊,米歇爾解釋道:“作爲你們的長輩,這是我對你們的祝福。”
“謝謝你,米歇爾”
米歇爾抱住她:“我很開心,以後我還能去你家玩嗎?”
雖然她知道那個家屬於程謙,但聽到米歇爾這樣的口吻,她也動情地說:“當然可以,隨時都歡迎你。”
“你很好抱,抱着你很舒服。”
她笑笑,米歇爾繼續說:“程謙應該也很喜歡抱你吧。”她終於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害羞極了,雖然從來沒有被程謙抱過,只有那一晚。想起那一晚,她的耳根子發紅,那一夜不但有擁抱還有親吻。
她不敢再想下去,還好米歇爾打斷她:“我回去了,改天找你一起喝茶。”
程謙等在花姐樓下小區門口,她沉默着走上車,卻不敢望着程謙一眼。
“你怎麼了?”程謙見她怪怪地樣子。
“沒什麼。”
“你臉怎麼那麼紅?”說着,程謙一隻手伸到她的臉頰,她趕忙推開,“開車吧,回去了。”
一路上,她開始鄙夷自己,是不是自己真的太缺乏愛了,前幾日對着蘇紀和心動到蠢蠢欲動,現在對面着程謙居然也有一種異樣的感覺。越想臉越紅,整個人都好像燒起來,車子忽然停下來。
她嚇了一跳,轉頭望望程謙,他正擔心地望着自己,那雙大手搭在她的額頭,一會他說:“真得很燙,可能你發燒了。”
“沒有,我沒事。”
“我送你去醫院。”
她用手抓住他的手臂阻止他開車,連聲說:“我真得沒事”
她確定自己沒有生病,只是,她也不知道她什麼情況。
最後,她還是被程謙拉到了醫院,醫生檢查完後:“她沒事,可以回家了。”
“真的沒事?怎麼剛纔臉那麼燙。”
醫生望着他們,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只得說:“真沒事。”
第二天是她上司上班的日子,清晨出門前程謙又用手探探她的額頭,發現已經恢復正常卻依然有些不太放心,便說:“你不用去上班了。”
“我又沒生病。”
兩人一道出門,走進盛天大廈的電梯,電梯閉合的一瞬間又忽然打開,一個人走進來。
“伊甜?”
她擡起頭,望着眼前的男子,爲什麼那麼巧?他要去工作的公司難道就是盛天?雖然已經猜到,但她依然想確認一下,便說:“紀和,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這裡上班。”
程謙站在一邊望着他們聊天,紀和?不就是那天她在電話裡提到的名字,難道他就是那個男人?紀和,蘇紀和?難道他也是傑羅尼的partner,盛天法律顧問?
關於這個新法律顧問聘請的事情都由程雯落實,他只是見過蘇紀和的一份相關文件,所以那日當伊甜提起紀和的時候他都沒有想起來,是同一個蘇紀和。
“蘇紀和,歡迎你,我是盛天CEO程謙。”
蘇紀和轉過頭來,望着程謙,禮貌地伸出手:“程總,您好。”
“希望我們合作愉快。”
電梯到了29樓,蘇紀和本打算去找程雯,程謙卻說一切由他來安排,將蘇紀和帶到他的辦公室,伊甜打算偷偷溜回自己辦公室,卻被程謙抓住非要她跟着他們。
他低聲對伊甜說:“就是這個人,對吧。”
伊甜不說話,跟在他們身後,他帶蘇紀和參觀了公司,最後又回到蘇紀和的辦公室,指着伊甜說:“伊甜,就是你的助理。”
蘇紀和吃驚地望着站在程謙身邊的伊甜,他早已經聽傑羅尼說他的助理是盛天CEO的妻子,伊甜正悲傷地擡着頭望着自己,他卻尷尬地手足無措,那日他的情話都讓他覺得羞愧,他明明就是又來遲了一步。
望着他們兩人眉目傳情的樣子,程謙有些氣惱,便拉過伊甜說:“伊甜,是我的妻子。”伊甜輕輕推開他,程謙想從蘇紀和眼睛裡讀點什麼,卻什麼都沒有。伊甜已經走出辦公室,程謙也隨即離開。
蘇紀和坐在辦公室裡,他怎麼能沒想到伊甜已經結婚了呢?她與自己同年,即便與張一已經分手也應該早與別人結婚,況且她住在馬斯南路的LOFTEL,那個地方並不是一個普通的人能住得起的。
他經不住笑笑自己,自己太天真了。
回到辦公室的伊甜也並不好受,那日與蘇紀和的擁抱讓她覺得愧對程謙,而今天這個場景卻讓她內疚愧對了蘇紀和,他如此動情的表白換回的確是欺騙,她不知道該怎麼跟蘇紀和解釋,但又有什麼可解釋的,她確實與程謙結婚了,這便是事實。
門被推開,程謙鐵青着臉走進來,轉而又冷笑着說:“就是那個人吧?”
他將辦公室的百葉窗拉上,又關上門,坐到她面前的椅子上,她終於說話了:“爲什麼你每次都這樣?”
“我怎麼了?”
“爲什麼每次都自作主張。”
她在怪自己將他們結婚的事告訴蘇紀和?他說錯了嗎?
她板着臉,卻用極冷的口吻說:“爲什麼你每次都這樣。”語氣裡還藏着無盡的悲傷,她自己冷笑一聲,依舊低着頭:“上次擅自通知方駿我要結婚,這次又自作主張告訴蘇紀和我已經結婚。”
“你打算瞞着他?”
“我自己會說,我會跟他說,可是你爲什麼要告訴他。”
程謙從椅子上站起來,氣得身子都有些發抖,走到她身邊,怒吼道:“你以爲我不說,他就不知道?”
他受不了伊甜把所有責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即使他不說,難道蘇紀和就不知道嗎?盛天那些人會在半個小時內將他和伊甜結婚的事告訴蘇紀和。就算今天不說,明天也會說,即使明天還不說,總有一天會知道。
“現在居然都怪到我頭上。”
他氣呼呼地重新坐下來。
“你自己心術不正,還……”
“老闆,請你出去。”她冷靜下來,確實不關程謙的事,即使他不說,蘇紀和也會知道。
“我還沒說完……”
“老闆,請你出去。”語氣很堅決,她直接站起來,走到文件夾前假裝找文件。
程謙只得放棄要說的話,走出她的辦公室。
下午她走進蘇紀和的辦公室,他正低頭看着文件,見她走進來,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似的說:“怎麼了?找我有事?”
“公司今天替你在敦豪安排了酒宴。”
“哦,知道了。”
她轉回身,朝門口走去,卻又想說什麼,起碼要說一聲對不起,正想回頭,卻被蘇紀和叫住:“伊甜”
“啊?”
“幾點?”
“晚上7點。”
“知道了,謝謝,你出去忙吧。”
這一句逐客令,令她再沒有辦法留下來,她只得走出辦公室。晚上7點的酒宴她本應該出席,卻推說身體不適提前回家。
半夜程謙回來的時候,她依然沒有睡着。
他在門口輕輕叩着她的門,她裝沒有聽見,一會外頭沒有了動靜,她想估計是程謙知道她已經睡了便不再叩門。第二天起來的時候,桌上放着一份早餐,留着一張字條,上面寫着:“伊甜,對不起”
她不知道該怎麼說程謙,有感動也有怨恨,他總是來這套,真誠地道歉,真誠的對不起,又令她狠不下心怨恨他,其實她深刻的明白與蘇紀和的一切,並不是程謙的錯。
去到盛天的時候,又在電梯裡碰到了蘇紀和,他對她相視一笑,兩人終究沒有了那一日的情愫,卻恢復到比以往更差的關係,這是她不願看到的。
她尷尬地走進電梯裡,期望有第三個人進來打破這個僵局,但卻沒有。電梯裡數字在不停的閃爍:“15,16,17”
忽然蘇紀和的電話響了,她一下子覺得輕鬆,只打算着到了29樓便匆匆跑進自己的辦公室。
“什麼?知道了。”
掛下電話,蘇紀和沉默着,終於到了29樓,伊甜急匆匆的衝出電梯,蘇紀和追出來一把拉住她,她緊張地回頭看着他,他終於說:“Miss-may”聲音帶着顫抖。
她疑惑地望着他,他們約了Miss-may和Miss-Lisa這周看冰島劇團的演出,她一直想着蘇紀和會不會因爲這次的事情而取消。
蘇紀和忽然用衣角擦拭一下眼睛說:“Miss-may去世了。”
另一隻握着伊甜的手臂依然劇烈地顫抖着。
“怎麼可能?她那天不是還好好的嗎?”
他吸一下鼻子,不讓自己哭出來:“Miss-Lisa說她那時候已經患了末期肝癌。”
伊甜靜靜地望着蘇紀和,也忍不住流下淚來,他幫她擦拭着眼淚,說:“我要去Miss-may那裡,你去嗎?”
“嗯。”
他忽然拉起她的手,往回電梯裡,電梯關閉的一瞬間,伊甜卻看到電梯口對面辦公室裡的程謙,他正看着這裡,兩人的眼神在一瞬間對上,卻因爲電梯門閉合而阻擋。
兩人趕往Miss-may房子,他們趕到的時候,屋子已經聚集了很多人,大部分都是A大的學生和老師,俞青青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