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纔有魔,有佛纔有魔,有仙才有魔,有神纔有魔。
魔者,從來不是單獨存在,恰如陰陽太極魚中黑尾魚對應着白尾魚。
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靜極復動。一動一靜,互爲其根。
分陰分陽,兩儀立焉。陽變陰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氣順布,四時行焉。五行一陰陽也,陰陽一太極也,太極本無極也。
魔者便是陰,道者便是陽,孤陰不生,獨陽不長,是太極演化,陰陽變遷,亦是矛盾的普遍性和特殊性,即是運動,即是事物,即是過程,也即是思想。
“聖人不死,大盜不止!”
白帝的聲音響徹這一方雷劫星域,陰森森道:“知其雄,守其雌,爲天下溪。爲天下溪,常德不離,復歸於嬰兒。知其白,守其黑,爲天下式。爲天下式,常德不忒,復歸於無極。“
“人皆循道而生,本是無極,天下井然,洪荒安寧,何來大盜,何須聖人,若是人人成聖,衆生大羅,那麼魔道便沒有存在的意義。”
“正是因爲有高高在上的聖人存在,纔有我們這些魔頭的立身根基。”
“有上則有下,有正則有邪。”
“有魔祖的邪惡,才能襯托出道祖的神聖。”
這一番話聽得申公豹毛骨悚然,幾乎要顛覆了他對天魔的理解,若是按照白帝的理論,魔道並非是大惡人,而是促進洪荒進步,歷史向前的大殺器。
只是鞭策衆生前行的手段,太過於殘酷,太過於血腥,才被世人不理解,不接受。
“休要污衊道祖,玷污紫霄宮。”
“自古道魔不兩立。”
申公豹連連擺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生怕在聽到一些污穢之言,玷污了自家的無暇純潔道心。
“哈哈哈,魔者,道之反也,道者,魔之反也。”
白帝頓時大笑道:“若真是勢如水火,又怎麼會有元始天魔,太上天魔呢,不過是一體兩面罷了。”
“有些事情可以說,但,不能做。有些事情可以做,但,不能說。”
申公豹愁眉苦臉道:
“我原本以爲你什麼都不明白,現在看來你什麼都清楚啊。”白帝眼眸一動,雷潭之中的劫數暫時停止,一個黑影走出來。
他面容俊秀,身材魁梧,金髮披散,笑容祥和,猶如一尊聖光神靈,不似魔頭,望着道人讚歎道:“申公豹,你真是個裝糊塗的天才啊。”
“任憑伱怎麼說,我清清白白的一個道人家,絕對是不可能跟你去魔道廝混,變成凶神災星的。”
申公豹義正嚴詞道:“我是有我的操守和底線的!”
“你以爲你在仙道中的名聲很好嗎?”
魔主白帝一時間無語,虛空勾勒出幾個畫面,皆是諸多仙家道人破口大罵衰神,對待申公豹的態度,比起魔道中人還要惡劣。
衰神禍主的名聲,比起凶神惡煞,似乎沒有好到哪裡去,同樣是人憎狗嫌,天棄神怨的貨色。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
申公豹慷慨激昂道:“我申公豹生是仙道的人,死是仙道的鬼。”
“可以加錢。”魔主白帝悠悠一語,似乎非常瞭解申公豹的爲人。
申公豹咳嗽一聲道:“我不是那樣子的人。”
“計都!”魔主白帝點了點頭,回首向黑暗最深處呼喊一聲,有魔星閃縮,帶給人一種永無止境的迷茫感,在她面前,似乎一切都失去了信心與色彩。
朦朧的魔紗遮住了潔白如玉的雙腿,卻掩蓋不了計都魔君的傲然高挑身材,烏髮如同瀑布般垂落,帶着一枚銀白色神冠,有說不出的高貴和婉約,宛如夜空中最閃亮的寶石。
“嘶……白帝,你這是什麼意思!”
申公豹神色一變,魔道修士竟要這種東西考驗仙人嘛?哪個仙人禁得起這樣子的考驗?!
“這是你二姐,四妹。”
白帝魔睺呵呵一笑,充滿了調侃之色,調動了無窮無盡的法力,映照出申公豹體內的兩種本源。
分別是紫炁、月孛,兩大星君的模樣,前者是申公豹,後者受到了太陰的影響,沾染了陰性的力量,不可避免變成了申母豹的模樣。
計都魔君莞爾一笑,嘴角勾起魅人的酒窩,悠悠道:“四妹,人體內皆有陰陽之力,你承接兩大星辰,是想要孕育一個女胎嗎?”
申公豹睜大眼睛,怒斥道,“你怎麼這樣憑空污人清白……”
“什麼清白?這月孛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擺在這裡。”白帝意味深長道
申公豹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星神不能算女……女相!……先天神聖本無性別,能算女裝麼?”
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麼“陰陽交匯”,什麼“日月”之類,引得羅睺,計都鬨笑起來:雷海星域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便是黑歷史又如何,最多捨去一些臉皮。”
申公豹咬牙切齒,心中暗暗發誓,自己若是有朝一日證道大羅,必定回溯時光,修正這一段歷史。
“當真只是一些臉皮嗎?”
白帝聲音突然肅然起來,無比鄭重道:“你太年輕了,不知道所有命運的饋贈,早已暗中標好了價碼。”
“因果遲早有一天是要償還的。”
申公豹猛然一顫,想起了時光長河之上,他不止是遇見了祖巫人皇,得了些許寶物,更是碰見了上清靈寶天尊。
他賜予了自家一朵青蓮,那朵青色蓮花,被申公豹以混沌青蓮的方式栽種,用來開天闢地,鞏固自己的金仙大道。
如今,這一朵青蓮去了哪裡?
申公豹眼眸微動,內觀九霄宇宙,只見一朵混沌青蓮盪漾,三葉撐開了天地,孕育玄之又玄的造化之氣。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爲和。”
……
渺茫天音響起,似乎至高神祇誦讀經文,無上仙靈宣講大道,述說至古,至樸的真理。
恍惚之間,一朵青蓮搖曳,包裹住雷潭之中的白帝羅睺,汲取他身上的道傷,反哺生生造化之氣,拾起一點點凝實,逐漸復生,逐漸成形。
天帝帝均氏的法力深不可測,便是青蓮也無法全部消弭,直接等價交換的方式,將力量引入體內,剎那間象徵生機造化的青色化作死亡毀滅的黑色。
那白帝羅睺腳踏九品黑蓮,汲取諸天毀滅之氣,彷彿成爲了終焉主宰,滅世魔神!
“天尊……羅睺。”申公豹望着一幕瞠目結舌,突然,心中靈光一動,手中浮現氣運道圖,不禁脫口而出道:“誅仙四劍!”
上清靈寶天尊與白帝魔祖羅睺,看似沒有任何關係,實際上卻有大因果。
因爲,他們皆是誅仙四劍的主人!
只不過先前申公豹,一直以爲誅仙四劍是道祖從魔祖手中奪來,然後賜給靈寶天尊的法寶。
而現如今看來,似乎並非如此,因果時序在大羅身上早已經錯亂。
是誰第一個打造出誅仙四劍的,尋不到源頭了。
“對嘍。”
白帝羅睺重新獲得新生,法力滔天,證道太乙,嘴角勾起一絲笑意,望着申公豹道:“三弟?四妹?我觀你與我魔道有緣,可願入我座下爲第四魔祖。”
“執掌災禍,滅絕氣運,行諸天第一劫運。”
“這話說的怎麼跟西方兩位聖人一模一樣,怕不是一個老師教的。”申公豹心中暗暗吐槽一句,表面上卻感激涕零道:“申公豹飄零半生,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棄,願拜爲兄長!”
申某人素來識時務,爲俊傑,講究一個能屈能伸,能潛能伏,臉面對他而言值不了幾個錢。
尊嚴,面子這種東西是對於主角姜子牙來說的。
他申公豹,不是反派嘛,反派要是什麼名字。
很早之前,申公豹就有了這個覺悟。
他是衰神,申公豹!
“我得申公豹當真是如虎添翼,天賜英傑啊。”白帝羅睺大笑一聲道:“三弟速速起來!”
“大哥!”
“二姐!”
“三弟!”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
一時間紫炁、月孛、羅睺、計都三人,四大星君圍繞在一起,淚眼婆娑,執手相望,場面那是異常的令人動容。
白帝羅睺拍了拍申公豹的肩膀,笑道:“三弟啊,聽大哥一句勸,早點把四妹分出來。”
“自家兄弟就不說這個了吧。”申公豹咳嗽一聲,想要把話題揭過去。
“不然,遲早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計都星君突然擡頭,意味深長道了一句。
申公豹猛然一驚,這剛剛結拜,計都星君不至於嚇唬自己吧,於是將目光望向白帝,試圖尋求一個說法。
白帝羅睺搖了搖頭,嘆息一口氣道:“天命如此。”
天命,天意!
申公豹收起來一切心思,開始正式對待起來,皺起眉頭,不解問道:“這又是哪家天意在我身上落子,不怕把自己也牽扯進去嘛。”
申公豹雖然是衰神,但,也不是隨便哪個大羅者都可以使喚的。
他在崑崙山修道的時候,見三清,稱個“老師”字;逢天帝,道個“陛下”。同那太乙天尊,廣成大聖,慈航大士,闡教一衆大羅,皆以師兄弟相稱,便是白帝羅睺也能道一句大哥。
這麼錯綜複雜的關係,等閒大羅看了都要生畏,遠遠的避開,生怕將劫運衰氣沾染進來,讓萬劫不加身的大羅入了劫數。
“大勢濤濤向前,先因後果,先果後因,早已經命中註定。”
白帝羅睺呵呵一笑,卻又不把話說清楚,像是一個謎語人。
要不是申公豹打不過白帝,現在早就上前將其暴打一頓,趕出洪荒。
“謎語人只有自己當才爽快。”
申公豹嘆息一口氣,將白帝叮囑放在心中,緊接着問道:“大哥今日復甦,可是要做什麼大事?”
此界洪荒,天庭已立,神仙並行,但,五帝之間存在了紛爭糾葛,一直在打生打死。
如今白帝得青蓮幫助,恢復全盛狀態,只怕是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白帝羅睺冷笑一聲道:“天庭失位,神道有缺,既然死的不是我,那麼就要請其他帝君赴死了,纔算得上一場大劫,正好立下我先天魔神一脈。”
“魔門之中,當有三部,我主兇殺,計都罪孽,汝行災禍。”
“殺盡那億萬神仙,將體內靈氣統統反哺天地,正應了時代大勢,天地機緣,命運垂青!”
恍惚之間,申公豹窺見了未來一角,看見了那屍山血海,諸神黃昏,一位又一位仙尊隕落如流星般劃過天際,一座又一座洞天福地墮落人世間,成爲名山大川。
此界神仙不修大道,專精神通法術,好勇爭鬥,廝殺不斷,吞吐元氣起來更是以數劫計算,故而天地每過億萬年就有重歸混沌的風險。
魔門也是因此應運而生,以殺止殺,掀起無邊的大劫,進行養蠱式的淘汰,最終決出至強者,清淨逍遙,稱尊做祖!
“好殘酷的量劫,殺到最後,一洗而空,方纔罷了。”
申公豹爲之咋舌,心頭卻忽然一動,聯想到了殷商血祭,雖然有傷人和,但,反哺元氣歸天,祭祀陰魂歸地,亦是陰陽分化,天道無情的一種。
血祭之法,於人道有損,於天道有功,殷商能延續這麼多年,自有其昭昭天命,不能因爲帝辛急功近利,卻輕視其血祭法門。
若殷商能一直延續血祭,削弱周天萬國力量,增強地府鬼帝實力,反哺天地,陰德永存,國祚未必不能綿延下去。
血祭是一場祭祀,量劫亦是一場祭祀。
“大哥,我們目標是誰?”計都星君的聲音響起,認真分析道:“天帝與你有舊怨,先殺他?”
“不,先殺黑帝。”白帝羅睺冷靜分析道:“天帝高居九重天實力遠遠不止如此,並且有三君支持,黑帝受了道傷,最容易殺。”
“爲何不殺赤帝。”計都星君不解問道:“她同樣有道傷。”
“我魔門得罪天帝不容於先天神靈,人族,後天神族,想要發展一個方向,網羅後天生靈。”
白帝羅睺負手而立,目光眺望天界,笑道:“赤帝代表了後天生靈,或者說妖。”
“妖魔鬼怪,我們妖魔纔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