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時分,守月靠在門邊昏昏欲睡,突然就聽見了細微的,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背後一陣涼意,守月連忙集中精力往外面看。看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楚,地上竟有好幾條蛇,頭頂泛紅,吐着蛇芯子慢慢朝廂房而來。
這玩意兒哪裡來的?守月嚇了一跳。東方家這樣的地方,怎麼會出現這樣的野物?眼睛往左邊掃了掃,那一口水井裡,還有蠕動着的東西不斷地爬出來。
水蛇?也不像啊。那是怎麼回事?自己一直守在這兒,只在入夜的時候進去幫那笨鳥蓋了蓋被子,其餘時間都是站在這門口,若是有動靜,她不會不知道啊。
手一翻,先變出一袋子雄黃來灑在門口,守月皺了皺眉,退進屋子裡把門合上了。
“笨鳥,醒過來。”拎着被子將人給抖醒了,守月壓低聲音:“出事了。”
小離揉了揉眼睛,一臉迷茫:“出什麼事了?”
“你去看外面。”
將披風給這丫頭披上,守月扯着人就過去把窗戶給戳了個洞,讓她把眼睛湊上去。
小離看了看,外面地上有很多亂爬的東西,嗯,大概都是蛇,十來條的樣子。有的想爬進廂房來,但是被門口的雄黃刺激得不敢靠近。
“怎麼來這裡了?”小離嘟囔了一聲,伸手就開了門。
“你做什麼?”守月連忙去攔這祖宗:“別開門啊,萬一進來怎麼辦?神仙不能殺生的,但是我怕它們啊!”
月宮仙女都跟那玉兔一個膽量,平時潑辣,碰見這些東西,絕對是跑得比兔子還快的。
小離安慰地朝她笑笑,示意不用擔心,然後在門口蹲下來,看着那些吐着芯子的蛇。
“你們大半夜來找,有事?”
守月呆了。
一羣蛇也頓了那麼幾秒,然後統統地往小離面前聚集,擠成一團扭來扭去的,卻沒能擠過那雄黃。但那一顆顆黑亮的小眼睛看着小離,好像是在說什麼。
這一人一羣蛇就詭異地相互大眼瞪小眼,過了一會兒小離恍然大悟:
“丟你們來的?那回去找丟的人算賬就好了啊。”
小離衝那蛇羣一笑,指了指院門的方向:“往那邊的門出去,朝左走百步,有個繡樓,大概就是你們要找的人了。”
守月:“……”她怎麼忘記了,這笨鳥也是個禽獸,禽獸和蛇交流是沒有障礙的。虧得她沒有了仙力,卻還有這樣的本能。還能跟一羣蛇套話,她白緊張了。
蛇羣像是聽懂了,七扭八扭地就往院門口而去。小離還好心地過去給它們開門,也沒一條蛇纏上她,就乖乖地列隊出門,往那繡樓而去。
“你怎麼知道是那東方珠?”守月靠着門,嘖嘖有聲:“我還以爲你是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這報復起來,也是一點沒手軟啊。”
小離笑了笑,裹緊了披風進屋去,順帶把門關了,拉着守月一起睡覺。
“這裡對我有敵意的人我能察覺的,要是沒人動手就罷,有人動手那就一定是東方珠或者東方眉,再不然就只有劉氏。雖然你們都說我笨,但是我總不會笨到白白讓人害了我去。你沒發覺,一直以來能讓我心甘情願做傻事的,只有西顧麼?”
守月怔了怔,努力回想了一番。還別說,她腦子裡能想起來的都是淳于西顧親自對這笨鳥下套,這笨鳥心甘情願地鑽。其他人,比如那想在補湯裡動手腳來反誣她的溫美人,比如用着王的名義想引笨鳥去做什麼傻事的夏容華,似乎都沒有得手過。不是笨鳥幸運,是她壓根就知道其他人的心思。所以給后妃們養胎那段時間,即使她天天給各宮送湯藥,也沒出過一次岔子。
嘖,重新打量小離一眼,守月笑着摸摸她的頭:“乖孩子,算你機靈,要是對那君王也不笨,那就更好了。既然如此,我也能少擔心你些。真怕我一個沒注意,你就被這人間的壞人們給吃了。”
小離抱着守月的腰,打了個呵欠,又蹭了蹭,迷迷糊糊地道:“不會的,要吃也只給那人吃了…”
守月又好氣又好笑,戳了戳這笨鳥的額頭,給她蓋好被子,安心睡一覺。
天不亮外面就很吵,兩人也大概能猜到是什麼事,所以都沒理。等到主院的小廝急忙忙地來通稟小離,要她過去一趟的時候,天已經是大亮了。
“睡得很好,也有精神了。”小離笑眯眯地看着鏡子,守月哼哼兩聲,給她挽發。沒再走簡約風格,直接給她來了個朝鳳髻。額貼金花鈿,耳垂相思珠,換上一套煙紗金翠的宮裝,便又是宮裡的王后娘娘。
“姑娘,架子給我拿起來。昨天已經拿人家當親人了,結果人家放蛇咬你。今天要還是軟綿綿,那就等着被人捏吧。”守月給她梳妝完畢,扶着人就往外走。
“爲什麼人類喜歡捏柔軟的東西,而不是好好愛護呢?”小離邊走邊嘀咕:“不好好愛護,就容易碎嘛。”
守月看她一眼,哼道:“人類的本性就是如此,不然你以爲仙人掌爲什麼要長刺?它們的內心都很柔軟的,但是沒刺保護的話,就會被欺負得很慘喲。你啊,也給我長點腦子,這人間,哪裡像天上那樣人人對你好。”
小離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然後扭頭朝守月一笑:“你就挺像仙人掌的。”
守月怒:“老孃這麼美麗,像個刺兒球?”
“不是,我是說你看起來很兇,內心很柔軟。”小離咧嘴。
“……”守月扭過頭去,臉微紅:“少囉嗦,趕緊走。”
小離笑了,說起來其實守月和炎帝哥哥,應該是一類人呢。
“二小…娘娘!”管事站在主院門口,本來是想喚一聲二小姐,結果看着小離這一身,臉色微白,跪下就喊了娘娘。
主院裡站着人,聽着動靜都往門口瞧。小離微笑着走進去,看着東方岳坐在一把藤椅上,旁邊站着劉氏和東方眉,下面跪着一羣奴僕,正嗚嗚咽咽地哭着。
“這是怎麼了?”沒跟東方岳請安,小離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不解地看向東方岳:“大早上的,父親這樣坐着,可不要着涼。出了什麼事了麼?”
“你……”劉氏捏着帕子淚流了一臉,本來是想拿着這架勢嚇嚇東方離的,可哪知這丫頭竟然穿一身宮裝來!
裙襬上鳳凰展展,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這是當朝的王后,除了王與太后之外,天下最尊貴的人。不是你拿家法或是其他東西就能輕易動的人。
劉氏有些慌了,但是想起東方珠,又覺得咽不下這口氣。她劉氏雖然是續絃,可也是這東方家的正經女主子。如今自己的女兒被害成那個樣子,兇手就在眼前,卻也不能動麼!
“老朽給王后娘娘請安。”東方岳微笑,臉上竟然沒有責怪的意思,倒是有幾分放心。
小離幾步跨過去將他扶着,卻沒理隨着東方岳一起跪下的其他人,只是笑道:“父親生了女兒養了女兒,哪裡還用向女兒行禮?”
“禮不可廢。”東方岳正色說了一句,又嘆息道:“珠兒昨晚的繡樓裡不知怎麼進了蛇。人沒有傷着,卻是給嚇壞了,今天一直還沒有恢復神智。這院子裡按道理是不會有蛇的,定然是有人故意爲之,所以老朽請娘娘來,一起查一番。”
劉氏跪在一邊,聞言連忙說了一句:“是啊,王后娘娘母儀天下,這樣的事情恰好發生在您回門的時候,定要查清楚了,還娘娘一個清白。免得人說娘娘肚量小,連自己的姐姐都容不下。”
東方岳皺了皺眉,也沒多說。倒是守月聽得鼓起了腮幫子:“嘖嘖,這話說的。東方大小姐被蛇嚇着,怎麼就關我們娘娘的事情了?東方夫人這話,明擺着是套咱們娘娘呢?”
劉氏輕笑一聲,也不擡頭,心倒是放平了一些:“這位姑娘想多了,我自然是沒有那個意思的。只是查清楚了,對誰都好。”
“當然。”小離頷首,扶着老爺子進屋:“父親就不用操這個心了,好好養病。等大哥回來,讓他去查就可以了。蛇從哪裡來的,誰又買過蛇,這些相信也不難查。”
東方岳點頭:“不錯,素琴不放心,那就讓伯玉去查吧。”
“可……”劉氏皺眉:“伯玉還在宮裡呢,誰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再說了,伯玉現在是王器重的臣子,哪能爲這點小事費神?老爺,不如讓國都衙門來…”
“胡鬧。”東方岳沉了臉色:“家事鬧出去,成何體統?”
劉氏咬脣,東方眉又不依不饒地道:“王后娘娘在這裡,那就不算家室。侍奉王的人,若是有什麼蛇蠍心腸,東方家怎麼對得住聖上的垂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