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嫵,如果是因爲這門婚事,讓你不開心,你告訴我,我去給伯父說,”陸言書長嘆口氣,“我喜歡你,可如果你嫁給我,不是出自真心,我不會強求,剛纔聽到伯父說起這件事,我承認我很開心,但你若是不願意,別勉強自己。”
真的?
葉嫵心頭一喜,黯然空洞的瞳孔似有光亮正在閃爍。
“伯父他大概是想找個人照顧你,能被伯父這麼信任,是我的福氣,可是葉嫵,我要的是你心甘情願。”陸言書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膀,“待會兒我去和伯父談談。”
談談?
腦海中驀地閃過爸爸昨晚祈求自己的畫面。
那抹光芒頓時被漆黑吞沒,不,不能讓爸失望。
“我……沒有覺得勉強。”她艱難地啓口,話像是從嗓子眼裡,用盡全力擠出來的。
靈魂彷彿在這一刻脫離了身體,幽幽飄在空中,只剩下滿心的麻木。
不會勉強,這是媽媽的遺願,是爸爸的心願,她是爸媽唯一的女兒,她應該讓他們開心。
至於她的想法,從來都不重要。
是的,她不該猶豫,只要是爸媽的願望,她會竭盡所能的辦到。
“是真的嗎?”陸言書垂下眼眸,凝視着她,“葉嫵,你真的願意嫁給我?”
他的眼裡,有激動,有喜悅,還有不易察覺的忐忑。
“……是。”言簡意賅的一個字,換來的,是他喜不勝收的愉悅笑聲。
如暖陽般耀眼的笑,在他的脣邊綻放。
陸言書猛地張開雙臂,將她緊緊摟在懷裡。
“葉嫵,我很開心,這一天我等了太久,終於等到了。”他低聲呢喃的話語近在咫尺,她甚至能感覺到他胸腔裡劇烈跳動的心跳聲。
手臂緩緩擡起,第一次迴應了他。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迴應,陸言書的手臂猛然收緊,更加用力的將她抱住,像是要把她整個人融入自己的骨血。
他不曾看見,葉嫵無神的雙眼,不曾看見她如行屍走肉般的面龐。
即使抱着他,即使他們離的這麼近,可她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整顆心猶如死水般,機械地跳動着。
這樣就好,她欠他那麼多,是該補償他了。
能讓爸媽開心,又能讓他高興,足夠了。
他牽着她在小區的花園裡漫步,激動地和她商量着結婚的事。
他問她,想要什麼樣的婚禮。
他問她,喜歡什麼樣的鑽戒。
他說了很多話,但她的回答,卻是千篇一律。
“都好。”她沒有任何的想法,她只需要乖乖的做一個待嫁的新娘,只需要扮演好這個角色,讓所有人開心、滿足。
至於她的真實想法?重要嗎?
她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愛他,她愛着的,是一個不能愛,不該愛的男人。
那個人她愛着,也痛恨着,這輩子不能嫁給他,嫁給任何人,又有什麼樣區別?
……
陸家的二老在接到電話後,第一時間來到葉家。
他們歡喜地和葉爸商量婚期,商討婚事的一切流程,自家兒子對葉嫵的愛,做父母的怎麼可能看不見?如今,他能得償所願,他們也替兒子高興。
“不用訂婚,哪有那麼麻煩?這些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直接結婚就好。”葉爸拒絕了陸媽提出的訂婚想法,在他看來,舉行婚禮纔是現目前最重要的。
一天沒看到女兒披上婚紗,嫁給陸言書,他一天沒法安心。
“也好,”陸媽想了想,也覺得是這個理,“那婚期就定在國慶吧。”
葉家出事,他們聽兒子說起過,舉辦婚禮怎麼也得過段時間才行。
“國慶?”葉爸搖了搖頭,“不行,時間太長了,就最近吧,挑個好日子,她媽走了,家裡好不容易有件喜事,就當沖沖喜。”
陸媽微微皺眉,“會不會太快了?”
“不會,這是她媽的心願,也是我的想法。”
葉爸的說法,讓陸媽放下了心,雖然葉媽剛死,就籌辦婚事,有些說不過去,可如果這是葉媽的遺願,倒也合情合理。
難怪老葉這麼急着把事情定下。
“那好,我回去翻翻日曆,看下哪天是良辰吉日。”陸媽笑着點頭,“這婚禮,老葉你看是西式還是中式?”
“都行。”葉爸對這些倒沒什麼特別的想法,“問問兩個孩子,他們纔是主角。”
葉嫵回家時,便看見客廳裡的三位老人,他們激動的討論着婚事,她聽着,心裡卻沒有一絲波瀾。
明明他們在談論自己的婚事,可她卻像一個旁觀者,冷靜的看着、聽着。
“葉嫵,你回來得正好,你有什麼想法嗎?”陸媽微笑着轉頭詢問她的意見。
“沒有,你們拿主意就好。”她淡淡地說道。
陸媽臉上一怔,葉嫵這反映不太對啊,怎麼看也不像是新娘子該有的樣子。
她隱隱覺得這門婚事說不出的古怪,葉爸的着急,葉嫵的木然,她通通看在眼裡。
“媽,婚事的細節我和葉嫵商量就行,您啊,別操這麼多心了。”陸言書眸光輕閃,坐在陸媽身旁,柔聲說道。
陸媽這才放下心裡的疑惑,在葉家小坐了一陣,大概商量好具體的事,便拖着老伴告別離開。
他們還得去金店看看首飾,爲葉嫵購買三金,還有彩禮也需要提前備好。
陸言書坐在車裡,聽着爸媽談論自己的婚事,心裡的喜悅遏制不住的染上眉梢。
這是他夢寐以求的事,是他從小的心願,如今,他總算能得償所願,娶她過門了。
“叮鈴鈴”,手機的鈴聲忽然響起,他皺了皺眉,看到來電顯示後,含笑的容顏驀地沉了。
“爸媽,我還有事,你們先回去吧。”將父母送回家後,他立即開車離去。
轎車駛過街頭,在市中心一家快捷賓館樓下停住。
房間裡,溫莎侷促不安地站在茶几旁,自陸言書進屋,她一直是這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目光偷偷落在他的身上,似有什麼話想說。
知道他要來,她特地換上了一件寬鬆的白色裙子,美麗的妝容遮蓋住了她略顯蒼白的臉龐。
陸言書沉默不語,未曾朝她投去一個正眼,也沒有心思去欣賞她的美麗。
“我……我想把孩子生下來。”溫莎猶豫了許久,才鼓起勇氣說話,“你放心,我不會用它來威脅你,我會帶着寶寶回巴黎。”
她考慮了很久,就像葉嫵說的那樣,這是她的孩子,她應該生下他,她沒有權利剝奪他的生命。
“溫莎,我和葉嫵要結婚了。”陸言書低聲說道,“這個孩子我不能要。”
結婚?
溫莎臉色一白,身體微微搖晃着,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我要不起,是我對不起你,是我自私,可我不能讓孩子出生,我愛葉嫵,如果她知道你生下我的孩子,她會離開我的,我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她接受我,我不想我們的將來因爲這件事而有隔閡與爭吵。”這個孩子,不論如何他也不能要。
“不會的,我會帶着孩子走得遠遠的,葉嫵她不會知道這件事。”溫莎腦子裡一片絮亂,她慌忙解釋,想要告訴他,他擔心的事,永遠不會發生。
“我賭不起,”陸言書搖了搖頭,神色有些頹然。
“就算我帶着寶寶離開,也不行嗎?我不會影響到你們的生活。”她哭着說道,她只是想保住自己的孩子,這樣也不行嗎?
“就當我求你,”陸言書緊緊握着她的手指,那雙溫和的眼眸,溢滿了無聲的祈求,“求你把孩子打掉吧,我知道這對你很殘忍,我可以用我的一切去補償你,拜託你,拿掉他。”
說着,他從沙發上站起,衝着溫莎九十度彎腰。
他不愛她,所以連孩子也不肯留下。
溫莎張了張嘴,泣不成聲。
她愛他,從第一次見面,她就偷偷喜歡着他,可是,她的喜歡,換來的卻是他的無情,他的愛,給了另一個女人,他的溫柔,從來不是對她的。
“求你了。”陸言書保持着鞠躬的姿勢,他的態度那般堅定,堅定到讓人心寒。
溫莎怔怔地撫摸着小腹,她彷彿能感覺到,寶寶鮮活的生命。
“我……”不要,她不要拿掉孩子。
“求你,不要再讓這個錯誤延續。”陸言書再度出聲。
錯誤,在他眼裡,這個孩子的存在,僅僅是一個錯誤?
他從來沒有期待過寶寶的降臨,從來沒有。
溫莎踉蹌着後退,忽然間覺得眼前的這個男人好陌生。
這是他的血脈啊,他怎麼可以殘忍的奪走它?只是因爲他不愛自己,所以連同孩子,也不被他承認嗎?
因爲害怕將來孩子會困擾他和葉嫵的生活,他就要扼殺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