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折枝花,明嵐,你在這兒等等我。”
酒後微醺,因嘉泰公主要和宋明嵐些悄悄話,因此宋明嵐叫晉王留在皇后身邊陪着,和她兩個一塊兒在這御花園裡走動,嘉泰公主見宋明嵐靠在一處山石上,卻看着她身後目光一亮,提着裙帶着跟隨她們出來的宮女往遠處去了。
宋明嵐揉了揉眉心,靠在冰冷的山石上,感覺好過了一些。
“你倒是愜意。”
耳邊傳來清越優雅的聲音,宋明嵐霍然張開了眼睛。
她擡眼看去,卻見五皇寧王,正風姿翩翩地站在她的面前。
他依舊白衣如雪,如高山謫仙一般,俊美逼人。
宋明嵐卻只是冷笑了一聲,懶得看他一眼。
“費盡心機,將我找來做什麼?”她冷冷地問道。
“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寧王突然就笑了。
他看着在自己面前面色冰冷的絕色少女,眼底帶着幾分壓抑的陰沉。
“打從嘉泰公主走了,我就知道了。”
嘉泰公主竟然不知何時竟然被寧王給籠絡,竟然會藉着跟自己話的藉口來給宋明嵐和寧王提供私下見面的機會,連離開的藉口都懶得想個圓滿一些的。
還折花。
宋明嵐就嗤笑了一聲。
“我不過是想知道,她爲了個男人到底會做到什麼程度,真真兒地沒想到,爲了那麼一個男人,她竟什麼都顧不得了。飛羽待她一向都很好,甚至願意庇護她安然過了這麼多年,她竟然會爲了男人連我都賣了。”
宋明嵐的聲音透着寒涼,寧王安靜地看着她。
“情這一字,本就有許多無可奈何。”他柔聲道。
“那也不該跟狼心狗肺聯繫在一塊兒。”宋明嵐臉色陰沉地道,“我不欠她的。皇后與飛羽也從不欠了她。”
她的聲音裡充滿了壓抑的冰冷,寧王頓了頓,踏前了一步,嗅到鼻間那隱隱的佛香,只覺得心中都安定下來。
當聽到宋明嵐竟然要和晉王遠走邊關,他心中驚怒交加。
爲什麼?
她明明可以安定地享受榮華富貴,卻願意爲了晉王前往危險的地方,命都不要?
若只是爲了嫁給皇,那宋明嵐爲什麼不回頭來看看他?
他絕不會像晉王一樣,將她置於那樣危險的地方。
“不要去邊關好不好?”他柔聲道。
俊美清冽的眼充滿了深情地看着她。
宋明嵐擡眼,目光冰冷無情。
“你用什麼身份在這樣的話?寧王殿下,”她突然笑了,看着眼前這俊美得令人心動的青年,壓低了聲音道,“不要再自作多情。自古成王敗寇,你與我的矛盾從來都無法化解,也不必枉做深情,誤人誤己。”
敵人就是敵人,做什麼擺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樣?當戲本看多了吧?
相愛相殺?
宋明嵐只覺得可笑。
“明嵐。”
“叫我宋三姐。”
寧王看着眼前因飲了幾杯酒,此刻臉頰微紅,話間還帶着幾分清冽酒香的少女。
“這個時候離京,你知道代表什麼?你爲什麼要跟他走?”見宋明嵐又垂頭揉了揉眉心,寧王的手微微擡起,放下,終於還是擡起。
微冷的指尖兒壓在她細膩的臉頰上,令他心生戰慄。
這是世間任何一個女都不能帶給他的感覺。
一道金光乍現,一滴滴的血滴落在宋明嵐面前的地上,她漠然擡眼,冷冷地看着寧王。
寧王修長優美的手背被刺破,一滴滴的鮮血觸目驚心。
“呵……真是個無情的人。你待王兄那樣柔情,予舍予求,可是對我卻不能溫存半分?”
寧王垂頭看了看自己被刺得鮮血淋漓的手,又看了看宋明嵐手中的那冰冷的金釵。
金釵的一端尖銳到了極點,甚至比刀還要鋒芒畢露。
這是宋明嵐最近時常戴在頭上的金釵。
她帶着這麼一根金釵在頭上,又是在防着誰?
“下一次就捅死你。”宋明嵐臉色冰冷地擡眼看着近在咫尺,正笑着垂頭舔舐傷口的寧王,冷冷地道,“你不必抱怨我無情,因我本就是這樣狠毒的女。若沒有飛羽……”她想到自己剛剛入京時滿身的戾氣,又想到晉王在自己面前無聲的守護。
她的目光溫柔了一瞬。
“若沒有他,這世間男在我的心中,都不過是一簪的事兒。”
若沒有晉王,那她的眼中,所有的男人都一樣兒。
都不是好東西。
見了宋明嵐這樣尖銳的樣,寧王的眼底卻露出幾分溫柔。
他舔舐傷口,緋紅的血染在嘴角,目光瀲灩,生出無比的魅惑。
彷彿捱了宋明嵐一下,對於他來並不算什麼。
“這纔是你真正的樣。”他柔聲道。
宋明嵐突兀地冷笑了一聲。
她從未在任何人面前做出過僞裝。
“哪怕是你這樣對待我,也鮮活得令我歡喜。”寧王看着宋明嵐,他的目光之中帶着幾分柔軟的愛戀,然而宋明嵐卻並未察覺,他就壓低了聲音道,“比起你用虛僞的模樣面對我,我更喜歡看到你這個樣。”
曾經宋明嵐就是用假面具來對待他。
爲了挑撥他和李氏母女之間的關係,她也並不是一直這樣尖銳。
可是寧王卻覺得她如今的樣最好看。
“別走,好不好?”他低聲央求道,“明嵐,別去那麼遠的地方,別叫我爲你擔心。”
“也不要叫我爲你爲難。”
宋明嵐霍然沉了臉,眯着眼睛看着寧王。
“你想要什麼,王兄能給的,我都能給。”
見宋明嵐無動於衷地看着自己,彷彿在審視自己,那目中的猜忌懷疑卻只叫寧王感到一點愉悅,哪怕是這樣的目光,可她還是將自己放在心上,放在眼中。
若換了從前,寧王絕想不到自己會爲了一個女到了這個地步。
明明她不假辭色,也不大見他。
可是哪怕是驚鴻一瞥,哪怕是短短的見面,都叫他每一次都無法忘懷。
“你想要的庇護,我也能給你。”乾元帝沒有同意將宋明嵐賜婚給晉王,這就叫寧王知道,乾元帝更偏心的依舊是自己。
雖然乾元帝在竭力這些年壓制,可是當年皇后的舊事,寧王知道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因爲知道,所以寧王才明白,乾元帝這樣費盡心機想要叫自己上位的原因。
只要乾元帝猜忌皇后一日,趙王和晉王就永遠不會壓過他。
“我不稀罕。”宋明嵐淡淡地道。
哪怕是寧王將一切捧在她的眼前,可是她卻依舊不在意,也不稀罕。
她想要的,不過是晉王蕭驚羽一個罷了。
別的男人再好再深情,跟她也沒有關係。
“若你想要一個知心愛人,去找宋明婉。她就在宮裡,對你情深一片。”
宋明婉不是在宮中陪伴李貴妃嗎?
想必她也很願意做寧王的解語花。
“可她不是你。”寧王溫聲道。
見宋明嵐無動於衷,他卻只是笑笑。
他只是用一雙溫柔的眼睛看着宋明嵐。
“你給的庇護我也不需要。我寧願和飛羽在邊關吃沙,也不要別的男人給的榮華富貴。”
“所以,你去邊關到底是爲了什麼?”寧王開口問道。
“什麼?”
“明嵐,你該知道你瞞不過我。你去邊關,只是爲了王兄?”見宋明嵐高深莫測地看着自己,寧王突然露出了繾綣的笑意,溫柔卻令宋明嵐感到危險地道,“王兄此時出京,就已經是異樣。他不會隨意出京,給人送上把柄。”
“我記得,你大哥是在邊關失蹤的。找到他的消息了?要他回來很棘手?”
看着寧王那雙含笑的眼睛,宋明嵐許久方纔冷笑出聲。
“那又怎樣?”
“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哪怕這是攻殲王兄最好的理由。”爲了個女人因此要去邊關,若不是爲了宋明嵐,寧王絕不會放過這個彈劾晉王的好機會。甚至他更聰明,已經猜到宋明河如今的境況窘迫。
甚至境地只怕是宋明嵐都不願看到的。
“我不會,你放心。”
“爲什麼?”宋明嵐警惕地問道。
寧王與晉王勢同水火,既然他已經猜到了宋明河如今只怕淪落到了連宋明嵐都幾乎束手無策,甚至要晉王親自出馬往邊關去大動干戈的地步,爲什麼不在這個時候踩晉王一腳?甚至,他可以直接毀了宋明嵐。
揹負一個兄長重罪的身份,宋明嵐一生都無法再翻身。
他們兄妹就成了罪人,永遠都無法再直起身體做人。
甚至連忠靖候府,日後都會落入更親近寧王的宋明楓,宋明月兄妹的手中。
而晉王也會因此被打擊,進而牽連趙王。
“人總是會有任性的時候,爲了你,我想任性一次,糊塗一次。”
她最在意的就是她的兄長宋明河。
所以,他無法以宋明河的名義下手,哪怕是最好的機會。
迎着宋明嵐微微詫異的目光,風吹過寧王的發間,飄逸俊美,深情從容。
許久,這些美好都化作這白衣如雪的青年嘴邊一聲無奈的嘆息。
“我不想叫你怨恨我,明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