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大皇期待的臉，宋明河動了動嘴角。
宋明嵐已經感到時候有趣地彎起了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大皇，就覺得這位大皇雖然與她的立場不同，卻是個難得磊落可愛的人。
不過，若沒有六皇在背後陰謀扶持，想必大皇不會還帶着這樣純粹的本心。
哪怕是敵人，也是個值得尊重的敵人。
“多謝殿下。”宋明河悶悶地道。
“這算什麼，我只是捨不得你罷了。”大皇深情款款地道。
宋明嵐就覺得這話聽起來怎麼這麼不對勁兒呢。
宋明河更覺得不對勁兒了，含糊地應了一聲。
“你是個值得我爲你花心思的人……”
宋明嵐實在聽不下去大皇的深情告白了，她肚都要笑破了，急忙撫着一旁的桌忍耐地在兄長幽深的目光裡對大皇道，“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你捨不得宋將軍，是因你覺得他是一個很好的將軍。雖然是敵人，卻值得你花心思勸降他，是嗎？”
所以，爲什麼把話得這樣曖昧。
“沒錯，就是這樣！阿嵐，你真是知道我的心意！”大皇就扼腕道。
宋明河頭疼地揉了揉眼角。
“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
“你要想想清楚，雖然我能爲你撐住，可是父皇的耐心也快沒了。”
大皇眼底閃過一抹擔憂之色，見宋明河垂目不語就低聲嘆道，“明河，無論發生什麼，我都希望你能活下去。這樣優秀的人，不應該輕易地死去，你知道嗎？”
他是個愛惜良才的人，宋明河勇冠三軍，他不願宋明河就這樣隕落。
“殿下待我的心，我都知道。”見大皇輕輕地吐出一口氣來，宋明河擡頭安靜地看了大皇一會兒，垂目緩緩地道，“我與殿下，不過是生不逢時。若我是殿下麾下的將領，我一定爲殿下忠心耿耿。”
只可惜，他有妹妹的。
如論如何，他都不能因自己的緣故，叫宋明嵐揹負兄長叛國的污名。
哪怕這一次，妹妹也救不了他，他只能去死。
他寧願做一個爲國死去的人，也不會去做爲了活着就害了妹妹的人。
其實也本就是爲了他的妹妹罷了。
宋明嵐突然從哥哥的目光裡看出了這些，動了動嘴角，突然覺得笑不出來了。
“大……”
“大殿下在這裡，我陪殿下話兒。這位阿嵐，你暫且不必和我話。”
宋明河打斷了宋明嵐的忘情，見大皇連連點頭，兩個人就坐在石桌旁，他們也不一些在邊關的防備，只從前兩軍對陣，兩人之間的那些衝突。
到了最後的時候，大皇就哈哈大笑起來。
“起來還真是令人心有餘悸，你記不記得當初你給我一槍，我差點兒叫你捅了個透心涼！”
大皇就拍着宋明河的肩膀大笑道，“你還把我往馬下拽，若不是我的偏將得力，只怕你就能拿我的人頭去換賞去了！”
“殿下不是也給了我一刀？如今這一刀傷疤還在我的胸前。”
宋明河就平靜地道，“不過殿下想得沒錯，我的確是想拿你的人頭換取軍功。玉寧國大皇的人頭，足以令我得到我想要的，叫我可以回去見我的妹妹。殿下的命，能叫我的妹妹從此不會再被人欺凌。”
若他的軍功足夠豐厚，那直接另被賞賜一個侯爵之位不是不可能。
若他可以脫離忠靖候府，到時候誰還能欺負他妹妹？
八年深山幽禁，宋明河如今想一想，都覺得痛入骨髓。
他在邊關輾轉反側，一心都是自己的妹妹，她甚至過得還不及自己。
想到這裡，宋明河的目光就下意識地看向宋明嵐的方向，卻見這美豔無匹，容光濯濯的少女嘴角正帶着淺淺的安寧的笑意。
青山綠水之間，她的笑容貞靜溫柔，聽着他們話，時不時無聲地將他們面前的茶杯填滿。
靜謐溫馨得令宋明河只覺得自己身在夢中。
哪怕心裡痛苦，可是當宋明嵐彷彿從天而降來到他的面前，他就覺得什麼都不在意了。
他的妹妹也惦記着他，這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他的眼底露出幾分遺憾，看向高大英俊，磊落疏闊的大皇。
若宋明嵐喜歡的是大皇，那就好了。
到時候他們兄妹就在玉寧國重新開始，將過往的一切恩怨都捨棄掉。
“你看看，我就喜歡你實話！”大皇就對宋明河大笑了一聲，他表達自己喜歡的方式也很獨特，就是往死裡拍人家的後背肩膀的，宋明嵐看着就覺得疼，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們在笑，卻見宋明河的門口人影一晃，就有一個安靜從容的身影走過來。
正是六皇。
想到六皇與寧王暗中有所往來，宋明嵐不由自主地繃緊了神經。
六皇卻跟看不見宋明嵐似的，徑直走到了大皇的面前。
“大哥。”
“怎麼了？”大皇顯然與六皇之間的感情不錯，拍了拍身邊的座位笑道，“坐。”
六皇坐在大皇的身邊，正面對宋明嵐，他擡眼看着宋明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才側頭對大皇溫聲道，“宮裡頭皇后娘娘想叫阿嵐進宮去，正吩咐了我來傳話，我沒想到大哥將她帶來了沁園。”
“你又不是奴才，做什麼叫你傳話跑腿。”大皇就皺了皺眉頭。
六皇就笑了。
在那位皇后娘娘眼裡，庶出的皇可不就是如同奴才一般嗎？
“皇后娘娘性情一向……”大皇猶豫了一下，就看向宋明嵐的方向，見她帶着幾分茫然地看過來，就緩緩地道，“娘娘的性不大好，你之前與九皇弟有葛，娘娘心高氣傲，只怕對你不會有好事。”
那位皇后娘娘一向是個欺軟怕硬的。
世家勳貴面前，她比誰都溫煦。
可若是她覺得她能惹得起的，那就十分欺辱，十分跋扈。
甚至這位皇后十分險惡，當年大皇從邊關回來，差點兒叫皇后吹枕頭風，娶一個放蕩無行的女。
一想到皇后當年的做派，大皇看向宋明嵐的目光之中就帶了幾分憂慮，對宋明嵐道，“我還記得當年，有個心大了的宮女兒妄圖勾引九皇弟，把他的衣裳都脫了要成就好事，誰知道之後，皇后娘娘將她製成了人彘，還叫宮裡頭的人都來看，從此再也不敢有卑賤的宮女勾引九皇弟。”
他雖然對那自己作死想要飛上枝頭的宮女並不可憐，可是也覺得皇后的手段太過冷酷。
若不喜歡有奴婢髒了九皇的身，直接殺了就好，爲什麼要做成人彘？
剁手腳，斷舌挖眼，這等酷刑，連大皇這種久在沙場見慣的死人的都覺得不舒坦。
宋明嵐就皺了皺眉。
皇后這般酷烈，只怕不僅是因宮女卑賤，還有……
只怕那宮女發現了自己不該發現的。
比如，九皇玉鏡，是個女。
“既然這樣，那我不去。”
宋明嵐算是怕了玉鏡了。
她真是擔心這位姑娘對自己狠下殺手，慫恿皇后把自己給人彘了。
她斷然的話，令大皇微微一呆。
“不去？”
“皇后娘娘要見我，不外兩件事。”宋明嵐清冷如水的聲音傳來，悠然地道，“要麼就是九皇心悅於我，皇后娘娘心裡覺得我來路不明不痛快，叫我這狐狸精往後少打九皇的主意。沒準兒也要把我給砍了。”
六皇挑了挑眉梢兒，嘴角勾起了淡淡的笑意。
“要麼，就是皇后娘娘知道我跟隨了大殿下，又在沁園傷了四皇，心裡當我是個水性楊花，辜負了她‘兒’的放蕩丫頭，自然要叫到宮裡去好生折辱，爲九皇出一口氣。”
宋明嵐就撐着臉頰嘆氣道，“左右都不是好事，我爲什麼要進宮去自己找死？”
“是啊，你得有道理啊。”大皇就拍着大腿道。
“所以，既然殿下護了我一次，那我就厚顏，請殿下再護我一次。”
“你不想進宮是吧？也行，就我的，你是我的手下了，我不願叫你入宮。”
大皇很豪爽地道。
宋明嵐的眼裡就生出幾分笑意。
“既然皇后娘娘看我不順眼，那就當我確實不是個好女。我又不想和九皇有什麼葛，她厭惡我，也就厭惡我好了。”她的心胸令大皇簡直刮目相看，他用力點了點頭，就對六皇道，“六弟你看，阿嵐果然是個心胸與衆不同的姑娘。”
“自然應該如此。”六皇就緩緩地道。
他看着宋明嵐笑了一下，眼底帶着幾分瞭然，之後，就垂頭把玩着手中的一枚玉環淡淡地道，“皇兄還是看顧阿嵐一些，總沒有壞處。”他的話裡充滿了莫名的深意，宋明嵐看着這位能在大皇面前做出決策的六皇，突然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六皇與寧王的聯盟是爲了利益交換。
那麼她有什麼可以與六皇交換，好來令寧王不能在玉寧國傷了晉王的辦法？
宋明嵐目光一閃，就微微地笑了。
自然是有的。
九皇，不就是最好的條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