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表嫂?”
見到李氏,秦青就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李氏之前才叫忠靖侯太夫人給關起來,這纔多久,怎麼就給放出來了?
雖然秦青住在忠靖侯府上,起來也算是佔了李氏的好處,可是平心而論,李氏的爲人令秦青很不喜歡,不僅刻薄氣,還總有自己的盤算算計,甚至連家中的女眷都防備,恨不能將侯府所有的東西都攏在她的手中。秦青雖然同樣出身尋常,家中當初也不過是尋常官宦之家,可是也沒有見過這樣氣的主母,因此平日裡對李氏一向是敬而遠之,不大親近的。
她也知道自己年輕美貌得忠靖侯太夫人喜歡,爲李氏忌憚,唯恐自己勾引忠靖侯,因此素日裡都不怎麼在忠靖侯面前露臉的。
她覺得自己沒得罪過李氏。
可是此時看李氏氣勢洶洶地帶着人來捉姦,真的捉到自己與宋二老爺時那一臉的興奮勁兒,秦青只覺得寒入骨髓。
“表嫂這是做什麼?”
“做什麼?若不是有人來報我,我都不知咱們府上竟然會鬧出你這樣的醜事!”李氏蒼白消瘦了幾分的美貌容顏之上露出清晰的笑容,帶着幾分得意地看着上前一步護住秦青的宋二老爺,挑眉笑道,“怎麼,二弟捨不得了不成?只是我也與二弟一句,雖然美人難得,只是二弟也該明白剋制的道理!哪怕想要納了表妹,也得按規矩來是不是?三媒六聘是不必想了,怎麼也得先給弟妹端杯茶,叫弟妹認了這個妹妹,你纔要與表妹柔情蜜意,是不是?”
“你這話是什麼話!”宋二老爺自認是個老實人,平日裡對李氏也頗爲尊重,誰知道李氏竟然出這樣不堪的話,頓時漲紅了臉。
他的確對秦青沒有男女之情,只是此時此刻不護在秦青面前,還還算是個人嗎?
“我的可都是好話。二弟,弟妹是個賢惠人,從前也過,你若是想要納妾,她是喜聞樂見,你何必遮遮掩掩,非要暗中苟且,反倒叫名聲都壞了呢?”李氏今日才被忠靖侯放出來,在忠靖侯面前大哭了一場,此刻眼睛都是紅腫的,然而看向憤慨的宋二老爺,她眼裡飛快地閃過幾分嫉恨,之後方纔冷笑道,“我也沒有想到,表妹,你一向冰清玉潔的,竟然與二弟……”
“大表嫂!”秦青斷然不能容忍李氏敗壞自己的名節,不然自己只怕真的要嫁給宋二老爺了,揚聲道,“你不能信口雌黃!”
“我信口雌黃?那我問問你,你大半夜的不去休息,與二弟逛園,難道是我誤會你了?”
李氏今日並不是突然起意要抓宋二老爺與秦青的現行,而是早就想要叫他們好看。
秦青孤冷,仗着自己是忠靖侯太夫人的孃家人,哪怕是個孤女,卻在侯府之中怡然居住,甚至對李氏這個主母都很疏遠。
至於宋二老爺所在的二房就更叫李氏生氣了。
宋明華算是個什麼東西,不過是二房嫡女,身份哪裡有她的女兒高貴?
可是羅國公太夫人來了忠靖侯府上一回,竟硬生生只相中了宋明華,而不是她的女兒宋明月。哪怕羅家那公李氏沒看上,也從未想過叫宋明月去嫁給一個羅國公府的旁支,可是李氏就是再沒看上,那也帶着幾分傲慢,絕不容忍羅國公家的那公落在宋明華的手中的。她早就嫉恨在心,一心想着決不能叫宋明華得了這門好親事日後在宋明月面前炫耀,因此很早就想找宋二老爺的麻煩。
若宋二老爺與秦青私會,這樣不堪,若是傳到羅國公府中,羅國公太夫人還能這樣看重宋明華嗎?
或許這門渾身就此被攪黃了也不定。
更何況李氏才丟了天大的臉,幾乎萬劫不復,此刻十分需要侯府之中鬧出比自己還不堪的醜事來遮掩轉移衆人的視線,正好兒這個時候有人來報,宋二老爺與秦青算是撞到槍口上來,她不利用一番豈不是浪費了這個天大的好機會?更何況李氏一句不好聽的話,烏鴉落在墨水裡,一般黑。隔房都鬧出醜事,自然就顯不出她來了,到時候看忠靖侯太夫人還有什麼臉來關她。
李氏再也不想回去佛堂誦經了。
那陰暗潮溼冰冷的佛堂,李氏想想就覺得渾身發冷。
宋明月陪她進去一回,這如今大病一場,正躺在牀上病着。
“是老太太叫我和表哥過來話,如今老太太叫散了,我與表哥同路有什麼不對?”事關名節,秦青也急了。她自然也看出李氏的不懷好意,只覺得這冷酷的逼迫令自己心生恐懼,這種彷彿被逼到絕境的境地,卻令她堅強地哭不出來,只用一雙帶着怒意的眼睛看着傲慢的李氏,冷冷地道,“我與大表嫂也句實話,今日別是二表哥送我回去,就是今日在這兒的是大表哥,我也一樣兒請他送我回去!”
“你!”見她竟然提及忠靖侯,李氏一下就警惕了。
秦青的身份在忠靖侯府其實十分尷尬。
她正是花期,生得美貌貞靜,行事優雅雅緻,自然引人注目。
更要命的是她是表妹,是可以嫁給忠靖侯府上任何一個男人的,她明明是當嫁的年紀,老太太卻扣着她不放她出府嫁人,豬腦都知道是爲什麼。
秦青就是忠靖侯太夫人留給兒的。
雖然太夫人更相中次,可是李氏更擔心秦青眼界高看中了忠靖侯,因此一直都十分警惕。忠靖侯又不是宋二老爺那般忠貞的人,一不心表妹變“妹妹”,那李氏就追悔莫及了是不是?她一向都警惕秦青,聽見這話頓時冷笑道,“怎麼,狐狸尾巴露出來了?不僅看中了二弟,你還看中了我家侯爺!”見秦青一雙泛紅的美眸死死地看着自己,李氏猛地打了一個寒戰,揮手道,“證據確鑿,把二老爺與表姐送到老太太面前,請老太太發落!”
“且慢。”事到如今,宋明嵐覺得自己不能再躲着了。
若真的送到忠靖侯太夫人面前,或許太夫人馬上就能從善如流,順水推舟叫宋二老爺與秦青成就好事。
放在平日裡,宋明嵐是懶得管的。
可是她方纔看到秦青的堅持,與那些心底話,又覺得自己不能看着這麼一個無辜的女孩被戕害。
她踏着月色含笑而來,那一瞬間朦朧彷彿不在人間的美麗,連李氏都屏住呼吸一瞬。
“怎麼是你。”李氏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忍不住羞怒地呵斥道,“鬼鬼祟祟躲在一旁,你在做什麼?看熱鬧嗎?長輩都在,你卻不知道出來請安,反倒在一旁看笑話,你這般行事,簡直叫人厭惡!”她正是暴躁的脾氣,本就被關在佛堂中許久因此心中鬱結,加之此地都是自己的心腹奴婢,她就再也繃不住一貫的面上慈母的做派,呵斥數落了幾句,方纔越發惱怒地呵斥道,“大半夜的還在亂走,你不要臉,你妹妹們還要臉呢!”
“你都不要臉了,我還要臉做什麼。”宋明嵐對她一大堆的呵斥充耳不聞,只嫣然一笑。
這直接就回罵了回去,哪裡有一點晚輩低頭認錯的姿態。
李氏之後的呵斥都被堵在嗓眼兒,罵不出來了。
“你什麼?!”她聲音頓時就尖銳了起來。
“太太噤聲,不然吵醒了老太太,若是知道你才被放出來就不要臉了,還如此驕橫霸道,或許又得叫你回去佛堂了。”李氏到底身後還靠着一位李貴妃,宋明嵐也沒想過佛堂能關她太久,此刻見李氏心有餘悸地縮了縮脖,就淡淡地笑了笑,慢條斯理地道,“太太,侯府壞了名聲,你覺得無所謂是嗎?深更半夜,你如此大張旗鼓地衝出來,該是準備很久了,只怕也留意二叔的行蹤很久了。”
宋二老爺的臉色頓時就變了。
對啊,怎麼這麼巧,自己纔跟秦青走一回夜路就被逮住了。
莫非這嫂真的在跟蹤他,就是爲了陷害他?
宋二老爺雖然庸碌,可也是在朝中廝混打滾兒的人,臉色頓時一沉,帶着幾分陰鬱地看着李氏。
“你胡什麼!”
“燈火通明,下人們訓練有素。”桐油的味道與炙熱的火焰將花香逼退,宋明嵐見李氏驚駭地退後了一步,目中露出幾分心虛的模樣,頓時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問道,“還是如今侯府巡園都得用太太親自出馬?您這不是侯夫人,是老媽該乾的事兒啊。”她見李氏被氣得要死,頓了頓方纔正容道,“二叔與青表姑從老太太的園出來,我就已經見到,他們彼此守禮,彼此距離八丈遠,並無逾越之處,太太……”
李氏迎着火把之下,那跳躍的火焰之下美人如玉的宋明嵐,竟忍不住生出幾分畏懼。
她總覺得宋明嵐嘴裡肯定沒好話。
“捉姦太過荒謬。這世上哪裡有那麼多勾引別人夫君的賤人呢?”美麗無雙的少女一雙眼裡彷彿映照着那激烈的火焰,溫柔地道,“您不能自己做過賊,就覺得大家夥兒……都是賊。是不是?”
此言誅心。
李氏的臉頓時蒼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