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是什麼話!”
忠靖侯簡直就是出離地憤怒了。
在侯爺的臉都被人撕下來,頭上綠成了草原的如此悲情的一刻,卻着這樣不疼不癢的話。
這還是人嗎?
有這麼做女兒的沒有?
連哭哭啼啼求着忠靖侯饒恕自己的李氏都保持了一個呆滯的表情,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爲自己了好話的宋明嵐。
那清豔的少女坐在陽光底下,一雙黑沉的眼中有光彩明明滅滅,最後化作了一道令人畏懼的流光。她微微一笑,就已經是傾國傾城,令李氏的眼底難免帶了幾分嫉妒,可是宋明嵐這一刻卻只是翻看着自己纖細白皙的指尖兒,擡頭微笑道,“父親,還是原諒太太吧。雖然她做了令父親如此丟臉之事,令父親的名聲在帝都淪爲笑柄,令父親得罪了白馬寺的高僧,可是也請父親原諒太太吧。”
她每一句話,忠靖侯英俊的臉上就抽搐一下。
到了最後,他已經隱藏不住自己的怒意。
“三姐姐,你怎麼給伯孃好話。”今日宋明菲差點兒落了難,心裡恨李氏到了極點,聽到這兒頓時就不幹了。
“以和爲貴。”宋明嵐勸誡了自家只知道報仇雪恨的堂妹,因宋三姐一向崇尚家和萬事興的,因此只對忠靖侯越發溫柔地道,“太太丟盡了父親的臉,令侯府蒙羞,令父親與楊國公之間有了莫名的牽連。”
她美豔的嘴角勾起,在忠靖侯陰沉的目光裡柔聲道,“可是千錯萬錯,不看僧面看佛面。都請父親看在宮裡頭貴妃娘娘的面上,饒恕了太太吧。都太太與貴妃娘娘姐妹情深,爲了太太與楊國公之間的首尾,父親得罪了李貴妃,那就不好了。”
她一臉的與人爲善,可是李氏卻看她如同惡鬼。
宋明嵐哪裡是在勸諫忠靖侯,這根本就是將忠靖侯的火兒越發地燒起來了!
不僅如此,她這口口聲聲的,還坐實了自己與楊國公之間私通。
“不是的侯爺,你聽我解釋,不是三丫頭的那樣。”李氏見忠靖侯一副認定了自己有罪,英俊的臉扭曲猙獰,牙齒咬得咯吱作響,頓時就慌亂了起來。
若忠靖侯不再相信她的清白,她就真的在侯府裡完了。
“也請父親相信太太對父親的情深意重吧。太太當年可是明明待字閨中,可只要對父親有了幾分真情就願意自薦枕蓆,沒名沒分跟着父親的人。女的名聲貞潔最要緊,太太連這些都不在意,只要追隨在父親身邊就心滿意足,實在是世間奇女的典範。這樣的情分,這樣艱難地走來,父親哪怕看在當年太太對父親的一往情深,也要原諒太太與楊國公的‘情不自禁’。是不是?”
宋明嵐美豔的嘴如刀一般,將李氏切割得體無完膚。
她哭都哭不出來了。
“是了,想當年你才見了我幾面,就願意我與……”
當初李氏尚是閨中的姐,就願意私下與忠靖侯往來,還行了苟且之事,那時忠靖侯只覺得李氏對自己一番真情不能自拔。
可是從前已經有私通的前科,如今換個楊國公私通,對於李氏來,應該也不疼不癢,良心完全不會疼的。
忠靖侯的臉色冷厲,看着李氏,霍然擡腳踹去。
“你果然從前就是一個賤婦!”
“侯爺!”忠靖侯的這句話,徹底將李氏給擊垮了。
她當年是用那樣熱切的心來愛慕着忠靖侯,甚至奉獻了自己的身與清白,可是當初的柔情蜜意,都化作了如今忠靖侯對自己心性的懷疑。
她用赤紅的眼睛去看微笑着喝茶的宋明嵐。
這死丫頭,這一句句的話,竟彷彿是在爲她的母親報仇一樣。
“父親怎麼能這樣與別人一般污衊母親呢?旁人也就算了,母親對父親的心,父親莫非還不明白?”宋明月看着忠靖侯與李氏翻臉,見父親再也不用溫柔深情的目光看着李氏,頓時就覺出了幾分不好。
她一張柔弱的臉上都是眼淚,猛地跪在了忠靖侯的面前抓着他的袍哭着道,“母親當年爲了父親,吃了多少委屈?就算如今,帝都裡對母親指指點點的也不在少數,這都是爲了父親呀!”
她垂淚片刻,方纔繼續流淚道,“今與母親一直在一起,楊國公之事,父親,我願發誓,母親是無辜的!”
“太太私會楊國公也就算了,只四妹妹清清白白的女孩兒,偏也與楊國公扯上關係,這不是叫四妹妹往後做不得人嗎?太太您一向疼愛四妹妹,可怎敢如此作踐她?楊國公赤身在太太的禪房,這是衆人都看見的事實,可您如今竟喪心病狂叫四妹妹爲你作保,往後四妹妹的清白您想過沒有?四妹妹往後如何嫁人,您想過沒有?這男人再好,可我想與太太句心裡話,也不能爲了一己私心,害了四妹妹的一生呀。”
宋明依柔柔弱弱地含淚道。
“你閉嘴!”一個從前大氣兒都不敢喘的庶女,竟敢在她面前囂張,李氏頓時大怒。
“該閉嘴的是你!”忠靖侯太夫人本聽得滿心的迷糊,待這紛紛擾擾都叫嚷出來,她只覺得自己的眼前發黑,晃了晃差點兒摔倒在地上,此刻她顫巍巍地扶着急忙上前的秦青,氣得渾身亂抖,指着李氏就厲聲道,“你做的好事!”她一雙蒼老的眼掃過慢吞吞噙着笑意扭頭的宋明嵐,又看了看同仇敵愾的幾個女孩兒,心中一嘆,臉色越發陰沉地對忠靖侯呵斥道,“瞧瞧你娶的這敗家的婦人!”
她年老成精,也不似忠靖侯關心則亂,自然也察覺出此事的貓膩。
只是不管如何,李氏最近態度大變,連忠靖侯太夫人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如今想來,她就看出幾分端倪。
這是想害人,卻偷雞不成蝕把米,害了自己了。
她並沒有爲李氏主持公道的意思,一把將手邊的茶盞掃到了忠靖侯的腳下,就見茶杯碎了一地,忠靖侯急忙惶恐地跪在一旁。
“這媳婦,是你當年哭着喊着什麼真愛娶進了門的,她做了什麼,都是你活該!從前貞靜美好的女你不疼惜,偏偏喜歡一個如今這樣叫你丟臉的女人,難道你鬧到我的面前,還想我爲你處置?”見忠靖侯露出幾分羞愧,忠靖侯太夫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纔聲音嘶啞地道,“這都是你該受着的!只是三丫頭……和氣,只勸你息事寧人,我也勸你少鬧騰,不然折騰得滿城風雨,莫非有臉的是你?”
“可是母親……”忠靖侯就覺得氣兒不打一處來了。
李氏私通楊國公,難道還真的叫他微笑着默默原諒啊?
那他不真成了王八了?
“侯爺,侯爺我再也不敢了。”李氏見忠靖侯太夫人雖然厭惡自己,可是卻沒想着藉此機會送自己去死,只覺得眼前的路一下就亮堂了起來。
雖然知道想要證實自己的清白,只要將自己暗算宋明嵐姐妹之事了就好,可是她卻唯恐出這些,叫忠靖侯太夫人看破自己的狠毒,徹底把她給廢了。
她苦不堪言,一肚的真話卻不敢,只連連對着給忠靖侯磕頭,磕得頭破血流。
忠靖侯的臉陰晴不定。
宋明菲本想再兩句,卻叫宋明依拿茶堵住了嘴。
“真的要原諒太太?”她壓在宋明嵐的耳邊低聲問道。
宋明嵐就微笑起來。
“她活着,才永遠都不清。”若李氏真有膽一死以證清白,她還佩服幾分。
宋明月與宋明婉姐妹怯懦惶恐的哭聲,在寂靜的房間裡格外清晰。
“母親得對,只是這賤婦兒是真的不願意再看見了。”
想到李氏方纔爲了自己的清白,竟然連宋明月都差點兒不清,忠靖侯看向李氏的眼裡就帶了十足的厭惡。且一想想李氏與楊國公私通,他就不出的噁心,碰李氏一根手指頭都覺得自己跟着骯髒了。他再也不復之前的舊情,厭惡地看了李氏一眼,這才淡淡地道,“送她去佛堂抄經,也叫她乾淨乾淨。”
“父親不要叫母親去佛堂。”宋明月跟着李氏去佛堂吃過苦,頓時就尖聲央求道。
那簡直不是人待的地方,哪怕錦衣玉食的貴婦人,去了侯府後頭的佛堂,不過幾日也得被得成了廢人。
“滾!”忠靖侯如今更遷怒李氏的女兒,使出連環腳,將宋明月給踹倒在了李氏的身邊。
他拂袖而去,滿心苦楚去探聽外頭的風頭到底怎麼樣了。
“老太太饒了母親吧。”宋明月捂着被踹得劇痛的腹,回頭去哭求忠靖侯太夫人。
“自作孽,不可活。”忠靖侯太夫人對孫女兒沒有意見,可是對李氏這個兒媳,卻無比地冷酷。
她老了,今日被氣得不輕,扶着丫鬟顫顫巍巍地走了。
宋明嵐這才起身,緩緩走到匍匐在地,整個人都彷彿傻了一般的李氏面前,居高臨下,甜蜜地微笑。
“恭喜太太。”她柔聲道,“知道佛堂纔是你的歸處,如今,您又進去了。”
真是可喜可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