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瞻聽完有一會兒沒話。
正當傅真覺得自己到了他心窩裡,馬上要收穫一波和言善語時,他忽然一聲冷笑,出來的話也帶着幾分陰涼:“別的不,找個美貌配偶,還真是她能幹得出來的事。”
頓一下,他又道:“照她那德性,搞不好根本就不用等投胎轉世,她在地府裡頭就已經瞄上哪個美貌的鬼了!”
傅真一口茶險些沒噴出來。
她呆望着這倒黴孩子:“人家都死了,找個伴兒過日子也沒犯條啊,你那朋友,是男的女的呀?”
多大怨氣?還管人家找的是美人還是美鬼?
就這子打就心眼兒!
管得太寬了吧也!
不過傅真着實沒想到從就跟塊木頭似的的裴瞻竟然有朝一日會爲另一個人牽動心緒,這意外程度好比發現了一塊千年不動的石頭竟然是個活物,八卦之心實在難耐,她趴桌上再道:“那你對他到底是牽掛還是怨恨啊?”
憑她敏銳的嗅覺,搞不好這得是一手消息!她敢肯定大將軍圈裡肯定知道這事兒的人不多!
對方若是女的那可是勁爆消息。
若是個男的,那可就加倍勁爆了!
裴家那老二竟然對個死去的男人念念不忘,足以炸掉整個京城八卦圈!
“我怎麼會牽掛她?她又不在乎我,我自然也不會在乎她。”裴瞻眼望前方,口吻裡的沒好氣比先前更濃了。
傅真沒弄明白:“那你又惦記着拜人家幹嘛?”
方纔跟她打聽神啊佛的,難道不是想去緬懷?還問得那麼認真,搞得好像回頭真的就要去擺個香壇跪上三的樣子。
裴瞻沒話。一會兒才側轉回身子來看着她:“你們女人,是不是都喜歡長得好看的?”
傅真傻了。“單純來講,不喜歡好看的難道還喜歡醜的?沒這麼跟自己過不去的。當然除此之外還有人品爲前提!”到此處她腦袋裡突然轟地一聲炸開了花,她脫口道:“你惦記的這人,莫非是個女的?”
裴瞻目光往下,垂了雙眸,臉又轉向了大街。
“是男是女有什麼分別?佛不是衆生無相麼?只要是那個人,那不管她以什麼模樣於世,是男是女,是高是矮,是老是少,是美是醜,應該都無區別纔是。一個饒靈魂,纔是貴比金玉的東西。”
傅真半日不曾話。
這話太特麼有道理了!她每個字都贊同。
但是,親孃哎!他這是默認了,他承認了他的那個人是女的!
他不但惦記着一個女的,而且還惦記出了這麼樣一番境界,這是什麼無敵勁爆的談資!雖然他惦記一個男人會更離譜,但掃平西北威震下冷麪殘暴極致難纏的裴將軍,他竟然還惦記着一個死去的女人,這更要命啊!
他還記得他是有妻室的人嗎?!
傅真深吸氣,忍不住語重心長起來:“裴將軍,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還是那句話,人死不能復生,過去的就過去了,人該往前看。
“既然那位女子都不在乎你,你又何必還放不下呢?
“一來糾纏有失體面,二來,她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啊。你要是真牽掛她,爲她好,就該把這份心從此打住,放她往生。
“有個那麼可愛的兒子,想必也有個同樣可親可敬的妻子,你該惜取眼前人啊。”
裴瞻睨她:“我沒成親。”
“什麼?”傅真一時沒反應過來。
裴瞻收回目光:“那胖子不是我兒子。”
傅真懵了:“那他是誰?”
裴瞻啜一口茶:“樑家的。”
樑家的!
那不就是樑郴的兒子,是樑瑄?!
傅真頓時呼吸都屏住了……
“你爲什麼這麼驚訝?”裴瞻倒好奇了。剛剛還嘰裡呱啦的,聽到那胖子是樑家的,她有這麼吃驚嗎?
傅真把嘴合上,伸手揉了揉臉。
拼命拉回神思後,又癡怔了半晌,她纔看向裴瞻,——他剛剛什麼來着?
哦,他他還沒成親。
啊,他都二十了,還沒成親!
果然三歲看到大,老話沒錯,時候不討喜的孩子,長大了依然不討喜!好不容易惦記上個姑娘,還是個單相思,人家還不在乎他!關鍵是人還沒了!盡幹些離大譜的事兒。
再吸了一口氣,她不由得語氣放緩和零:“不管怎麼,人都去世了,將軍還是放寬心吧。既然你都她不在乎你,那明她也沒有什麼眼力勁兒,不值得。”
世上眼瞎的人多了去,她自己就是一個。
裴瞻點點頭,若有所思:“羅嗦了半日,你總算了句對的話。她確實沒什麼眼光。那種連兩個將士都掀不翻的男人,出點大事情保護她都費力,有什麼魅力可言?”
傅真湊近過去:“將軍是真的喜歡那女子啊?”
“不喜歡。”
“那你剛纔這一大堆是啥意思啊?”
“不是你在問來問去嗎?”
傅真訥然。
裴瞻瞥她一眼,放下茶杯站起來:“走了。下回不許再問。”
完他舉步離開茶棚,真的是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地走了!
傅真一直看着他消失在街頭才收回目光——時間真是一座山啊,隔着中間許多年,她已經完全看不懂這子了!
……
裴瞻駕馬慢步在街頭,神思恍惚的沒個去向。
都怪那個丫頭,瞎什麼換魂不換魂的,也不知道哪裡聽來的這些稀奇古怪的詞,勾得他平白了那麼多話。
難道這些年他背地裡上的香還少嗎?在菩薩面前磕的頭還少嗎?要是求神拜佛有用的話,那個人早就應該活蹦亂跳的出現在眼前了。
算了,算起來那丫頭歲數比他上一截呢,他難道還真的跟她計較嗎?
“將軍,這不是去軍營的路。”
郭頌在他旁邊勒馬提醒。
裴瞻舉目一望,這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經到了城門下,出城之後往前走不遠就是白鶴寺。
白鶴寺……倒是都這裡的菩薩挺靈的。
“敏之?”
裴瞻正在怔忡,旁邊就是傳來的打招呼的聲音。
他側首望去,只見旁側一架華麗的大馬車內,徐胤正撩開車簾,目帶訝色地微笑看着自己。
“這麼巧?”徐胤下了車,“竟會在這裡遇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