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情景,陸縝着實是既驚且怒,這些錦衣衛的人是越發大膽,越發的無法無天了!
要知道六部衙門可是京城裡地位極高的存在,尋常官員就是想進去都得遞了腰牌名刺什麼的加以通報,獲准之後才能進門,可還沒聽說有誰敢帶人把這裡包圍起來呢。
何況,如今兵部還承擔着前方進軍和作戰的重任,豈能隨意打擾這裡的清靜?心中憤怒之下,陸縝便即從周圍那些圍觀的百姓中間擠過,便欲上前與這些錦衣衛的傢伙理論一番。或許別人會忌憚錦衣衛的名頭,他陸縝卻不怎麼將其放在眼中,畢竟他與對方作對也不是一兩次了。
正當他欲上前理論時,卻突然發現邊上有人在跟他打着眼色,轉頭看去,卻是兵部的一名吏員。只見對方站在那幾名錦衣衛的身側,衝着陸縝又是眨眼,又是努嘴的,似乎是想給他暗示些什麼。奈何他這一套-動作所包含的用意實在不明,讓陸縝完全有些摸不着頭腦,不過上前的腳步卻緩了一緩。
可即便如此,他擠出來的模樣還是被守在門前的幾名錦衣衛看在了眼中。在一呆之後,便有人驚叫出聲:“那就是陸縝了!”語氣裡滿是驚喜,手也猛地朝着這邊指了過來。
唰地一下,衙門口的那些錦衣衛的目光都匯聚了過來,然後他們就迅速動了起來,呼啦一下就朝着陸縝圍了過來。這一動作,嚇得他身邊那些百姓連連向後退卻,也讓本來滿臉怒容的他開始變得驚疑不定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麼?”
“陸縝,你東窗事發了,看你這次落到我錦衣衛手裡還怎麼抵賴!”爲首的是個面色陰沉的錦衣衛百戶官,只見他皮笑肉不笑地上前兩步,手一抖間,就把一條胳膊粗細的鐵鏈往陸縝的脖子上套來。
雖然陸縝下意識地就欲閃避,但他畢竟只是個尋常之人,並無武藝在身,根本沒能奪開這位嫺熟的拿人手段,只覺着脖子上一緊,便被鐵鏈纏住。這讓他心中更是一陣發緊,但還是迅速沉住了氣,低聲喝問道:“我乃朝廷命官,你們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呵,到了這時候還如此嘴硬?卻不知等進了詔獄,你的骨頭會不會像你這張嘴般強硬。”那百戶獰笑着,手往前一收,猛扯了一把鐵鏈。陸縝沒防着這一下,脖子一疼下,只能被其扯着猛往前打了個趔趄,顯得頗有些狼狽,但一雙眼睛卻依然沒有半點懼意:“難道我連問一問自己犯了什麼罪的權力都沒有了麼?”
被他這雙眼睛一盯,那百戶心裡不禁打了個突,下意識就說道:“你勾結蒙人,裡通外敵,置我北伐大軍於險地的事情真當能瞞過我們錦衣衛麼?”
“什麼?”這個罪名一說,不光陸縝,就是周圍那些百姓也都一陣驚呼出聲,不少人開始拿懷疑厭惡的目光看向了陸縝。
別說現在是大明正要和蒙人全面開戰的敏感時期,就是平日裡,因爲和蒙人之間百來年的恩怨,天下百姓對勾結蒙人的漢奸那也是深惡痛絕的。
而陸縝,在一怔之後,又迅速回過神來,怒道:“你們這是陷害污衊,我身爲朝廷命官,豈會幹出這樣的事情來?”
是啊,這位大人看着可是穿紅袍的高官,而且年紀還這麼輕,怎麼可能幹出此等自毀前程的事情來呢?不少人的心裡也頓時生出了疑惑來,覺着或許是錦衣衛的人弄錯了。
“是與不是,可不是你說了算的。若沒有確鑿的證據,我們怎會如此大張旗鼓地上兵部拿人!”那百戶當即又獰笑一聲:“把人犯給我鎖拿了,等千戶大人拿到證據出來,看他還如何抵賴!”
幾名錦衣衛的人聞令便撲了過來,早準備好的巨大木枷就往陸縝脖頸處一套,喀拉一聲,就已將他徹底給鎖拿起來。
那兩片木枷看着不是太大,但卻足有四五十斤重,一被套中,就讓陸縝忍不住又是一個趔趄,差點閃了他的腰。受此重壓,陸縝的腰背就迅速彎了下去,看着就跟心虛認罪一般,這分明就是在當衆折辱於他了。
要知道,一般衙門,無論是刑部還是其他真要當衆拿某個官員,本着朝廷體面,並不會立刻就給他上刑具,最多就是爲防其反抗或逃跑而把人綁起來而已。可他們倒好,一不除陸縝的官袍,二不留什麼情面,直接就把他當尋常犯人給枷鎖了起來。
這種當了這麼多人之面鎖拿的作法,對官員來說可是莫大的侮辱,因此氣昏過去都是大有可能的。可陸縝此時不但沒有顯得更加憤怒,反倒冷靜了下來。他心生警惕,知道這次怕是真讓錦衣衛拿到了什麼把柄了,可那會是什麼呢?
見陸縝沒有如自己所想般的或呼叫冤枉,或直接萎頓倒地,這讓那名百戶心裡一陣不滿。但這兒畢竟是兵部大門前,還有那麼多人看着呢,他也不好做得太過分,所以只得暫時忍耐了下來。
而冷靜下來的陸縝,又迅速看到了側方不遠處,有一人正慢慢地往自己這邊湊了過來,正是之前被他留在衙門裡,所以剛纔沒能及時出手救援的清格勒。顯然,門口的這番變故已驚動了他,而看他這副模樣,顯然是想出手相救了。
可這卻不是陸縝希望看到的結果,所以趁着這位還沒靠到跟前的當口,立刻轉頭跟他打了個眼色,又輕輕地搖頭制止。要是真讓他出手襲擊錦衣衛來解救自己,無論能不能成事,自己的罪名可就真要被他們給坐實了。
正一手摸刀,一邊悄然靠上去,欲待解救陸縝時,卻看到他衝自己搖頭示意。這讓他的動作頓時就是一止,雖然不明白對方爲什麼會有如此決定,但他還是服從地停了下來。只是他臉上的憂色卻是更濃了幾分,曾是錦衣衛的他可知道若真被帶去鎮撫司,陸縝的下場可就不好受了。
@@@@@
兵部衙門內部,此時于謙正和一名比他高了一頭,壯了一圈的身着飛魚服的漢子對峙着。一向雲淡風輕,性格溫和的於侍郎此時也已氣得滿面通紅:“你們錦衣衛也太無法無天了,居然隨口一說就要拿我兵部一名郎中。本官今日是一定不會叫你們得逞的。”
“於侍郎,我們錦衣衛要拿人自然有我們的道理,有我們的證據,我勸你還是乖乖合作比較好,不然我就有理由懷疑你和那陸縝是同謀的關係了。”這名敢和于謙叫板,威脅他的錦衣衛千戶乃是馬順身邊一個得力干將,名叫刑超,這可是錦衣衛裡的一個狠角色。
不過他這次也撞上了難纏的厲害人物,于謙根本不爲其威脅的言語所懾,只是說道:“你們這是欲加之罪。若真能拿出能指證陸郎中的罪證來,本官自然不會阻攔你們,可要是拿不出來,想讓我們兵部放人,那是做夢!”
“於侍郎,你這是在逼我用非常手段哪!來人——”刑超當即低喝一聲。他身後的那些錦衣衛迅速向前踏上一步,擺出一副要動手的架勢來。
可這依然嚇不住于謙,反倒讓他更加惱火起來,也跟着喝了一聲:“我兵部的守衛何在?”
隨着這一聲招呼,這邊也圍上了百來名軍卒。朝廷六部裡,也就兵部和刑部有這麼多可用的兵卒了,而且前者還都配備了一些弓弩,此時便有人亮了出來。
對錦衣衛這個總是冤枉官員,多行不義的特殊衙門,京城所有人的看法都是一致,那就是敵視。現在人家都欺負到衙門裡來了,又有侍郎大人撐腰,這些兵卒自然不怕與之動手了。
看到這一幕,反倒讓這些錦衣衛心裡生出了一絲怯意來。他們下意識地就往後又退了一步,手中的兵器也微微往下垂了一垂。
感受到手下人的退讓,刑超的臉色就是一沉,但一時卻也沒了主意。于謙如今在京城裡的地位着實不低,可不是他能應付的。
就在雙方僵持住的當口,外頭突然就有一名錦衣衛校尉興沖沖地跑了進來,一看到自家上司就稟報道:“大人,人犯陸縝已經被拿下了。”
“哦?”刑超聞言先是一呆,繼而臉上便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而跟前的于謙,卻是臉色大變,自己全力阻撓,沒想到卻依然是這麼個結果!
趁着于謙愣怔的工夫,刑超又迅速下達了命令:“來人,給我去陸縝的簽押房裡細細地搜上一搜,看他到底是不是如於侍郎所說的那樣,真是清白的。”
“是!”那些錦衣衛此時士氣大振,當即領命就朝着裡頭那排屋子撲了過去。而於謙,在略作遲疑之後,終究沒有再讓人阻攔他們的動作。現在人都被他們拿下了,再阻攔似乎也沒什麼意義了,而且他也相信,陸縝一定是無辜的,對方不可能從其房中搜出什麼東西來……
@@@@@
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