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後看了一眼李玄霸的屍體後,韞儀努力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去,眼下最要緊的是找到馮立,李玄霸已死,阿晉是她僅剩的線索了。
在洗淨身上的血跡後,韞儀找來一些乾草木柴,堆積在門外,隨後取出隨身所帶的火摺子,將它們引燃,很快火苗藉着風勢吞噬了這些木柴,並往屋門蔓延而去,想必……等到有人發現此處起火的時候,李玄霸的屍體已經燒得面目全非,無法辯認,不會有人知道,此在這裡的人是太守府的三公子!
在熊熊火光之中,韞儀轉身離去,此時距離天黑還有半日的時間,她一定設法找到阿晉。
待得回城之後,韞儀去看了武老三,後者問起之時,藉口說是因爲聽得他昨日有些咳嗽,放心不下,所以特意回來看看。
對於韞儀的孝順,武老三自是歡喜不已,道:“爹沒事,就是喉嚨有些幹,多喝點茶就好了,倒是你,經常這樣出來會惹人話語的,這次就算了,下次萬萬不行,哪怕是三夫人肯垂憐你,也不可以。”
“我知道了。”在韞儀答應之時,武老三瞧見她臂上的傷口,詫異地道:“怎麼受傷了?出什麼事了?”
看到武老三緊張的樣子,一股暖留在韞儀心底流過,笑道:“沒事,就是回來的時候,不小心被樹枝給劃傷了,不打緊。”
“你……”武老三欲言又止,韞儀疑惑地道:“爹要說什麼?”
武老三眼底掠過一抹哀色,旋即搖頭道:“沒事,就是讓你小心着些,幸好是臂上,要是劃在臉上可遭了,你等着,爹去給你拿藥,再小的傷口也不能大意,否則化膿就麻煩了。”
他很快就取了傷藥與紗布來,因爲武老三經常上山打獵,難免會有受傷的時候,所以家中常會備一些傷藥,在挽起袖子替韞儀洗淨了傷口後,將淡黃色的藥粉灑在傷口,隨後用紗布緊緊包住,道:“好了,每隔一天記得換一次,直至傷口完全癒合爲止,千萬別忘了。”一邊說着一邊將傷藥還有紗布塞到韞儀手裡,“還有,記着,不要沾水,不要吃雞牛還有饅頭,對傷口癒合不利。”
韞儀笑着答應,“知道了,爹你真囉嗦!”
武老三輕捏着韞儀的臉頰笑斥道:“好你個丫頭,爹還沒老呢就嫌囉嗦,那以後怎麼辦,是不是就不見爹了?”
韞儀握着他的手撒嬌道:“纔不會呢,爹就算再囉嗦,也是我最好最好的爹!”
“就你嘴甜!”說着,武老三取來針線,眯着眼睛,仔細替韞儀將劃破的袖子縫好,不論是洛陽皇宮之時,還是到了弘化郡之後,韞儀都沒有穿過縫補的衣裳,此刻卻覺得特別溫暖,勝過她以往所穿的任何一件衣裳。
待得武老三咬斷了線後,韞儀翻過來看了一眼縫過的地方,笑道:“爹的手藝真不錯,幾乎看不出來呢。”
“要是連縫衣裳也不會,怎麼把你拉扯長大,你小時候衣裳不夠穿,我就自己討來碎料子,琢磨着照着原來的衣裳又剪又縫,一開始縫的不好,邊邊角角經常把你皮膚給磨紅了,後來縫得多了就知道要怎麼弄了;爹還記得有一年給你扯了一塊花料子還有四兩棉花,做了一身過冬的棉襖,把你給高興得幾宿都沒睡着,還說要一直穿,結果才兩年功夫就穿不着了,你也捨不得扔,就一直鎖在箱子裡,喏,一直到現在都在。”說起梅雪以前的事情,武老三就絮絮的說個不停。
韞儀笑着聽了一會兒,道:“好了,再說下去天都要黑了,女兒之前過來的時候,看到街上有人在賣青魚,都是活的,女兒去給您買一條來嚐嚐。”
在武老三滿口的答應中,韞儀往外走去,她並不曾發現,在自己轉身後,武老三目光變得悲哀莫名。
韞儀一路來到市集,雖然幾乎家家戶戶都有男丁都徵召去攻伐高句麗,令他們悲痛不已,但日子還得繼續,經過一些子的休養生息,弘化郡漸漸開始恢復了幾分生氣,街上也重新有了攤販,只是,如今許多攤販的主人都成了婦人。
韞儀沿着賣魚的人家一戶戶詢問阿晉這個人,那些攤販皆是搖頭說不認得,在問到街尾之時,那名年約四旬的婦人想了一會兒道:“阿晉?可是住在城外以打漁爲生的木家?”
韞儀哪裡知道,當即順着她的話道:“對,就是他,大嬸您認得他?”
此時有人來賣魚,婦人挑了一條魚稱過後給他,一邊收着錢一邊對韞儀道:“怎麼不認得,喏,這些魚就是從他那裡買來的,他們父子都很實在,從不以次充好,也不會缺斤少兩,就是人木訥得很,不會說話,再加上家裡只有一條舊船,捕不到多少魚,經常幾天纔來賣一次魚,數量也不多。”
韞儀心中一喜,連忙道:“大嬸可知他們家住在何處?”
“當然知道。”婦人正要說出口,忽地生出一絲疑惑來,“不過,小姑娘你問這個做什麼?你要買魚,問我買就是了,阿晉家離這裡可老遠了。”
韞儀笑一笑道:“大嬸有所不知,前幾日我爹想要吃魚,我來街上給他買,哪知一時不察被人偷了錢袋,阿晉正好經過,聽說這事後就送了我一條;爹說不能白受了人家恩惠,讓我把錢送去,哪裡我除了知道他叫阿晉之外,什麼都不知道,只能來此打聽。”
“原來是這樣。”婦人應了一聲,爽快的將阿晉的住處告訴了韞儀,後者連聲道謝,又在她那裡買了一條魚。
回到家中,她將魚交給武老三,又藉口有事先行離去,快步出城往婦人所說的地方行去,這會兒時辰已經不早了,得儘快辦妥事情纔是。
出城之後,韞儀一邊問路一邊走着,在走了大約一個時辰後,終於來到了婦人所說的地方,她走到那兩間破舊的木屋前,叩門道:“有人在家嗎?”
過不多久,一個少年人來開了門,正是阿晉,他打量了韞儀一眼,問道:“姑娘有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