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段志宏剛纔趁亂離去,是去了地字九號房,將李世民交給他的紙條,給了住在那裡的薛萬徹。
在他們喝完酒下樓梯之時,薛萬徹正坐在底下大堂一張桌子前酌酒吃菜,彼此目光一錯即分,皆裝作不相識;在李世民他們走後不久,薛萬徹亦離了悅來客棧,往城外行去。
剛纔與李世民那一眼對視,已是可以令他確定紙上所寫之事,確是李世民的意思,而今他所要做的,就是立刻出城與等在城外的千餘名士兵會合,做好安排,一旦信號出現,立刻便入城營救。
翌日清晨,李世民在與李淵入宮之前,將一直仔細收藏的穿雲火箭交給段志宏,“我們走後,你也立刻帶幾個心腹之人離開驛站,尋一個僻靜的地方藏身,留意宮中的消息,若是聽得陛下對我父子不利的消息,就點燃這隻穿雲火箭,與薛萬徹一起設法營救!”
“屬下知道。”在收下穿雲火箭後,段志宏勸道:“二公子,您與太守明知今日的紫微宮是龍潭虎穴,爲何還要入宮,依屬下所見,還不如趁着現在陛下還不知道您的心思,立刻出城回弘化郡,這樣最是安全不過。”
李世民嘆了口氣道:“這樣自然安全,可是一切就都暴露了,再沒有迴轉的餘地,如今起事……非我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實在是凶多吉少。”
段志宏猶豫片刻,道:“可是依陛下的性子,一旦您拒絕賜婚,必不會罷休。”
“或許事情不會那麼遭,總之……”李世民壓低了聲音道:“起兵是萬不得已之事,只要有一絲可能,就不可走這步棋,這句話你定要切記。”
段志宏點頭道:“屬下明白,屬下只怕救之不及!”
李世民搖頭道:“陛下賜婚於我,應該是有意拉攏父親,料想不會立刻動我父子,再者還有順儀娘娘在宮中幫襯着,你不必太過擔心。”
見他心意已定,段志宏不便再說什麼,只用力點頭道:“二公子放心,屬下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一定救出您與太守。”
“我知道,否則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事交給你。”在他們說話之時,一身朝服的李淵已是走了出來,肅然道:“都交待好了嗎?”
“父親放心,已經交待妥當,志宏會時刻關注宮中的消息。”在得了李世民的話後,李淵點頭道:“時辰不早了,咱們進宮吧。”
“是。”李世民答應一聲,在經過段志宏身邊時,叮囑道:“記住我剛纔的話,不要關鍵之時,不要輕舉妄動。”
在段志宏點頭後,李世民陪着李淵走出驛站上了等在外面的馬車,一路往紫微宮行去,在他們走後不久,段志宏也照着李世民的吩咐,帶着幾個信得過的心腹藉口尋地方飲酒,離開了驛站。
李淵父子一路隨宮人來到乾元宮,按理來說,這會兒正是上早朝的時候,不過自打楊廣登基之後,就沒正兒八經上過幾次早朝,今日自然也是一樣。
楊廣一身滾冕龍袍端坐於上首,正在把玩李淵昨日進獻的寶碗,瞧見他們進來,笑道:“李愛卿這個寶碗真是神奇,朕研究了這麼久,始終研究不透爲何碗底的魚明明是死物,爲何注水即活,你快告訴朕,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淵恭敬地道:“非臣不肯告之陛下,實在是臣也不知道,相傳這對寶碗是東漢年間一位巧匠所制,箇中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曉,他死之後,寶碗之秘就失傳了。”
聽得此話,楊廣露出失望之色,嘆然道:“真是可惜。”
在命鄭英收起寶碗後,他望着李世民道:“永豐公主乃是朕胞弟長女,自孝王過世之後,朕就一直待她如同已出,朕看你舉止有度方纔賜婚於你,你可要生對待永豐公主,不可薄待了。”
李世民暗自一咬牙,跪下道:“請陛下恕罪,世民……不能迎娶永豐公主!”
楊廣萬萬沒想到,有人竟然敢抗旨拒婚,在最初的驚訝過後,臉色頓時由晴轉陰,冷聲道:“你這是何意,難道永豐公主還配不上你嗎?”
見他動怒,李淵連忙跪下道:“陛下息怒,永豐公主秀外惠中,賢良淑德,能夠娶到永豐公主,實在是犬子幾世修來的福德,陛下對臣父子的隆恩,臣父子縱萬死亦難報其一。”
他的話令楊廣面色稍霽,“既是如此,爲何不能迎娶永豐公主?”
“啓稟陛下,早在犬子年幼之時,就與長孫晟的女兒定了親事,只待三年孝滿之後,便要迎娶,所以……只能辜負陛下一番美意,還請陛下恕罪。”
楊廣倒是不知此事,想了一會兒道:“既是還沒迎娶,將這門親事退掉就是了,永豐公主身份尊貴,惠質蘭心,豈是區區一個長孫氏可以比擬的。”
李淵垂目道:“長孫兄過世之前,臣曾答應過他,一定會讓世民與長孫氏成親,陛下厚愛,臣感激不盡,只是……陰靈之諾,臣實在不敢食言。”
楊廣剛剛有所好轉的臉色,因爲他這句話再次陰沉了下來,“你不敢違背對長孫晟的承諾,所以就要違抗朕的旨意嗎?”
李淵惶恐地伏地道:“請陛下恕罪!”
楊廣冷哼一聲,走到李世民面前,居高臨下地盯着他道:“你當真不肯迎娶永豐公主?”
李世民恭敬地道:“世民身份卑微,資質愚鈍,實在不敢高攀永豐公主!”
楊廣眼眸微眯,連道了數聲好,拂袖回到龍椅中坐下,寒聲道:“這麼說來,你們父子是打定主意要抗旨了?”
楊廣本意是借這樁婚事拉攏李淵父子,然後再將十三郡的兵力交付給他,讓他爲自己平定西安、河東之亂;怎麼也沒想到竟會弄巧成拙,若是在下旨之前,就得知李世民已有婚約之事,倒還有迴轉的餘地,可偏偏是在下旨之後方纔知曉,他要是收回旨意,君王的顏面都丟盡了。
事到如今,李淵父子已是沒有了退路,只能硬着頭皮道:“請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