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我自然知道,可是天下百姓不會知道,他們只知李公趁突厥動兵之時起兵做亂。”劉弘基肅聲道:“若今日李公聽了大公子你的建議起兵,就當真是斷送了李家數代人辛苦攢下的基業,並且從此成爲天下的罪人,再無翻身的可能。”
李建成被他說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樣不留情面地教訓過自己,連父親也沒有,劉弘基……真是好膽!
李世民怕李建成臉上掛不住,連忙岔開話道:“所以依先生之意,這會兒不宜起兵是嗎?”
劉弘基點頭道:“不僅不宜起兵,李公還要立刻派兵勤王護駕,如此不止可以建立威信,更可以籠絡人心。”
經他這麼一說,李淵亦意識到自己剛纔差點犯了一個大錯誤,連連點頭道:“先生說的不錯,我這就點齊人馬,讓……”他思忖片刻,道:“雲定興前往雁門關勤王護駕。”
劉弘基長揖一禮道:“李公英明,劉某在這裡預祝李公旗開得勝。”
李建成雖依舊心有不忿,但他並非分不清形勢之人,劉弘基說的話雖然可惡,卻並非沒有道理,這個時候勤王比起義更爲恰當。
在李建成二人退下後,劉弘基道:“在下還有一言,不知李公可願聽否?”
李淵剛剛得劉弘基醍醐灌頂,避開了一場大難,對他的話奉若聖旨,當即道:“劉先生有什麼話儘量說就是了。”
“二公子英武過人,能征善戰,且心思細膩,此行,李公不如讓二公子從軍勤王。”
“世民?”李淵驚訝之餘,思量道:“世民武功自然不弱,也熟讀兵法,但是他身上的殺戮之氣不夠,而且性子過於溫和,到了戰場上,怕是難以適應。”
“沒有一個人生來就會帶着殺戮之氣,皆是在戰場上磨礪出來的,李公應該給二公子這個機會。”
見他這麼說,李淵點頭道:“好吧,就讓世民還有元吉隨雲定興從軍勤王,建成留在此處助我料理公務,提防柴保昌等叛軍。”
這件事很快就傳了下來,當李建成得知自己被留在河東,而世民、元吉從軍勤王時,當即去找了李淵,希望自己可以從軍勤王,讓李世民留在河東,無奈李淵並不同意。
李建成繃着臉回到自己的住處,有侍女捧了一盞茶上來,前者剛喝了一口,便用力摜在地上,面色陰沉地道:“這麼燙,你想要我的命嗎?”
侍女慌忙跪下道:“大公子恕罪,奴婢這就再去沏一盞來。”
李建成不耐煩地道:“不必了,都給我滾下去,滾!”
侍女與一衆下人聞言趕緊退了出去,正好季容進來,後者撫着已經高高隆起的腹部避開地上的狼籍走到李建成身邊,輕聲道:“相公,這是怎麼了?”
李建成煩燥地道:“沒事,你也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季容應了一聲,往外走去,剛走了一步,忽地“哎喲”一聲,雙手緊緊捧着肚子,李建成見狀,連忙起身扶住她道:“怎麼,可是動了胎氣?”
季容搖頭道:“沒有,是這孩子調皮,踢了妾身一腳。”說着,她又道:“不過也虧得這樣,相公才肯理妾身。”
李建成一怔,旋即搖頭道:“今日遇到一些心煩之事,所以……唉!”
季容好奇地道:“何事令相公如此煩心?”
李建成沉默片刻,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旋即惱恨地道:“我聽父親口氣,這件事分明就是劉弘基之意,你之前說得沒錯,他真正投靠的不是父親,而是世民。”
季容安慰道:“既然公公已經決定了,相公就留在河東鎮守,以防柴保昌等人作亂。”
“我還能有別的選擇嗎?”李建成沒好氣說了一句,旋即沉聲道:“之前他當着父親與二弟的面這樣訓斥我,我已是忍了他,他竟然還要興風作亂,實在可惡!”
季容柔聲道:“妾身明白相公一心想要建功立業,如今天下潰亂,就算是妾身這樣的女流之輩,也知道遠非短時間內可以平定,相公往後有的是機會立功,何必急在朝夕之間呢。”
“我知道,只是……”李建成攥一攥拳頭,冷聲道:“怎麼也咽不下這口氣。”
季容眸光微微一閃,道:“但事已至此,難道相公……”
李建成打斷道:“這一次,我會照着父親的吩咐,留在河東,但……”在片刻的靜默後,他一字一句道:“此人不能留!”
季容神色一鬆,道:“此人一心向着二公子,留着他,對相公確實是一個禍害,但……公公怕是不會同意。”
李建成冷冷一笑,“無需任何人同意,戰亂之中,誰都有可能死於非命,劉弘基亦不例外。”
季容意味深長地笑道:“妾身必會在佛前祈禱,一切皆如相公之意!”
李建成笑一笑,撫着她突起的腹部道:“你如今最該求的,是讓上天賜咱們一個白白胖胖的麟兒,我可是一直盼着咱們的孩子出世。”
季容嫣然一笑,道:“大夫說產期應該在十一月初,妾身也一心希望可以爲相公添丁,可萬一……”她神色一黯,低頭道:“若是個女兒,那可怎麼辦?”
李建成握一握她的手腕打趣道:“若是個女兒,就再生一個,一個不行,那就再生五六個,總是能生下男孩的。”
季容嗔道:“相公當妾身是母豬不成,還五六個。”
李建成朗聲一笑道:“好了,不與你玩笑了,總之你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好生安養,其他事情……”眸光一冷,緩緩道:“我自會處理。”
如此,事情塵埃落定,李世民與李元吉被編入屯衛將軍雲定興部下,做爲一名參軍,隨其前往雁門關勤王護駕。
此時,雁門關的戰役已是白熱化,楊廣一直不見援軍到來,而突厥人的攻城之勢越來越猛,令他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