韞儀就着吉祥的攙扶坐起身來,“那枝箭,果然餵了毒。”
杜如晦吹涼了一舀藥喂她喝下,“他們存心要置二公子於死地,自然是極盡法子。”
韞儀嚥下苦澀的藥汁,關切地道:“二公子還好嗎?”
杜如晦笑道:“你都替二公子擋下了箭,他哪裡還能不好,倒是你,不要命了不成?”
“當時情況危急,我根本沒有細想;而且……不管怎麼樣,二公子都是爲了救我而來,我不能害他丟了性命。”停頓片刻,韞儀道:“對了,那些人怎麼處置?”
“他們都自盡了,看樣子是怕連累幕後主使。”要將一碗藥喂盡後,杜如晦從吉祥捧着的小碟中籤了一顆蜜餞道:“含着去去苦味。”
韞儀好笑地道:“你把我當成怕吃藥的孩童嗎?”
杜如晦失笑道:“把你當成孩童的人,可不是我,這蜜餞是二公子特意派人去縣城裡買來的,就怕你這位公主殿下嫌藥苦不肯吃。”
韞儀微微有些失神,輕聲道:“二公子有心了。”待得將蜜餞核吐出後,她道:“待我身子好一些後,咱們就動身回太原吧。”
再次相見,她對李世民依舊有心悸的感覺,目光更是下意識地追隨着他的身影,她怕繼續相處下去,自己會捨不得離開。
杜如晦猶豫了一下,道:“二公子希望我留下來,助他與將軍奪取天下。”
他的話令韞儀露出驚訝之色,但很快便釋然,抿脣笑道:“看來不必我多言了。”
杜如晦皺眉道:“這是何意?”
“其實我一直都覺得,以你的才能,就此隱居太原實在有些可惜,只是這一路上,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無暇與你細說,這會兒二公子慧眼識英雄,主動開口留你在軍中,可不是省了我的力氣嗎?”
杜如晦笑一笑,道:“你放心,我會先將你送到太原,然後再回來。”
“不必了,有如意她們陪我回去就行了。”不等杜如晦言語,她已是道:“別忘了,我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可終歸是不太安全,還是我陪你回去吧,順道也好見一見爹孃與顯月,省得他們記掛。”
韞儀搖頭道:“你若真想在李家站穩腳根,做出一番功績來,就一定不能在這個時候回太原,你忘了李公這會兒正在做什麼了嗎?”
杜如晦疑惑地道:“攻取長安?”
“不錯,雖然宋老生已經死了,但長安還有衛文升,他不是等閒之輩,李公想要攻取長安,沒那麼容易,你心思過人,或許可以在這個關鍵時候,助李公一臂之力。”一口氣說了這麼許多,對於剛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的韞儀來說,無疑有些累,歇了一會兒,她續道:“至於顯月那邊,我會幫你與她說,你只管放心。”
杜如晦知道她說得在理,但始終還是放心不下,“既是這樣,我讓二公子派幾個士兵護送你回去。”
韞儀正要拒絕,他已經先一步道:“不許拒絕,否則我送你回去。”
見他這麼說,韞儀只得答應,說完這些,她將目光轉向吉祥尚捧在手中的蜜餞,吉祥以爲她還想吃,又簽了一顆遞過去,“公主若喜歡,奴婢再去多買了一些來,路上正好可以吃着解悶。”
“不必了。”韞儀搖頭,對杜如晦道:“答應我一件事。”
杜如晦看了她一會兒,道:“可是與二公子有關?”除了蕭氏,他恐怕是這世上最瞭解韞儀的人。
“不錯。”韞儀凝聲道:“我清楚二公子的性子,宅心仁厚,又重情重義,這次回去,只怕未必會狠下心對付李建成,但此人不除,二公子的處境就會很危險,你此去,一定要好生提防,不要讓他傷了二公子。”
杜如晦點頭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小心。”停頓片刻,他忽地道:“公主,你還喜歡二公子是嗎?”
韞儀苦笑道:“喜歡如何,不喜歡又如何,我和他終歸是不可能的。”
杜如晦沉默片刻,道:“其實我看的出,二公子對公主也有情,只是……”
韞儀接過話道:“只是他忘不了李玄霸的死。”她長嘆一聲,澀然道:“這件事就是橫在我與他之間的鴻溝,無法跨過。罷了,能夠再見到他,我已經很滿足了。”
聽得這話,杜如晦亦是一陣長嘆,不知該說什麼好,過了一會兒,他道:“公主剛剛纔醒,身子還虛,且先歇着吧,我晚些再來看你。”
待得杜如晦走後,韞儀對守在榻邊的如意二人道:“這幾日一直都沒睡過一個安生覺,今日又守了我這麼久,必然很累了,趕緊下去歇着吧,我已經沒大礙了。”
如意她們本不願離去,無奈韞儀態度堅決,只得依言離去,在帳中只剩下自己一人後,韞儀閉目養神,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傳來一陣腳步聲,她沒有睜眼,只道:“不是讓你們去歇着嗎,怎麼又回來了?”
“可有哪裡不舒服?”這個聲音令韞儀一下子睜開了雙眼,果見李世民站在榻前,連忙撐起身子想要坐起來,卻不想牽動了手臂上的傷口,痛得她倒吸涼氣。
李世民見狀,忙道:“小心一些,萬一弄裂了傷口,又該流血了。”他一邊說着一邊扶韞儀坐好,又在後面了塞了兩個軟枕,方纔道:“我剛纔聽如晦說你醒了,所以過來瞧瞧,要不要再讓孫大夫來看一趟?”
韞儀搖頭道:“不必了,除了沒什麼力氣之外,並無不適之處。”
“那就好。”在一陣尷尬的沉默後,李世民勉強尋了一個話題,“梅子可還合你的口味?”
韞儀微笑道:“雖然我不懼喝藥,不過那梅子酸甜可口,確實很是解藥味,二公子有心了。”
“你喜歡就好。”頓一頓,李世民道:“多謝你救我,欠你的這份恩情,我會……”
“你沒有欠我。”韞儀打斷他的話,“若不是爲了救我,你不會陷身於危險之中,若非要說欠,也該是我欠你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