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宏一怔,低頭想了一會兒,道:“二公子說,打斷他的牙……”
李世民點頭道:“不錯,雖然我們不能迫他鬆口,卻可以打斷他的牙齒,這樣一來,同樣可以助大哥脫困。還有,我與梅雪曾有過接觸,她柔弱膽小,受了委屈也不敢據理力爭,這樣的一個人,如今卻執刀殺人,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倒也是。”這般說着,段志宏臉色忽地一變,脫口道:“難不成武姑娘是故意殺沈墨平?可是二公子之前不是說武姑娘與刺客無關嗎?”
“之前確實查得很清楚,不論是梅雪的家世還是她平日的行徑來看,都不可能是刺客同夥,但是現在……”李世民神色複雜地道:“我也不敢肯定了。”
段志宏思索道:“如果武梅雪真是刺客同夥,那她剛纔殺沈墨平的舉動倒是可以理解了,不止能破壞咱們的計劃還能助沈墨平解釋,無需再被吊着受罪。”頓一頓,他道:“二公子,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可要去將武梅雪抓起來?”
李世民擡手道:“暫時不要打草驚蛇,讓人盯着她就是了,最要緊的還是儘快找出沈韞儀,她纔是最危險的那一個。”
“屬下明白,屬下這就去安排。”說着,他想起一事,道:“二公子,大公子如今受傷,太守那邊可要屬下去回稟一聲,以免久等?”
李世民想一想道:“我自己去吧,你去看看大哥的傷,我見過父親之後就立刻過去。”
在離開之前,他看到沈墨平的屍體,沉默片刻,道:“縱他生前有千般萬般的不對,如今也是煙消雲散了,就不要讓他曝屍荒野了,找個地方把他埋了吧。”
在段志宏答應後,他快步往松濤居行去,與此同時,韞儀與江採萍亦一路回到了自己屋中,一時屋,江採萍就急忙把門關了起來,撫着還在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的胸口自顧自道:“剛纔真是嚇死了,好可怕,那個沈墨平簡直就像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咬着大公子,連二公子拿刀砍他的腿都不肯鬆口。”
停頓片刻,她又朝韞儀道:“還有姐姐,你怎麼有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拿刀把他給殺了,我當時都以爲自己眼花了!”等了一會兒,不見韞儀答話,定睛望去,只見一滴滴透明的淚水不停從韞儀眼裡掉出來,滴落在地上,她連忙道:“姐姐,你……你怎麼哭起來了,到底怎麼了?”
韞儀沒有說話,只是不停地哭着,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墨平是不想連累她,所以故意做這些,逼李建成殺他,一心求死!可是李世民太過冷靜,甚至可以說冷靜到可怕,在那種情況下,他居然還能想到打斷墨平牙齒以達到讓其鬆口的目的。
如果護衛照他的話去做,墨平依舊會活着,活着受沒有盡頭的折磨,她不希望墨平繼續受這樣的痛苦,所以……她親手結果了墨平!
她知道,這麼做勢必會引起李世民的懷疑,但要她眼看着墨平繼續受苦,萬萬做不到。
當那把鋼刀刺進墨平身體的時候,她的心像是被人生生鋸開成兩半一樣,她與墨平名爲主僕,實爲親人;這些年來,墨平一直寸步不離地守在她身邊,即便明知她這一次行刺李淵,隨時都有可能沒命,也毫不猶豫的跟了來,助她躲藏,幫她偷藥,若不是墨平,她早就已經死了!
可是,她唯一能爲墨平做的,卻是親手送他去死,送自己最親近,寧死也要保護她的人去死!
江採萍不停地喚着韞儀,然後者始終一言不發,反倒是眼淚越掉越兇,一邊還沒擦乾,另一邊就又流得滿臉都是了,彷彿要將所有淚水都流盡似的。
江採萍拿着像是被水浸過似的帕子慌聲道:“姐姐,你別嚇我,到底怎麼了,你倒是與我說啊,別……別隻是哭,你哭得……哭得我也想哭了。”說到後面,她當真眼睛紅紅的掉下淚來。
看到她這個樣子,韞儀終於開口道:“你好端端的又哭什麼?”
江採萍一邊哭一邊道:“我也不知道,但是……看到姐姐哭的樣子,我心裡就很難受,忍不住要哭出來,姐姐,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韞儀擡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哽咽道:“真是個傻丫頭,快別哭了。”
江採萍道:“那姐姐也不要哭了,你有什麼不開心的就告訴我,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有我在你身邊呢,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她的話令韞儀心中一痛,低聲道:“以前也有個人說一定會陪着我的,結果……他卻離開了。”
江採萍急急搖頭道:“不會不會,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不管以後我們還在不在太守府裡,我們都是最好的姐妹。”說着,她伸出手指道:“姐姐要是不相信,我們來拉鉤,誰要是反悔,就是小狗!”
韞儀深吸一口氣,抹去臉上的淚水,啞聲道:“真是個傻丫頭,哪有這麼大的人還拉鉤的,看到還不讓人笑話。”
“纔不會呢。”說着,江採萍拉過她的手,與她小指相勾,念着自小就會的句子,“金鉤銀鉤,一百年不許變!”
“好了,現在我們拉過鉤了,一百年裡,我們都要做最好最好的姐妹。”說着,她好奇地道:“姐姐,你剛纔說有人會陪你,卻先離開了,那人是誰啊?”
韞儀自不會與她說是沈墨平,隨口道:“是以前一個同村子的姐妹,很是要好,但前幾年她得病走了,剛纔突然想起來,心裡很難受。”
江採萍恍然點頭,緊緊握着韞儀的手道:“別想以前的事了,總之以後都有我陪着姐姐,永遠不分開!”說着,她又道:“對了,姐姐還沒說爲什麼要哭呢?我從來沒有見姐姐哭得這麼傷心過。”
韞儀壓下心中的悲痛,道:“不是傷心,是……是害怕,畢竟我剛剛纔殺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