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令鄭氏心中一暖,正要說話,小廝走進來道:“夫人,季娘子來了。”
聽得這話,鄭氏剛剛有所好轉的臉色頓時又沉了下來,柳葉不悅地道:“她之前百般疑夫人,如今知道大郎非夫人所害,便又轉了模樣,一次又一次地腆着臉來見夫人,也不知害躁。”說着,她道:“夫人,奴婢這就去將她打發走。”
在柳葉準備離去之時,鄭氏冷聲道:“讓她進來,我倒要看看,她有何話要說。”
“是。”柳葉應了一聲離去,過了一會兒,她帶着季容走了進來,後者在與韞儀二人點頭示意後,走到鄭氏榻前,行了一禮道:“我知道姐姐身染風寒一直不曾好轉,特意帶了兩株野人蔘來給姐姐,希望可以助姐姐早日康復。”隨着她的話,身後的侍女打開捧在手中的錦盒,裡面並排擺着兩株人蔘,鬚髮皆齊,應該都有上百年的年份。
鄭氏看也不看,冷聲道:“只是些許小症罷了,受不起妹妹這份厚禮,妹妹還是拿回去吧。”
季容神色有些尷尬,好一會兒方纔輕聲道:“姐姐可是還在生我的氣?”
“不敢!”面對鄭氏冰冷的言語,季容黯然道:“姐姐果然是在怪我,其實當日我真不是有心疑姐姐,只是承宗突然之間變成了一個……殘廢,我心亂如麻,簡直快要瘋了,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考,旁人說什麼我就聽什麼;事後一回想,便覺得此事疑點重重;承宗出生後,體弱多病,姐姐多次替他求醫問道,費盡心神;他生病的時候,也是多虧了姐姐幫忙一起照顧,若姐姐真要害他,早就可以動手,根本無需等到現在;更不要說那個阿月故意告訴秋竹,說自己是姐姐的人,分明就是存心加害;這麼想的人並不止我一人,還有相公,在姐姐被禁足後,相公一直都有派人追查,沒過多久,童嬤嬤就畏罪自盡了。”說着,她忽地跪下,神色懇切地道:“姐姐待我與承宗的好,我從未忘記過,還請姐姐原諒我之前的一時糊塗;我答應姐姐,以後不論何人挑唆,我都絕不會再對姐姐起半分疑心。”
鄭氏面朝牀裡未說話,長孫氏道:“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既然季姐姐已是認識到自己的錯,大嫂你就原諒她這一回吧。”
在她的勸說下,鄭氏轉過頭,望着跪在自己跟前的季容道:“這些都是你的真心話?”
“姐姐面前,不敢有半分欺瞞。”在季容說完這句話後,鄭氏長長出了一口氣,頷首道:“承宗是你命根,倏然出事,難怪你會連我也疑,如今既然都說明白了,此事就算揭過去,你我以後都不要再提。”
季容欣喜地道:“這麼說來,姐姐是原諒我了?”
鄭氏溫言道:“你我始終是姐妹,難怪還要生你一輩子的氣嗎?起來吧。”
季容哽咽地道:“多謝姐姐。”
看到她們二人冰釋前嫌,長孫氏笑道:“好了好了,總算是雨過天晴了,這心結一去,想必大嫂的病,很快就會痊癒。”
季容既高興又有些內疚,“讓姐姐受這樣的委屈,實在是萬般不該,我……”
鄭氏打斷道:“剛剛纔說了不許提,這麼快便又忘了?”
“姐姐說的是。”季容笑着從侍女手中接過錦盒,“這兩枝參是我些許心意,還請姐姐務必收下。”
“既是這樣,我收下就是了。”在示意柳葉接過錦盒後,有小廝端了一盆水進來,說是水也不對,因爲它散發着濃濃的藥味,並呈淺褐色,季容疑惑地道:“這是什麼?”
小廝道:“回季娘子的話,因爲夫人身懷六甲,不宜過多服藥,所以大夫開了一道擦身的方子,每隔六個時辰,就爲夫人擦身一次,說是可以有助病癒。”
“原來如此。”這般說着,季容道:“那我不打擾姐姐了,明兒個再來看望姐姐。”
在她之後,韞儀與長孫氏也先後起身告辭,臨行前,長孫氏將盛着冰糖雪梨的燉盅交給侍女柳葉,讓她待會兒喂鄭氏喝,有化痰止咳的功效。
待得負責送她們出去的柳葉回來後,鄭氏道:“都走了嗎?”
“回小姐的話,奴婢看着她們出了院門。”話音未落,鄭氏已經揮手打翻了擺在牀頭小架上的銅盆,費了半個多時辰煮出來的藥水悉數倒翻在地,連擺在榻板上的鞋都被濡溼了。
鄭氏寒聲道:“季容這個賤人,竟然還有臉在我面前說那些話,臉皮真當是比長安城的城牆還要厚。”
“小姐息怒,爲那種人氣壞了身子不值得。”面對柳葉的勸慰,鄭氏咬牙道:“她自是不值,但我只要想到她那張臉,就氣不打一處來;當年就不該讓這個賤蹄子跟相公一起去河東!”
“事已至此,小姐您再生氣也沒用,幸好這一次有驚無險,未曾讓她得逞。”聽着柳葉的話,鄭氏深吸一口氣,勉強壓下胸口翻騰的怒意,道:“那件事確定不會出什麼問題嗎?”
柳葉垂首道:“小姐放心,童嬤嬤已死,她的家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還以爲真是孩子自己貪玩走丟的。”
“很好!”鄭氏長舒一口氣,“虧得你想出這麼一個法子,否則我這會兒只怕還禁足着,甚至……連這性命都堪虞。”
一如季容所料,童嬤嬤只是一個替罪羊,當日鄭氏被禁足後,爲了脫身,柳葉獻計找一個替罪羊擔下毒害李承宗的罪名,幾經思慮之下,選擇了童嬤嬤,一來童嬤嬤曾被季容責罰過;二來,柳葉曾無意中聽童嬤嬤說過,她家是幾代單傳,兒子媳婦成親數載,只得一個兒子,纔剛剛四歲,是全家人的心頭寶,且也來了長安定居,只要以其孫子性命爲要挾,不怕童嬤嬤不答應。
李建成禁足的,只是鄭氏,柳葉仍可自由出入府邸,所以在想出法子之後,她便立刻去尋了鄭家人襄助,雖然鄭家根基在滎陽,但鄭氏的堂叔鄭安在長安爲官,綁架一個區區*,根本算不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