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爲你會在宮中多留一會兒。”斂袖坐下後,韞儀道:“何事如此急着尋我?”
李世民沉默片刻,道:“我之前與你說過,一直都有派人留意江都那邊的動靜,今日,那邊傳來消息,宇文化及帶着宇文智及、司馬得戡等一干人馬,一路西歸,往關中行來,算算時間,應該再有數日就會到達洛陽。”
“洛陽?”韞儀捧着侍女端上來的茶水道:“我記得楊廣去江都之前,派了越王楊侗留守洛陽,段達、元文都輔助,另外,因爲李密、翟讓曾數次攻擊洛陽,故而楊廣調全國各地精兵救援洛陽,據我估計,洛陽城兵力更甚於長安,應該有十餘萬;宇文化及想要攻下洛陽,不太可能。”
李世民點頭道:“不錯,但宇文化及想要回關中,就一定要經過洛陽,所以這一仗,他想打得打,不想打也得打。”
“確是如此,只是……”她擡眼看向李世民,“爲何與我說這些?”
“得到消息之後,我與父親商量了一番,父親決定在越王、宇文化及、李密他們三方交戰,三敗俱傷之時,進攻洛陽,而我就是統兵之人。”
韞儀想不到李淵纔剛擁立楊侑登基便要發兵洛陽,思慮片刻,蹙眉道:“會否太急了一些?”
“或許吧,但這是攻克洛陽的最好機會。”李世民抿了一口茶道:“雖然我們在長安立穩了腳根,陛下也登基,但除卻長安一地外,餘下諸城,皆不認可陛下;另外,王世充他們知道楊廣死訊後,已經擁立越王爲帝;而這,也是父親出兵的理由。”
韞儀頷首道:“準備什麼時候動身?”
“十日之後。”在聽得這四個字後,韞儀咬一咬脣,道:“母后爲宇文化及囚禁,你若是贏了這場仗,能否……替我救出母后?”
李世民笑一笑道:“我就是爲了這件事,方纔急着叫你來;我知道你一直都惦念着蕭皇后,所以這次出兵洛陽,我一定會設法從宇文化及手中救出蕭皇后,帶她來與你團聚。”
韞儀欣喜不已,迭聲道:“多謝二公子。”
“接下來這些日子,我要忙於出征之事,恐怕沒多少時間在府中,你若有什麼事情,可以找無垢,我會交待她。”
“你不必替我擔心,倒是你自己,出征在外,萬事小心,我以前在江都時,曾聽聞援洛大軍之中,有一人叫王世充,此人原是西域胡人,憑軍功一步步往上,又善於討好奉迎楊廣,深得後者信任,當初楊廣被圍於雁門關時,他也曾帶兵勤王,極爲精通兵法,非等閒之輩,你若是遇到此人,一定要小心。”
“好,我會記住。”說到此處,李世民嘴角微揚,道:“怎麼,想問我若是得勝歸來,是否會迎娶你嗎?”
韞儀沒想到他會突然說到這個,粉面頓時飛起兩朵紅雲,輕啐道:“胡說,誰想問你這個了?”
她這副羞怯的樣子,惹來李世民一陣輕笑,韞儀被他笑得臉燙如火燒,起身道:“你再這樣沒個正經,我……我就走了。”
“別。”李世民趕緊拉住她,努力止了笑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不過剛纔的話我可沒開玩笑,我仔細想過了,此次歸來,一定會給你一個交待,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在府中等我,知道嗎?”
韞儀擡眼望着他,終於是要做出決定了嗎?不知他會迎娶自己,還是……將自己遣去太原,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不會怨,不會恨,因爲能夠重遇李世民,能夠與他相處這幾個月,已是她此生之幸。
“相公!”長孫氏的聲音驚醒了二人,韞儀連忙自李世民掌中抽出手,退開一步。
雖然韞儀的動作很快,但仍是被長孫氏瞧在眼中,後者神色微微一黯,旋即已是笑道:“我是否打擾到相公與公主說話了?”
李世民清咳一聲道:“不要緊,無垢此來,可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就是二孃剛纔與妾身說,明兒個想要去寺中上香,妾身就想來問問相公,明日有沒有空閒一道過去。”
李世民搖頭道:“從明日開始,我要與父親他們商議進攻洛陽一事,恐怕沒什麼時間。”
長孫氏的驚訝一如剛纔的韞儀,“進攻洛陽?”
李世民簡單將眼下長安與洛陽的形勢說了一遍後,道:“大概十日之後,就會進軍洛陽。”
長孫氏不無失望地道:“這麼說來,今年的除夕,又不能與相公一起過了。”大業十一年,她嫁給李世民,之後的兩年,李世民一直忙於助李淵平定叛亂,東征西戰,十一年與十二年的除夕夜都未能在家中過,今年又是如此。
李世民有些內疚地道:“對不起,明年我一定陪你過。”
“沒關係。”長孫氏微笑道:“妾身就是隨口一說罷了,相公莫往心裡去,既然相公明日無瑕,那明日妾身陪二孃去,祈求佛祖保佑相公攻克洛陽,得勝歸來。”說着,她朝李世民與韞儀施了一禮,退出了沐華軒。
望着長孫氏纖瘦的背影,李世民心中升起一絲愧疚,自與長孫氏結爲夫妻以來,二人一直聚少離多,難爲長孫氏從來沒有怪過他一句,反而處處體諒,娶到這樣賢惠善良的妻子,實在是他李世民之福,可偏偏……他心裡還藏了另外一個人,每每想起,他都覺得對不住長孫氏,可是……要他忘記身邊這個人,又是萬萬做不到的。
“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忙。”韞儀的聲音打斷了李世民的思緒,他定一定神道:“何事?”
韞儀將新安公主被關在刑部大牢中的事情說了一遍,旋即道:“若讓四姐待在長安城中,以她的性子必會攪風攪雨,讓人不得安寧;但要她就此老死於牢中,又太過殘忍;所以,我想請你送她出城去太原,讓她在那裡生活,也算是給了她一個安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