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訝然回身,只見一名身背弓箭的青年正看着自己,如今是一月寒冬,一個個穿了厚厚的棉衣都還覺得冷,他卻只圍了兩塊獸皮,赤着半邊身子。
李世民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道:“不錯,你是何人,來唐王府做什麼?”
青年憨憨一笑道:“我叫段立,是城外的獵戶,就住在大同村,我娘說唐王是個好人,愛民如子,所以讓我來他麾下做事。”在一股腦兒說出自己的來意後,方纔想起還沒問對方身份,逐道:“你呢,你是誰?”
段立的憨厚爽直令李世民爲之一笑,道:“是我誰不要緊,要緊的是,你憑什麼在唐王麾下做事,要知道能夠被唐王看中的,無一不是人中龍鳳。”
“憑什麼?”段立爲難地撓了撓腦袋,左右看了一眼後,來到擺在左側門前的一尊石獅子前,解下背在身後的弓箭,俯身雙手抓住石獅子下腹,大吼一聲,竟是硬生生將之舉離了地面,看得諸人目瞪口呆,要知道這石獅子一隻至少有五百斤重,這個不起眼的青年,竟然憑一己之力舉起了石獅,實在令人驚歎。
在將石獅舉至腰間停留了一會兒後,段立將之放回了地上,看他的樣子彷彿並不是很吃力,只稍稍喘了幾口氣,便恢復如常,神色忐忑地道:“我沒別的能耐,就是力氣大,另外還會射箭,不知這樣行不行?”
李世民回過神來,頷首道:“好,你以後就跟着我做事。”
“你?”段立上下打量着李世民,下一刻這頭已是搖得跟個波浪鼓似的,一臉戒備地道:“不要,我娘說過,除了唐王與他的幾位公子之外,別人都不可以跟,你別想哄我去跟你。”
站在李世民身後的趙進二人聽得好笑,這個段立,口口聲聲說要跟隨唐王與幾位公子,如今二公子就站在他面前,他卻以爲是騙子,真真是有眼不識泰山,正要將李世民的身份說出來,後者先一步道:“如果唐王與二公子都不肯收你,你怎麼辦?”
“這個……”段立想了一會兒,梗着脖子道:“要真是這樣,我就繼續回去打獵,總之不能違背娘說的話。”說着,他朝暗自偷笑的護衛道:“麻煩兩位大哥幫我去說一聲,唐王或者二公子都行。”
護衛笑着指了李世民道:“喏,那位不就是你要找的二公子了。”
段立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繞着李世民走了一圈,狐疑地道:“你……你真是二公子,沒騙我?”
李世民笑道:“誰敢在唐王府門前行騙,不怕被抓住大牢嗎?”聽得這話,段立再無疑心,朝李世民拱手道:“請二公子收我在麾下做事。”
“剛纔不是已經答應你了嗎?”這般說着,李世民又道:“既然你以後在我麾下做事,你母親居於城外也不方便,你且去將她接進城來,我尋個地方給你們母子居住。”
段立神色一黯,低聲道:“其實一個多月前,娘就說過,讓我來投靠唐王,說我既有一身力氣,就該報效朝廷,建功立業,而非整日與飛禽走獸爲伍;只是她當時生着病,我不忍留她一人在城外,所以一拖再拖,原想着等娘病好了,帶她一起入城,尋個地方安頓,哪知道孃的病越來越嚴重,幾天前,更是病重過世,我將娘安葬之後,方纔來此。”
“原來如此。”在安慰了段立幾句後,李世民道:“你可還有其他親人?”
段立抹一抹眼角滲出來的淚水,搖頭道:“聽我娘說,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爹就死了,在我有記憶以來,就是與娘相依爲命,再沒別的親人。”
“我明白了,以後你就隨我做事吧。”說着,李世民喚過段志宏道:“你帶他下去安置,另外……再拿幾身衣裳給他。”
“是。”在段志宏帶着段立下去後,李世民笑意一斂道:“趙進,你去大同村打聽打聽,看他所言是否屬實。”
趙進一驚,低聲道:“二公子您懷疑這個段立說得是假話?”
李世民搖頭道:“說不上懷疑,不過眼下長安城外強敵環繞,凡事小心一些爲好,這個段立天生神力,若是真心相投的話,倒是可以加以重用。”
“卑職明白,卑職這就去查。”趙進動作很快,不到天黑時分,就已經將段立的底細摸得一清二楚,段立沒有撒謊,他確實是大同村人氏,自幼與母親相依爲命,這個段立,力氣確實比別人要大,在他十三四歲的時候,就開始獨自進山打獵,每次都有不錯的收穫,經常送一些獵物給左鄰右舍,幾日前他母親病重離世,還是鄰居幫着一起把喪事給辦了。
在將打聽來的事情一一說完後,趙進道:“二公子,照此看來段立應該不是奸細。”
“不是最好。”說着,李世民想起一事,道:“李靖怎麼樣了?”
“自從二公子將他放了之後,他就一直住在城隍廟中,靠撿供品吃還有偶爾編些竹簍去賣爲生。”說到此處,趙進欲言又止地道:“二公子……”
“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就是了。”在得了李世民的話後,趙進道:“李靖如此冥頑不靈,不知好歹,二公子又何必再理會,由着他自生自滅就是了。”
“李靖是個難得的人才,若就此錯過,實在可惜,再者,他爲人忠義,一旦效忠,就是一生一世之事,絕對不會背叛。”不等趙進言語,他已是道:“行了,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下去吧。”
“是。”在趙進退下後不久,秀珠走了進來,福一福道:“姑爺,小姐說您要是方便的話,煩請過去一趟,有事相商。”
“好,我這就過去。”說着,他合起桌上的冊子,與秀珠一起來到長孫氏屋中,後者正在縫製一件小衣,瞧見李世民進來,笑着喚了聲“相公”。
李世民取過她手裡的衣裳與針線,輕斥道:“不是與你說了不可勞累嗎,偏你就是不聽。”
“只是縫幾件衣裳罷了,能有什麼勞累,整日無所事事的躺着才叫累呢,再說,相公希望咱們的孩子出生後,連件合穿的衣裳也沒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