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知道這個消息後,默然良久,對初一道:“多派幾個人去靜園照顧,另外,傳我的話,讓李御醫去瞧瞧鄭氏。”
“奴才知道了。”說着,初一嘆了口氣道:“鄭夫人這一瘋,苦的還是二公子他們,一下子成了沒爹沒孃的孤兒,真是造孽。”話剛說完,他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低頭道:“奴才該死,請殿下治罪。”
“沒什麼。”李世民擺一擺手,在嘆了口氣後,他道:“你去一趟靜園,把承道與長安接過來,以後,就養在東宮吧。”
“是。”初一出去的時候,恰好韞儀進來,躬身見了一禮,方纔離去,韞儀看了一眼初一匆匆離去的背影,隨口道:“殿下遣初一去做什麼?”
李世民拉過她的手,道:“鄭氏瘋了,我打算將承道他們接來東宮撫養。”
對於他的話,韞儀默然不語,李世民道:“怎麼,你不願意?”
韞儀搖頭道:“殿下一片好意,妾身又怎麼會不願意,妾身只是擔心,他們未必會明白殿下的一片苦心,畢竟……”
“我明白你的意思。”李世民嘆了口氣道:“不過總不能就這樣置之不理吧,而且我聽初一說,承道曾阻止鄭氏迫害季容母子,可見心地善良,當不至於恩將仇報!”
“希望如此。”這般說着,韞儀又道:“他們來了之後,不如就養在妾身那裡吧,正好可以與寬兒做伴。”
“你若肯教導他們,自是最好不過。”這般說着,李世民道:“對了,寬兒怎麼樣了,在你那裡還習慣嗎,這段時間,我忙着處理朝中之事,也沒去看過你與寬兒。”
“除了剛搬來住那幾天,寬兒有些不習慣之外,一切都好,太子妃將寬兒教得很好,殿下只管放心就是了,昨兒個還將三字經從頭到尾背了一遍,除了最後那幾句之外,一字不漏,一字不差。”提及長孫氏,韞儀心中充滿了感激,她自幼生長於宮庭,見多了女子之間的爾虞我詐,即便是嫡親姐妹,爲了權位,爲了寵們,生死相向,也是常有的事情;她與長孫氏非親非故,後者不僅從未害過她,還處處幫扶,她在明月庵的四年,更是長孫氏悉心照顧李寬,最難得的,是她雖一手帶大了李寬,卻從來沒有教李寬忘記過自己,甚至還時時刻刻耳提面命,要李寬記住生母;如此賢慧的女子,實在世間難尋,長孫氏的恩情,她這輩子都還不清。
李世民欣然道:“如此就好,等我把這些奏摺批完,就與你一道去看寬兒。”說着,他翻開堆積在案頭的奏摺,執筆批閱了起來,自從玄武門一事後,他就以太子的身份監國批閱奏摺,雖說如今國勢還算平穩,但也經常忙到深夜。
韞儀見硯中的墨快用光了,一邊替其研磨,一邊道:“妾身聽聞,李建成二人還關在刑部天牢之中,不知殿下打算怎麼處置他們二人?”
李世民動作一滯,嘆道:“劉先生與如晦都曾問起過,說實話,我還沒想好。”
韞儀徐聲道:“李建成與李元吉幾次欲置殿下於死地,論罪不可恕,而且他們是不會甘心輸給殿下的,可以說,只要他們活着一日,對殿下來說,就始終是一個威脅。”
李世民擱下筆,長嘆道:“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但他們畢竟是我的兄弟,若是殺了他們……韞儀,我怕百年之後,無臉去九泉之下見母親。”
李淵不值得他尊敬,但竇氏不同,母親自小悉心撫養教導他們四兄弟與秀寧,重病臨逝之時,最放不下的也是他們,一直教導他們要相扶相助,不可兄弟鬩牆;結果……玄霸死了,他與李建成兩人又鬧成這個樣子。
韞儀撫着他的肩膀道:“妾身明白殿下心情,但李建成與李元吉對殿下恨之入骨,他們是不會悔改的,更不會感恩;所以妾身以爲,當永絕後患。”
李世民明白她的意思,他用力撫一撫額,道:“讓我再好好考慮一下。”
韞儀知道要下這個決定對於李世民而言,有多少艱難,她沒有勉強,轉而道:“妾身剛纔遇到如晦,他說殿下登基的日子已經定了。”
李世民頷首道:“是啊,定了九月十九,禮部那邊已經在準備了,只是……”
韞儀見他遲遲不說話,疑惑地道:“怎麼了,可是朝中有人反對殿下登基?”
“朝中倒是一切順坦,但是我得到奏報,突厥蠢蠢欲動,經常騷亂邊境,自從劉武周兵敗之後,突厥倒是安生了一陣子,眼下看來,這份安生差不多是到頭了。”
韞儀默默站在一旁不語,李世民一怔,旋即已是明白過來,“可是想你母親了?”
韞儀低聲道:“自從大業十三年後,我就再沒有見過母親,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
李世民拍着她停在肩上的手,忽地道:“可有見過趙進?”
韞儀不知他何以突然問起趙進,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妾身記得最後一次見趙進應該是在前日,後來就沒再見過,怎麼了,殿下尋他有什麼事嗎?”
李世民笑道:“我沒事,不過你應該會迫不及待想要見他。”
“妾身?”韞儀蹙了秀眉,疑惑地道:“殿下這是何意,妾身並無事情要見趙護衛啊?”
“當真無事要見嗎?”李世民似笑非笑的問着,令韞儀更加不解,“自然無事,倒是殿下話說得好生古怪,令妾身聽不明白。”
李世民笑一笑,沒有再與她賣關子,“三日前,我派趙進帶二十人前往突厥,問頡利可汗要回蕭皇后!”之前的始畢、處羅可汗皆已經死了,如今的突厥可汗是處羅的弟弟。
“啊!”韞儀驚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着李世民,要回蕭皇后……那就是說,她很快就能與母親團聚了。
好一會兒,韞儀方纔聲音微顫地道:“殿下此言當真?”
“我豈會拿這件事騙你,自是千真萬確的,趙進帶了我的手書,我囑他快馬加鞭,應該行登基禮之前,他便能帶着蕭皇后到了。”說着,他內疚地道:“我答應了你這麼多年,直至這會兒方纔去做,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