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珣而也要好好的,若當真那麼喜歡柏小妍,長姐也不再阻止。只是你這傻孩子,做了那麼多又不告訴人家,你以爲人家都能猜到?聽姐姐一句勸,不要把什麼事都憋在心裡,哪怕不是好事,也要坦誠地告訴對方,安泰,千萬不要再走姐姐的老路……”
餘葉抽着馬鞭一路狂奔,遠遠地將駱貴人甩在身後。
幸得蒼天垂簾,她沒死,那麼所有傷了她家人害了她家人的仇人,她都會一一地找出來。既然已經有人忍不住解決了顧家表妹,那麼能讓她第一個好好對付的,也就李管家了。
在藥蒸完醒來的那一刻,陶安泰告訴她,他已經說服了餘芊不日就會啓程去易鄴城,只是作爲交換,她要好好地安撫並開解柏小妍一番。才醒來的她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些什麼,後來聽蘇眉提起,這才知道,安泰居然在大庭廣衆之下,對柏小妍摟摟抱抱,簡直不成體統!莫非是她之前的話奏效了?餘葉想着,頓時也覺得不好意思起來,那時的她是真心希望安泰能放開些的,再說她也知道,以安泰的性子是不可能做出太過的事的。不想,她想的太錯了,這陷入了愛裡面的人,哪個不是失常的瘋狂的,就如她,就如安泰。
所以這事多多少少也有她的原因,那麼她也一定盡力幫傻弟弟哄回人家小女娃的心。
畢竟這對付起李管家來,沒有柏小妍的摻和,也難以精彩起來,要說李管家在餘家沒有眼線,餘葉是怎麼也不相信的。而以她女子的敏銳,她敢斷定,這眼線就是一直未曾顯山露水的李貴人,也難爲李貴人藏得這麼生了,想要挖出來可不容易。
這般想着,餘葉更是忍不住想看看日後,後宮那一場盛大而華麗的大戰了。
“籲——”餘葉扯了扯繮繩,居高臨下地看着站在樹蔭下的柏小妍,神采飛揚,“尹姑娘可有猜對?”
“直讓小女刮目相看!”柏小妍是真的被餘葉飛一般策馬而來的樣子給震驚到了,張大了眼睛和嘴巴,啪啪地拍起手來,“小女孩還以爲定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駱貴人更勝一籌呢。”
“不瞞你說,本宮也這般覺得。”餘葉直直地盯着柏小妍,見柏小妍沒有改口的打算,最後也就撇了撇嘴,嘆了口氣大笑起來。
說話間,駱貴人也策着馬過來了,看着餘葉是一臉的探究和佩服,“長公主今日這是怎麼了,就跟不要命了似的,再是如此,我可就不敢同您一起賽馬了呢!”
餘葉笑眯了眼,仰頭看着天,語氣淡淡而又悠長:“大概是憋的太久了吧,今日終於有機會釋放一二了。”
“所以啊,你們兩個。”餘葉說着就回過了頭,語重心長極了,“人生不過匆匆幾十載,時光荏苒,莫要到了日後再後悔蹉跎了歲月,耗損了韶光。”
餘葉的話意有所指,柏小妍知道定是同今早餘葉欲言又止的話有關,不過反正經過這一場酣暢淋漓的賽馬,餘葉是將心中所有不好的東西都發泄了出來,於養病有利無害。柏小妍欣喜都還來不及,是絕不會忘了自己的身份,湊上去將那煩心事提起的。
如果沒有那個替人解決煩心事的能力,那你就不要眼巴巴地去問人家。祖母可是這般說過的,而柏小妍也覺得大有道理。
看着餘葉容光煥發的模樣,再想想此前還鬱結於心的樣子,柏小妍想着或許賽馬真能讓人忘卻一切,便也就翻身上了馬。在餘葉和駱貴人詫異的眼神中,狂奔而去。
柏小妍緊緊地抓着繮繩,看着在眼中飛速掠過的景,聽着在耳邊呼嘯的風聲,腦海中空白一片。或許就是這樣,心臟猛跳的滋味,血液沸騰的感覺,足以讓人拋卻一切瑣事,就想這麼一直狂奔,狂奔到天之涯海之角。
回宮的時候,餘葉聽柏小妍兩人的精神都好了不少,雖然柏小妍的臉上還有着一絲險些墜馬的慘白,但嘴角卻是咧開的。
不過這份怡然的好心情在進到芝熹宮後,就戛然而止了。
有一個人正在正殿中苦等着,似乎焦急的很,並沒有坐着,而是在門口不停地來回踱着步,不時的扭頭望着門外。當看見餘葉和柏小妍身影的那一刻,那人就像是一隻看到了獵物的豹子一般,極快地躥了出來,“妾身給長公主請安。”
餘葉冷着臉點了點頭,而這個請安似乎只是規矩使然一般,在餘葉才嗯了一聲後,那人就跨了兩大步到了柏小妍的身邊,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扯住了柏小妍的小臂。
“尹姑娘,聽聞您醫術極佳,不知可否救救我兒?”那人哀切的說着,緊緊地抓着柏小妍,似乎只要她一鬆手,柏小妍就會跑了一般。而這個抓着柏小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皇后的陪嫁侍婢,孔才人。
“小女給孔才人請安。”柏小妍先是施了一禮,雖然不樂意被人這般抓着,可柏小妍還是暫時忍下了,以一名醫者該有的樣子,說道:“孔才人,皇子貴爲皇嗣,自是該由太醫診斷纔是,小女怎敢……”
“不,尹姑娘,不是的,只有你,只有你能救我兒了!”柏小妍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孔才人極爲激動地打斷了,看着孔才人這魔怔了一般的模樣實在是把柏小妍給嚇着了,忍不住想要要先給她診診脈了。“尹姑娘,太醫們都已經束手無策了,胡太醫說他也無力迴天了,妾身,妾身,三皇子這才兩歲啊……”
說着,孔才人就再也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淚,那份慌亂,那份悲痛,讓柏小妍雖然懷疑這事情有貓膩,卻也還是軟了心。更別論一旁不久前才失去了孩子的餘葉了,眼神波動,那藏得極深的傷痛慢慢浮現了出來,身子不穩地後退了兩步,蘇眉瞧見了趕緊上前扶住。
這三皇子得病的事,雖然從沒聽人講起過,不過孔才人這悲痛欲絕的模樣不想做假,再說也沒有一個母親會願意拿自己孩子的健康做藉口。蘇眉想了想,小聲說道:“主子同尹姑娘才離開不久,孔才人就來了芝熹宮,已等了許久。”
餘葉明白蘇眉的意思,她們離宮已有兩個時辰,若是孔才人那焦急的模樣是裝出來的話,這兩個時辰間,早就讓蘇眉看出了破綻。可既然蘇眉會主動提孔才人說話,那便表明,孔才人是真的在焦急,而三皇子是真的得了急病。
那三皇子餘葉是見過的,因爲生母的身份地位不高,難以護着這個孩子,安泰也就不敢太過優待了去,生怕一個錯漏,這小小的一個孩子就成了爭鬥壓榨的犧牲品。
哪怕並沒有大皇子那般好的環境,這三皇子依舊機靈可人的很,餘葉想着纔回宮時見到的那個小蘿蔔頭。明明路也纔剛剛走穩,就敢跟在她身後,邁着兩條又肉又短的腿,顫顫巍巍地追着她,還不時咯咯地笑着。
“不如你就去看看吧。”餘葉想着,看了眼正試圖掙開孔才人的手的柏小妍,說道。
“長公主?”柏小妍的手頓住,有些不解地看着一臉憐惜的餘葉,她雖然也心軟了,可並不代表她就願意拿自己的性命去賭啊!孔才人是什麼人,皇后的陪嫁,哪怕孔才人再忠厚老實,也抵不住有一個心機深沉的主子啊。
柏小妍張了張嘴,剛要說上一二,卻是被餘葉搶先了一步,“尹姑娘,你可還記得尹家的家訓?”
一句話,徹徹底底地堵住了柏小妍所有的退路。柏小妍一下就失了力,心頭有酸澀瀰漫開,在長公主的心裡,她究竟是什麼人呢。陶安泰喜歡的人?同餘芊有來往的人?還是已經治好了她病的人?
“尹……”餘葉看着柏小妍低頭前的那個眼神,心裡有些難受,那種眼神她也曾有過。是一種被拋下了的傷心,是一種冷了心的傷痛。
餘葉想,只要柏小妍爲人母了就知道今日她的感受了。
只是讓餘葉沒有想到的是,就是因爲她這一次的多愁善感,柏小妍再沒能回到芝熹宮來,也讓他們姐弟三人間的感情第一次出現了裂縫。
“孔才人,三皇子是得了何急症,小女怎麼沒聽太醫們說起過?”雖然有些傷心,但是柏小妍更加明白,自己的性命只有握在自己的手裡纔是最安全的。如果等着她的是一個精心佈置的陷阱,是一個一腳踏錯就粉身碎骨的陷阱,那麼她只也只能咬牙硬扛。
“妾身也不知道是什麼急症,只是太醫們都理不出個頭緒來,妾身也是記得沒有辦法了,這纔來找的尹姑娘。”孔才人依舊沒有鬆開抓着柏小妍的手,不過對於柏小妍的問話卻是一一都答了,且詳盡的很,“尹姑娘應該也知道,妾身在這宮裡的地位,做孃的沒用,還連累了孩子。”
“那孔才人可否說說,三皇子都有什麼病徵?”柏小妍當然知道孔才人這話中的意思,太醫署哪個太醫不是捧高踩低的。即便三皇子是皇子,可是誰都知道,除非皇后死得早,又或者大皇子和四皇子是真的不成材,不然這個三皇子是永遠都沒有出頭之日的。
孔才人想了很久,似乎是在想該怎麼說,才能表述清楚,“妾身不太會說話,就是全身發燙,然而試了好多法子都沒能降下熱來,太醫們說,若是再這麼燙下去,有可能會燒壞腦子!”
發熱?這病徵中帶着發熱的可是千千萬萬,不過難以退熱的話,就絕不是小病了,柏小妍在腦中快速地回想着看過的醫典。這個時候,柏小妍竟還有心思在想,莫非是平日裡裝的太過了,真讓人覺得她無所不能了?她說的可都是實話,略懂岐黃之術,醫術不佳,只是因爲尹家的名聲在,加上長公主和皇上的賞識,這才讓別人覺得,她是有真材實料的。
若是今兒能活下來,那麼日後她定要實話實說,不再曖昧地誤導別人了。
孔才人住的是華純宮,大概是膝下有一子的緣故,雖是才人的品階,卻也是一宮主位,而住在偏殿的是新晉的兩位才人。約莫也是知道了三皇子的事的,此時正站在各自寢殿的門口子探頭探腦的,眼中不懷好意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