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柏小妍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中了多狠烈的毒藥啊,居然還能吊着一口氣,這孩子也着實命大極了。
雖然近來在五叔的指點下,柏小妍的醫術精進不少,可卻仍舊診斷不出來這孩子究竟中了何毒,不過從脈象上來看,毒性似乎被壓住了不少,看來是已經尋人診治過了。
“大夫說是何毒,用過何藥?”柏小妍一邊讓流螢去請五叔,一邊問着白三公子,語氣盡量沉穩,平復着白三公子焦急不安的心。
“那大夫說是赤火,毒性至陽至烈,一旦中毒,就要焚盡人體所有的精血,直到死去。”白三公子見柏小妍出口便問大夫的事,心中也就信了幾分,覺得柏小妍是個厲害的,便連忙將知道的事情都說了出來,手掌哆嗦着從袖中取出一張藥方來,“珞兒喝的藥,都是按着這方子熬的。”
對於這毒藥赤火,柏小妍是有所耳聞的,前兩天還在詢問五叔世上可真有此陰損至極的藥,不想今日就見到了。
柏小妍拿着方子細細看着,一味藥都不錯漏了,想着爲何將這些個藥材熬在一起,就能暫時壓制住毒性?“表姐,其實珞兒還是你的外甥,你一定要救他啊!”見柏小妍看着藥方不說話的樣子,白三公子的手緊了緊,大聲說道。
“外甥?”這話倒是讓柏小妍立馬就放下了手中的藥方,頭一轉看向白三公子,眼神銳利的像是一把刀子,“表弟你可莫要說笑,小女的母親可只有小女一個孩子。”
“表姐可還記得你的五妹,柏依安?”被柏小妍的眼神刺了刺,白三公子竟是一個瑟縮,而後四下打量了下,便將頭湊到了柏小妍的耳邊,小聲說道。
若是柏小妍沒有記錯的話,那侍婢名叫安兒。安兒,柏依安,原來如此,這麼說來,羅子元當初說的滅門,柏也有漏網之魚。
不過不是傳言那安兒丫頭才情了得,時常與這白三公子吟詩作對嘛,柏小妍可記得清清楚楚,柏家五姑娘是個癡傻的!當初柳姨娘還藉着着由頭,將柏依安對她的陷害栽贓到了別人的身上呢,加之因爲她的緣故,柳姨娘唯一健全的兒子又被送的遠遠的,所以她也就對柳姨娘多了幾分憐惜。
卻原來還是瞎了眼,被人玩弄在鼓掌之中。
“表弟可知道,收容反賊之女,是多大的罪?”柏小妍冷冷地斜了白三公子一眼,語調涼薄。
“不不不,我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安兒的身世的。”白三公子一下就慌了神,他說這句話的柏意是爲了讓柏小妍多花些心思,好好救他兒子,可不是想招來殺身之禍的。
可是見柏小妍的態度一下就冷了下去,心裡就對讓他說這話的小舅子有了怨憤,“若不是安兒的弟弟,柏意昂找上門來,我們也不知道安兒的身世。方纔那話,也是他讓我說的,說若是這樣說了,表姐會更上心的。”
白三公子雖然讀多了書,可卻也不是書呆子,以柏小妍說話的態度,明顯能看出來,柏小妍並不像那柏意昂說的那般,對他們姐弟二人照顧的很。白三公子這下急了,生怕自己這一多嘴,影響到了自己的兒子,忙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柏意昂的身上。
“他人呢。”柏小妍冷哼一聲,說道,看來今日這看病是假,找上門來報仇是真了。
“安兒,安兒她難產去了,意昂說要去他母親的墳前看看,故而會晚些時候來。”白三公子說着,聲音有些顫抖,眼神裡的痛苦不是騙人的。
柏小妍想,或許這白三公子的感情不是假的,他是真的喜歡着安兒吧。只是,柏小妍又想到了柏意昂,這個曾經的八弟,說要去母親墳前看看?這柏意昂一直對她有莫名的敵意,加之之前白三公子說的話,柏小妍可不覺得,這件事會單純。
“可有住的地方?”柏小妍真想着,流螢跑了回來,說五叔正有事,怕是要晚些時候才能過來。
“這……”白三公子慢慢低下了頭,一副難以啓齒的樣子。
得了,看來是一早就打算這要住進尹府了,柏小妍覺得今後的日子怕是要不安寧了。早前沒有答應白家二伯的要求,現在白家人是要放下面子,找上門了啊。
這住進了尹府,再想爲百里家找回點名聲,豈不是輕而易舉了。之前百里家一直以白姓避世,陶安泰可以說是不知道而忽略了白家,現在白家都進到盛京了,陶安泰你這皇上,就不能再厚此薄彼了吧,也該給同爲四大家族的他們謀點利益了吧!
偶爾馬蹄飛揚,快了幾步,就會停下來扭頭等着馬車趕上,頗有靈性。不用猜,柏小妍就知道那馬車裡的人是駱家馬場的主人,行內的人都要尊稱一聲“駱老闆”的傳奇人物。
聽聞他曾爲了馴服一匹烈馬,而生生被從馬背上甩了下來,斷了腿,自此便得了這痹症,再難見到其在馬上的雄姿。想來眼前這匹脾氣不同一般的好馬,就是當初駱老闆豁出去性命要馴服的烈馬了,當真是難得一見的好馬。
“駱老爺。”柏小妍看着由人攙扶着下了馬車的老者,淺笑着迎了過去,“小女柏小妍。”
“尹姑娘有禮了,老朽一直聽果兒,就是你們口中的駱貴人,講起尹姑娘,說是年輕有爲的很,真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啊。”駱老闆站定後,身旁的壯漢就鬆開了攙着的手,退至一旁。
柏小妍看着這壯漢嫺熟而連貫的動作,再看着駱老闆雖然走不大穩,卻仍舊咬牙堅持着的模樣,心道果然血性男兒,便是有着這般別樣的堅持。
若是旁人怕是早就過去扶着駱老闆了,可柏小妍沒有,提着步子慢慢地走在駱老闆的身邊,似是閒庭散步一般,雖然走的慢,卻也不刻意,“駱老爺過獎了,小女這點本事,在駱老爺面前可算不得什麼。”
“哎,尹姑娘謙虛了,老朽不過一介粗人。”駱老闆轉頭看着落後自己半步的柏小妍,撫着鬍子笑言,這女娃子的心思真是比髮絲還要細啊,果兒怕是看走眼了。
“駱老爺才真真是謙虛極了,您在您那一行裡,是這個。”柏小妍說着,舉起了大拇指,而後又擡起另一隻手,晃着小指說道,“而小女,在醫者之中,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毛躁丫頭罷了!”
“別介,若尹姑娘是個毛躁丫頭的話,老朽今日可就不會在這兒了不是。”駱老闆臉上的笑意越發深了,他幾乎可以斷定,若是這個女娃子當真如傳言說的那般,存了進宮的心思的話,果兒是怎麼都鬥不過她的。
果兒這個傻丫頭,還一直說着柏小妍是個性子直爽的人,說話從不拐彎抹角,是一名真正的醫者,仁心的很。
還是太年輕啊,這眼神就是差了些,柏小妍這女娃騙騙果兒還行,那是因爲果兒從沒有彎彎繞繞的花花腸子!可在他面前,柏小妍的一舉一動,都太過得體,簡直就像是經過精心地謀算了一般,這樣的女子,說單單是教養好他是不信的。
不過,既然現在是他有求與人,他自然是不會說些什麼的。
“這還是承蒙駱老爺您看得起。”柏小妍笑着說道,再往前走兩步就是醫館的門檻,柏小妍見駱老闆垂着的手動了動,柏本要上前攙扶的壯漢腳下就頓了頓。看來,這駱老闆對自己是有什麼意見啊!
柏小妍想着,不動聲色地撇開了眼睛,狀似不在意地邁大了步子,率先進了醫館,收了笑意,極爲正經地問道:“不知駱老爺的痹症已到了何種程度,眼前這門檻能否跨過?”
駱老闆看着柏小妍,抖了抖眉毛,“尹姑娘這便開始問診了?”
柏小妍不可置否地點了點頭,右手從小腹前滑過,平攤在小腹前半個手掌的地方,“請!”
說着,柏小妍就退後了兩步,以專業沉靜的目光審視着駱老闆腿部的每一個變化。
她知道駱老闆是個人精,凡是做大買賣,哪個不是眼尖的。不過既然他想要爲難她,想探究她的心思,那麼她自然是要好好地,讓駱老闆瞧個仔細了。
等駱老闆扶着門框,堪堪邁過一條腿的時候,額上已經是大汗淋漓了,柏小妍蹙着眉,勸道:“以駱老闆目前的情形來看,還是莫要勉強的好。”
而一直守在一旁的壯漢,聞言忙快步走上前,扶着駱老闆進了醫館。
“尹姑娘可看出了什麼結果?”在一邊的椅子上坐着喘了口氣後,駱老闆看向柏小妍,依舊笑意盈盈地問道,看不出經過柏小妍這狀似戲弄的對待後,心情可是有一點的好壞變化來。
“小女不敢妄下結論,只不過,駱老爺的病根,埋得極深。”柏小妍也不管駱老闆心裡頭是怎麼個想法,兀自說着。
這駱貴人是不能再走近了,有着這麼一個精明的父親,柏小妍怕有一天,自己被暗算了都還不知道。駱貴人這人是好,可越是這樣的人,一旦聽信了父親或別人的再三勸誡,到時候怕是要變成對着自己的,最鋒利的兵器了。
柏小妍可沒有那個把握和自信,讓駱貴人永遠相信自己。
“可,能治好?”駱老闆也不多問,不過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並不好答。
若說不能治吧,這醫館纔開業幾天,起步一下就自砸了招牌;可若是說能治吧,這痹症的病根可難說的很,柏小妍不敢保證,拔除了一個病根後,會不會還有其他藏着的病根。
歪了歪頭,柏小妍勾脣小妍,“小女只能保證,會盡力將駱老爺您的病根給去除了,至於是否能痊癒,小女就不敢下定論了。您也知道的,以您的年紀,和這病情的深度,已然是錯過了最佳的治癒時機。”
柏小妍的話說的很中肯,並沒有推卻責任,但也沒有誇大其詞,這讓一直聽到那些拒絕之詞和吹噓之詞的駱老闆眼前一亮。興許在醫術這方面,果兒沒有看錯,這柏小妍的醫術,指不定真的就如同傳言的那般神奇。
“那就勞煩尹姑娘了。”駱老闆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