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她穿越過來後,是孤女身份,但含光一直都沒爲錢發過愁。以前讀書時有國家管着,基本上,她的生活節奏也不需要太多零花錢。再說後來有了楊老師,還有她給自己掙下的一點私房錢,可以說,如果不是和劉德瑜這樣的世家大小姐比的話,她在金錢上一直都是比較寬裕的。後來上大學的這幾個月就更不必說了,身家飛速膨脹,一度也是有房有車,卡里有存款的小富婆。當然,這也就養成了她大手大腳的生活習慣——對她自己來說算是比較節省將就了,可和她孤女的身份比,含光的確是缺乏理財意識和節儉意識。
比如現在,她身上就剩幾百了,又不想去找于思平,可就硬是沒有什麼省錢的意識,因爲天熱,出入也不想等公車……她入讀國子監後還真不知道公車地鐵怎麼坐呢,因爲廚藝不行,自己不能做飯,暑假裡國子監食堂又不開,只好天天叫外賣來吃。
以前做孤兒的時候,吃的是食堂大鍋飯,這個是無法改的事實,大概也就是爲了維持生存而吃,後來有了錢,又上大學了比較自由,含光和劉德瑜是經常外食的,畢竟兩人都挑剔,食堂的大鍋飯吃着也不適口。國子監裡有錢人不少,有需求就有供給,自然有不少口味和價格都很上等的外賣服務,一頓飯隨便就吃個小几百也很正常,一盤青菜都能炒出近百元的事,在國子監附近是不新鮮的——當然,人家的味道和選材在食客看來,也的確就值得這個價錢。
于思平給了她七百多,加上含光自己在屋子裡放的四百多元,再加上外出打車什麼的,即使有劉景羽送來的水果,她食量也不大,大概一週不到,也就用得差不多了。而且她還發現一個問題,她和劉德瑜兩個人吃兩菜一湯,差不多一頓也就吃完了,可她一個人吃飯的話,大概這些能吃個三頓左右,吃到後來沒胃口了,還總要剩一些倒掉。
沒人陪就不愛吃飯,又沒錢了,還不想去于思平那裡,起碼是不想主動找他,含光到這週末尾的時候已經開始吃方便麪了——這吃得不好,看書都沒精神,劉景羽推薦的《金玉兒女傳考據新解》,她就看得七零八落的,本來還覺得很好玩,因沒吃好,看着也就挑剔,劉景羽問她感想時,含光差點回一句,‘也太牽強附會了吧,這文有這麼微言大義嗎?作者還是我姐姐的公公呢,根本就寫了消遣用,談不上隱射朝政吧’。
不過,因爲那段時間歷史的混亂記載,再加上小說話本在當時地位的低微,以至於史料上缺乏系統證據,《金玉兒女傳》的創作時間和完本時間,在現代都是有爭論的,如果對應上真正創作出來二十年後的風雲詭譎,那倒真的能附會出一段隱射的歷史來。現代有不少學者就靠對《金玉兒女傳》的研究混飯吃,劉景羽對此也挺有興趣的,接連給含光推薦了兩本來做拓展閱讀,含光也不忍心打擊他,只好氣息奄奄地回,“還沒吃飯,都沒看的。”
“怎麼沒吃飯啊?”那邊電話很快就打過來了。
含光有臉說自己沒錢嗎?若要拉下臉,還不如找于思平呢,起碼那是她自己的錢,還算是理直氣壯。她猶豫了一下,選擇了第二個理由,“我……懶啊……一個人就不想吃飯了……”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下,劉景羽似乎有點無奈,“你這個人……”
他頓了頓,便說,“我今天有兩個會,晚餐也被安排了,不能陪你吃飯——這樣,我讓秘書把飯給你送去,看着你吃完了再走。”
含光連忙叫道,“不行不行!那——那多不好意思呀!”
“誰讓你不吃飯了。”劉景羽的語氣也多了一絲笑意,“只有小孩子纔會不吃飯吧?對小孩子來說,大人看着吃也是很正常的事啊。”
“你不是說了,不能公器私用嗎,要公私分明——”含光絞盡腦汁地爭取讓劉景羽打消主意,一邊自己也有點羞恥:都多大的人了,還回避着于思平不想回去爭取自己的錢,真是夠慫的。“再說,陌生人看着我吃飯,多怪啊!”
“那就自己叫了外賣,吃完拍照給我看。”劉景羽讓了一步,“搭張今天的報紙,可不許弄虛作假啊。”
含光嗤他道,“誰會那麼有心機啊!你們做生意的人心真髒!”
劉景羽其實要毒舌起來,也不會輸給於思平很多,不過他和于思平不一樣,于思平毒舌氣人,其實主要是因爲他那高高在上的態度,但是劉景羽毒舌就只是在逗她玩,聲音裡都充滿笑意的,“起碼我們做生意的人懂得要準時吃飯。”
“好了好了,不和你說了,你專心工作去吧。”含光看看時間,便起身道,“我也要出門吃飯去了。”
如果劉景羽剛纔直接幫她叫了外賣,她還能對付一餐,但現在沒這個話茬,也只好去找于思平要錢了。其實含光還有另一張銀行卡,直接打錢過來也可以——不過,不知爲何,她還是滿肯定於思平不會讓她這麼輕鬆就過關的。
電話過去,第一通還沒人接的,有那麼一會,含光都在考慮她該如何向別人解釋于思平把她所有錢都拿走的事情,又在想她該如何賺錢生活下去,不過還好,第一通過去沒多久,于思平把電話打回來了。“幹嘛?”
“要錢啊大哥。”含光沒好氣道,“給錢!沒錢花了。”
“要錢你姿態還這麼高?”于思平輕鬆一句,頓時擊潰含光,他頓了頓又道,“我現在不在家,你到我家裡等我吧。鑰匙你還有?”
含光的確留了一把鑰匙,當時主要是方便她帶人過去打掃衛生什麼的,她頗警戒,“你別告訴我,屋裡已經亂得不行了,就等我過去收拾吧?”
于思平那邊根本都不惜得回答,只說了一句,“保持懸念。”就要把電話掛了,含光連忙叫道,“別啊!你來接我吧——我身上連打車錢都沒有了。”
于思平估計也被她鬧得很無語,頓了一會,方纔道,“好吧,那你在屋裡等着。”
“快點啊!”含光又說,“我這還沒吃午飯呢!”
“……”那邊沉默一會,直接就把電話給掛了……
知道馬上就有錢拿以後,方便麪她也不想吃了,就靠吃點水果等了兩個小時,眼看太陽都快落山,劉景羽還發了幾個短消息問她吃了沒,含光一邊氣息奄奄地等着于思平,一邊還要強顏歡笑地表示自己已經在大商場裡吃過飯了,現在正看電影……
好容易,日薄西山之時,門口傳來了敲擊聲,含光衝過去開了門,看到于思平真是委屈得都快哭了,“你怎麼這麼遲纔來啊!”
于思平賞她一個白眼,走進來道,“哦,你房間也不整潔麼,還好意思嫌棄我家髒。”
“阿姨回去歇暑假了,開學纔來。”這邊的長期鐘點工都和學生是一個步調的,含光說來也覺得委屈,“我這幾天都自己做衛生,怎麼能和以前比。”
她倒在沙發上,沮喪道,“今天本來想拖地的,可餓得都沒力氣了……”
于思平又翻了她一個白眼,從懷裡掏出一卷錢丟給含光,“拿去。”
這一卷少說也有幾千了,但距離含光原本的身家依舊很遠,她不滿道,“怎麼就這麼一點啦!”
“就這還是賣血又搬磚湊的呢。”于思平掏出一根菸,在鼻端嗅了嗅,做貪婪狀,“你看不上就還給我。”
含光趕快把錢收好,她道,“你到底把錢投到哪裡去了?現在還沒出來——我都不知道你抽菸的呀。”
“不抽,怕有癮,就是談生意的時候做做門面。”于思平又嗅了一下,“就是最近幾天老抽,也有點成癮了,正在戒呢。”
說是正在戒,其實看他表現還是很雲淡風輕的,嗅了嗅也就收回去了,含光道,“你這幾天都在外頭談生意?”
“嗯,沒錢買不上古董啊。”于思平這纔算是給她交了一點底,“最近把錢都投進去一個項目了,手上的確有點緊。”
他邀請含光,“要不要到南邊走一趟,一起掙點快錢?”
“啊?什麼快錢?”含光茫然道,于思平看着她不說話,她慢慢地才反應過來——她死的時候,是許家宗婦,肯定要歸葬祖墳……許家祖墳在揚州啊!
結合那枚銀簪,她的墳估計沒跑,肯定是被刨了,理論上說,撿漏的話當然是在當地的文玩市場上機率最大了。
靠……難道要淪落到這個地步,靠前世的自己來掙錢了嗎?含光反射性地道,“這也太慘了吧!”
于思平開導她,“不是你,就是別人了,你寧可讓別人來掙這個錢嗎?”
含光氣道,“我寧可誰也掙不了,我自己的東西,丟了都不給人!”
于思平嘆了一口氣,“我想也是……罷了,也指望不上你。”
他又從身上掏出一卷錢扔給含光,“自己拿着吧,省着點花,我得上外地去一趟了,十天半月都未必能回來。”
“去哪裡,去幹嘛。”含光現在可敏感了,“你不會是要去刨我的墳吧?”
“你的墳只怕早被人盜乾淨了。”于思平藐視道,“我去吃二道湯,有意思?”
他畢竟也有點彆扭了,穩了穩才道,“刨不了你的,那就刨刨我們家的祖墳吧,反正錢放着也是放着——我也該回老家一趟了。”
含光忽然想起,自己並不知道權家的老家在哪裡,一時間眼睛大眨,很有跟着去見見世面的興致,于思平看出她的心情,決絕道,“想也不要想,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帶去了也是給我添累贅。而且那地方和你的墳頭還不一樣,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
“那你要是回不來的話,我的錢呢!”含光立刻很市井地擔心起來,過了一會才補上。“哦,還有你的命呢,也是要緊的,不行咱就不去了唄。”
不過這亡羊補牢式的示好,根本無濟於事,于思平陰惻惻地掃了她一眼,露出微笑。“那你就找個有錢人嫁了唄,想賺錢又不要擔風險,天下有這麼美的事嗎?”
含光其實對風險也不是很在乎了——連死都死了幾次沒死成的人,可能會在現代隨便掛掉嗎?她現在就是特擔心於思平一去又是好久,然後生活費斷供的問題,所以不管于思平怎麼說,她都死皮賴臉地纏着他不放,要麼別去,要麼就一定要一起去,于思平被她纏得無法,只好喝道,“好!帶你去!你先收拾行李,這兩天等我通知。”
含光這才滿意,回頭收拾好包裹又開始苦等,甚至未雨綢繆地還開始每天早上晨跑練體力……
這麼跑了七天,她才慢慢地意識到一個問題:自己,好像,似乎、又,有一定的可能……被于思平給耍了……
跑完步回宿舍,抓起電話給於思平打過去的時候,她其實已經有了一定的準備,不過當電話再次打不通,而且兩天內都沒回撥的時候,含光還是不能不對自己承認:於某人估計當晚就很歡快地跑去東北,壓根就沒準備帶她……
然後,比起對於思平的憤怒什麼的,現在擺在她眼前最迫在眉睫的問題,就是她的生活費了。
“小白臉不能信啊。”含光流着眼淚想,“尤其是姐姐、姐姐叫得很甜的那種小弟弟,更是絕對不能把自己的身家都託付給他!”
作者有話要說:怎麼老被騙啊……可憐的含光,點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