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去北京,說不定我們還能一起。-3-’
含光瞪着手機屏幕,老半天才嫌惡打上幾句話:‘桂思陽請你別這麼娘娘腔行嗎?’
這種叫做顏文字的符號表情,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興起的,反正含光拿了楊老師給她的手機在調整輸入法的時候就發現了很多固定的顏文字短語,當時嘗試了一下,覺得太過裝可愛,也就束之高閣了。可含光沒想到的是,連劉德瑜都不用的東西,竟是大得桂思陽的喜愛,他經常在給她的短信裡插上這樣的表情,讓人看得真是一陣惡寒。
嫌棄完了桂思陽,含光想了下,又回覆道,‘大概會到北京去過年,具體看老師這邊什麼時候給我買票吧。’
拿了手機以後,除了和楊老師定期聯繫,含光肯定也得和幾個朋友互相交換一下號碼什麼的。不過她也是小心翼翼地,只敢是給了劉德瑜和桂思陽,別的稍微不熟悉一些的同學什麼的也不敢給——至於何英晨,她要給了,估計那位都能每天打電話過來。含光想想還是放棄了,高中三年正是考上大學的最關鍵時期,再加上生物書上看來的知識,這十四歲到二十歲,正是人的機體逐漸成熟的時段,春心萌動想要戀愛是很正常的事。含光目前還不打算和人體的生理規律做對。高中這三年,她打算專心和劉德瑜混了。
‘那估計不能一起了,我要去也是年後。’桂思陽迅速回復,‘到了北京一起出來玩兒啊。’
楊老師已經是在北京購置了一套房子了,今年因爲工作的關係,打算就在北京過年,因爲現在已經算是訂婚的關係,不再有什麼單身男子招待女弟子久住的顧慮,遂令含光過去和他們一起過年。含光也是答應了下來,只是因爲放榜後還有一些採訪要上,纔沒有立刻過去。現在放榜一週,關注的熱潮差不多也都過去了,楊老師便打算張羅着給她買票坐飛機去北京——說實話,含光還真有點怵呢,飛機這麼高端大氣的交通工具,她確實是沒有坐過。
難得的升學寒假,雖然只有一個月,但她的大部分同學都還是四處飛着去玩了。何英晨去了南美,走之前還特地找她索要禮物,“考上桂樹做同學了,不打算獎勵我什麼嗎?”
含光其實也挺詫異的,何英晨的成績不是很好,加上副科也不出衆,她一直以爲他還是要走曲線救國路線,等開學了再入讀桂樹高中什麼的。沒想到他雖然是吊車尾,但到底還是考上了。
“禮物?”不過說到這個,追求者的身份可沒能給何英晨帶來什麼特權,含光笑了,“你問我要禮物?好像富豪向孤兒要錢啊——咦,在咱們倆身上這貌似都不是比喻了。”
也許是因爲她用了‘咱們倆’,小土豪被取悅了,抿着嘴有點害羞,又很高興,“禮物又不一定非得要錢麼……”
“那你要什麼?”因爲是在畢業典禮上說話的,含光一邊說一邊看時間,“快點啊,我要去準備演講了。”
何英晨的臉忽然間就紅了,他伸手去拉含光,“拉拉手就算是禮物,行嗎?”
其實嚴格地說,含光也看不出自己有什麼必要送給何英晨禮物。她當他好好讀書,只是點明瞭這是追求她的必要條件而已。現在他做到了也只能證明他還算是有點腦子,不是那種無可救藥的蠢笨紈絝。這又不是說她應該爲此而獎勵他什麼——再說,她很怕這手一牽,何英晨心裡就覺得他倆算是在一起了,只要他能考上國子監我,順理成章地就該交往……
不過,看着小何那期待又有點怕受傷害的樣子,含光又覺得自己再拒絕的話未免也有點太冷酷了,她嘆了口氣,“友情,友情的握手好嗎?”
“好啊。”何某還會和她計較這個嗎?忙就伸手握住了含光的手,還不自覺地想把她往自己懷裡帶。
“幹什麼!”女神頓時惱了,“你毛病啊?被老師看到了怎麼辦、這違反校規的!”
“我們今天畢業啊。”何英晨還有理了,見含光要抽手,忙挽留,“不拉你不拉你,再握一會兒吧。” wωω.Tтka n.c○
含光先和他對視了一會,又覺得有點怪,在心底默數了十秒,便抽出來道,“走吧,再不走真要遲到了。”
她心底其實也在琢磨這個問題:到底是她不喜歡何英晨呢,還是不論喜歡不喜歡,握手那都是毫無感覺的。——和何英晨牽手的感覺,基本就同牽李蓮湖、桂思陽那都是一樣一樣的。
不過,這也足以讓小土豪興高采烈地去南美了,去之前還聲稱要給含光帶禮物。含光卻是慌忙制止了,免得何英晨給帶了什麼貴重的東西回來,她也根本都不敢收,到時候又是麻煩。
劉德瑜的哥哥從北京回來過年,一家人因爲父親工作的關係,倒是並不離開西安府,只是會到附近的度假村去消閒。至於桂思陽嗎,他要隨着父親到北京去出差,估計都是坐私人包機過去的,所謂同路,只是戲言而已。
‘行,到了北京繼續一起玩兒。’含光也很爽快地回覆了他的短信。‘指不定還能幫你介紹一下我的幾個老師。’
正在那按鍵盤呢,李蓮湖進了屋子。“姐姐你在幹什麼呀?”
隨着慈幼局居住環境的改善,現在冬天是暖氣足了,而且傢俱也多了,室內自帶了衛生間,還有阿姨幫忙拾掇衛生什麼的。含光作爲現在慈幼局裡爲數不多繼續走讀的大孩子,倒是能住上單間。和李永寧做了鄰居——李永寧在初中有所開竅,倒是勉強考上了慈恩高中。至於李慈恩,則早去上職校了,她比含光她們大了遠不止三歲,這會兒職校都已經畢業。就近在職校對口的成衣廠找了份工作,倒沒回來西安府,昔日的慈幼局一霸,早已從孩子們的記憶中淡出。
李蓮湖因爲年紀沒到,還住的是雙人間,不過她經常來找姐姐玩,有時含光出去了,她就自己在屋內做作業。
“發短信呢。”含光把手機往牀上一丟,“你沒去於家啊?”
“元正哥哥不在。”李蓮湖說,“去上私塾了,我拿了放在那的書就回來了。”
她好奇地擺弄了一下含光的手機,又把它好好地放到了枕邊,“姐,我有兩題不會。”
李蓮湖開學也六年級了,就目前的成績看,上桂樹、寶信壓力不大。——含光倒覺得她上寶信好點,桂樹這個學制她覺得不大適合李蓮湖。
“我看看——啊,你思路老是轉不過彎來。”含光擺弄着就給李蓮湖講了起來。“考算學的時候,你也得揣摩出題人的心意,這題相向而行明顯可以用方程式來解啊……這就是爲了考你方程式掌握的。”
蓮湖一會兒也就明白過來了,“啊,我就是沒轉過這個彎來。”
“考試的時候別這樣那就好了,靜下心,彆着急,別慌就沒問題。”含光鼓舞了她幾句,見蓮湖還有點心事,便道,“怎麼啦?在學校被誰欺負了嗎?”
和一身女神範兒的含光比,蓮湖要醜小鴨一些,成績好,但又是孤兒,而且對外人也比較沉默寡言。雖說她頗有眼色,並不是一味死讀書的人,但在同學裡遇到點交際問題也不是什麼奇事。
“沒什麼……”蓮湖先否認了一下,過了一會,又道,“是班上有人笑話我……說我即使考了桂樹也讀不起。”
含光讀桂樹的花費,倒是沒什麼數,因爲她孤兒,學費天然就是減免的,而且服裝什麼的也有人贊助。但於元正讀了桂樹以後家裡如何,蓮湖經常去他們家的肯定是有所感覺,有這個擔心也不算出奇。 Wшw⊙Tтka n⊙co
含光不免失笑,“考上了有什麼讀不起的,我淘汰下的衣服不都可以給你穿嗎?實在不行應付一下那也就過去了。”
蓮湖咬着嘴脣搖了搖頭,“我有點不想讀了……”
啊?這是爲什麼?含光吃驚了——說起來,真要比較的話,毫無基礎的蓮湖現在能考到這麼高的分數,其實論天賦應該是比她要聰明,就算上不得桂樹,上要求更鬆點的寶信應該也是沒問題的。忽然間就放棄的話,那多可惜啊?
小姑娘抿着嘴,不敢看含光,“要是在桂樹,都是史三齊那樣的人,我也……我也不想去讀。”
含光明白了:小姑娘這估計是有點怯場了,而且,可能也因爲孤女的身份,多少有點自卑。
“你要這樣想那就錯了。”她也沒有說教蓮湖的意思,只是簡單道。“史三齊那樣的人,在桂樹都是排不上檔次的。越是高級的人家,越是會把鄙視放在心底,對你反而會特別客氣。雖說桂樹也不是全好人,但進去以後,大家都光顧着讀書呢,不會有人有閒心來欺負你的。只是一般的排擠和無視,這個你應該是早習慣了吧。”
蓮湖將信將疑,含光便拿自己做例子,“你看我,不也交到了兩個朋友嗎?”
“那是你啊,姐。”蓮湖撲哧一聲笑了,“我能和你比嗎?”
“你爲什麼不能和我比啊。”含光不懂了,大家都拿她當女神,這個姑且算是距離產生美吧。可蓮湖是看着她一路苦讀過來的啊,她那邊讀得不耐煩,揪頭髮嘆氣的樣子,她也是看在眼裡的。“我覺得你是比我強呢,你怎麼這麼不自信。”
蓮湖的心情顯然是好了很多,被含光一說,咯咯笑了起來。“姐你盡哄我。”
“誰哄你了——好了,恢復了就讀書去,”含光白了蓮湖一眼,“字也別忘練了,開學回來我要檢查的。你只管讀書考試就行了,別的事,我給你操心着呢。”
她也沒說謊,蓮湖的衣服,她是都想好了,按李年的風格,自己的這批衣服,不能穿了還給她,她肯定是不要的,那麼正好給蓮湖穿,實在有需要添置的,就和慈幼局裡打招呼,若是真的沒經費的話,就電話楊老師報備,自己的積蓄支援蓮湖一點。反正歷年來獎學金加這一次的大收入,應該也有快兩萬了,有些小錢含光還是花得起的。反正再寒酸也得上桂樹、寶信啊,說白了你去那裡讀書的,又不是去社交的,就是於元正,到最後一年實在不行,衣服上開始打補丁了,因爲成績好是學霸,同學們也照樣和他來往搭話,沒見到有什麼歧視的地方。這一次以第六名的高分考進桂樹高中,一樣是拿的獎學金。
三言兩語,把蓮湖打發去一邊做功課了,含光這邊又收了短信——楊老師已經把飛機票給她買好了,也和慈幼局打了招呼,讓她自己收拾好行李,到時候慈幼局的人會教她怎麼去機場的。
第一次坐飛機誒……
含光難免也有點小興奮,算算時間就是後天,她覺得自己這兩天,應該是沒法靜下心來讀書的了。
果然,拿起一本書看了一會,她確實是沒法靜下心來,見蓮湖專心做作業呢,也不想打擾她了,便起身出去,隨便踱進李永寧的屋子,笑道,“永寧,你幹啥呢?”
時間荏苒,昔日的假小子李永寧,如今也是留起了長髮,滿面的戾氣爲憨厚的笑容取代,看起來已是個討喜的胖姑娘,她說,“閒着呢,咱們一道去娛樂室看電視啊?”
兩人便結伴下了樓,往娛樂室過去了——這幾年內,慈幼局屢經翻修擴建,娛樂室也換了位置,倒是搬到了昔年李永寧把李蓮湖拉去欺負的後院小樓裡。
當然,小樓現在已經經過翻修了,連那個大水池子如今都早已經消失不見。不過,經過空地的時候,兩人還是很有默契地相視一笑。含光道,“現在想起以前小時候的事,感覺都特別遙遠了。其實說起來也沒幾年。”
“可不是呢。”李永寧傻笑了一下,“以前不懂事,光會耍狠勁,現在看到蓮湖還有點不好意思。——不過說到耍狠,那是誰也比不過慈恩姐,那一年差點把你給摁死在水池子裡了……虧你後來還和她好。”
“啊?”含光這一驚非同小可,“是她做的嗎?”
她的記憶都有點模糊了,想了一下,勉強才記起來李慈恩當年貌似是有很可靠的不在場證明的。“不是吧,我記得她當時還和我說是你做的——你怎麼知道是她?”
“嗯?”李永寧不比她驚得少。“不是我啊——我也不知道是她,可咱們那時候局裡,除了我不就是她了?”
得,感情這位也用的是排除法,不是我就是她。和李慈恩都是一個邏輯的。
含光相信李永寧和李慈恩都沒有說謊的必要——也沒有那份城府,她皺起眉和李永寧對視了一會,“不是你,也不是她——那是誰啊?”
李永寧也是費解了,想了想,“真不知道哎,當年的那些人現在都去上職校了,等回來過暑假的時候問問。有沒有誰撞見什麼的。”
真有人撞見,在她‘飛黃騰達’考進桂樹全府出名的時候估計也早說了,這件事估計是真成不解之謎了吧。含光甩了甩頭,突發奇想道,“哎,你說,我該不會是什麼皇親國戚的女兒吧,你知道,就電視裡演的那種,身懷絕世秘密,揭發出去能轟動天下動搖國家的那種,所以當時纔有人來暗殺我。”
李永寧和看神經病一樣看着她,指出道,“就你這每天上下學的功夫,要殺你都夠撞死好多次了吧。”
“說不定是有暗衛——就那日本什麼——日本忍者——在保護我——”含光編不下去了,自己都笑彎了腰。“算了算了,不說了,走了,看電視去。”
爲了多年前的事疑神疑鬼,誰有那份閒空啊?當然是自己過活最重要了。含光和李永寧一道霸佔電視,看了老半天的《時尚今日》,嘰嘰喳喳地議論,“太子今年都十八歲了吧?訂婚了沒有啊?”
“不知道會不會和魯國那邊的權貴聯姻呢,要不然娶個歐洲公主。”李永寧腦洞開很大。
看完了太子最新出街的照片,外頭傳來了叫賣聲——冬日裡,烤紅薯一直都是很受歡迎的點心。
“想吃烤紅薯。”李永寧一直都嘴饞。“吃不?”
“吃。”含光還想給蓮湖帶一個,“走,一道買去。”
畢竟是準高中生了,出入限制得也不那麼嚴格,兩人回去加了衣服,揣上錢就嘻嘻哈哈地出去了。當然此時攤販已經走遠,李永寧推測,“順着巷子往那頭去了吧。”
還有啥說的,反正也沒事,一路找過去唄。含光袖着手,一面和李永寧說閒話,一面就在雪後的小巷子裡閒走。——剛下過雪,天色陰霾,看起來好像隨時都可能再下一場的樣子。
不久就走過了一個巷口,含光站住腳,彎着腰往巷口裡張望了一下,覺得紅薯車應該不往裡面走,就轉身邁步,欲要前行。
這才走了幾步,她又原樣倒退了回來,很不可思議地揉了揉眼睛,再往巷子裡張望了一眼。
咦咦咦咦咦?這——這不是——
是誰呢~~~~~~~